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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低估了,看來,這次倒是歪打正着了!

他雙目炯炯,滅了燭火,躺在床上想着心事:木小姐怎麽惹上這群人的?這一院子的婦人,如今晚自己不在......想着,打了一個哆嗦:吉祥、安嬷嬷、杜鵑、知琴......十幾天的相處,他已經不知不覺地喜歡上了這些人。

又想到黃毛,精神一振,真是條好狼,機警,勇猛。只訓了幾天,就與他配合得如此契合,他的眼神又狂熱了起來!

天明,吉祥照樣叫熊妮,卻發覺房裏無人,她搖搖頭,也不知上哪野去了。

這廂,成王府,成王正起床,兩個丫頭正小心給他穿衣,他伸着手,微閉眼,不語。門口,一個黑衣人正肅手立着。

良久,成王出聲:“下去吧!”

那人忙退下。

成王心內不滿:“院內有埋伏?兇獸?”這些人是越來越不中用了。連個嬌滴滴的女子都搞不定,還有臉說什麽埋伏?定是辦事不謹慎,驚動了周邊人。

又想着這個木瑾還真是命大,二番都逃了過去。上回行宮,也是驚動了人,才讓她逃脫,這回子亦是......

他眼眸暗了一暗,此人一定要除。原本想與莊貴妃說上一說,現在看來,不說也罷。莊曉月太沉不住氣,上次那個侍郎家的小姐,就惹得幾個人疑心,還是自己來好了!不急,一個丫頭片子.......

129反描1

木瑾正低聲與趙雅蓉說話,忽然身後傳來一聲:“雅兒!”

她回頭,見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正歪頭看着她們。

木瑾見他發梳于頂,頭戴紫金簪。馬上晃過神來,眼前這個就是七皇子趙隆了。

她忙俯身見禮。

趙隆煞有介事地揮手,示意她起身。八九歲的小男孩雖然一臉稚氣,但舉手投足卻是一板一眼很是禮儀周正。

他目光很快從木瑾頭頂掠過,對着趙雅蓉展開一個大大的笑臉。

趙雅蓉早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仰着臉,歡喜地說:“今天怎的有空了?陪我玩投壺罷。”說着,就拉着他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歉意地對木瑾說:“我先玩一會子,好不好?哥哥來了。”

趙隆卻是直接拉了她就走,笑着說:“問什麽?難不成還不讓下課了。”

趙雅蓉:“總要問過師傅才行......”

趙隆:“你是公主,吩咐一聲就行。”

趙雅蓉......

木瑾搖頭笑笑,跟了上去,不免多看了幾眼趙隆的背影:小小年紀,已經懂得如何保持自己的身份尊崇,看來這莊貴妃,不,康元帝是有心把他當成儲君來教育......

她腳步加快,跟着兩人到了院子裏的空地上。早有內侍拿過兩個陶瓷投壺來,竟是一大一小,并排置于草地上。又有人捧過一捧竹制矢來,上頭均繪有精美的花樣。

兄妹兩人早并排站好,趙雅蓉站在那個廣口壺前,喊了聲“投”就往壺裏率先投了進去,當一聲,一矢入壺。她得意地拍手,又從身邊內侍手中接過第二只矢,這回卻歪了,堪堪穿過了壺耳......

木瑾靜立一旁,眨着眼睛看着,見趙隆笑眯眯地站在那個明顯壺口小了許多的投壺前,興致勃勃地投着,每一矢都入壺。投了幾矢,他歪歪頭看了看趙雅蓉這邊,手中的矢卻故意一歪,讓矢擦着壺身“叮”地一聲,掉在地上。

趙雅蓉聽得聲音,就興奮得笑起來,趙隆就更加起勁,有幾支還差點飛到了趙雅蓉那邊去。惹得趙雅蓉轉身瞪了他一眼:哥,你不認真!

趙隆嘻嘻笑,繼續......

木瑾也不禁微笑:原來趙雅蓉知道趙隆讓着他,但還是玩得不亦樂乎。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木嘉。記憶裏,小時候,木嘉是否也這樣讓着木瑾呢?真可惜,這段記憶沒有存下來。她歪了歪頭,又微微笑了起來,眼前浮現出木嘉對她的關心愛護,一樁樁一件件走馬燈似地都跳了出來......

身後,有悠悠的嘆息聲傳來,她回頭,莊貴妃目視前方,溫柔的目光落在場子中的倆兄妹身上,唇邊洋溢着一抹溫柔的笑意。

木瑾正要行禮,莊貴妃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草地上,內侍正傾出壺裏的矢,一根一根數着,大聲地報着數。兄妺兩人閑閑地站着,小聲說着話。趙雅蓉歪着身子靠在趙隆的身上,雙手扯着他衣帶上一根垂下的穗子,在手裏繞着圈。也不知說了什麽,兩人一起笑了起來,趙隆伸手輕呢地捏了捏趙雅蓉的鼻子。

趙雅蓉一歪頭,一眼看到木瑾,笑着沖她擠了擠眼,又轉身與趙隆說了句什麽,趙隆竟轉身,與木瑾笑了一笑。木瑾一愣,彎身施禮!

有內侍匆匆跑來,靠近趙隆耳邊說了幾句,趙隆轉身與內侍走了,留下趙雅蓉嘟着嘴,站在原地生悶氣。

木瑾走過去,還未近前,聽得一句:“母妃偏心!”

她叫了一聲:“公主?”

趙雅蓉閉了嘴,牽着黃衣的手,往回走。一路無話,悶頭走了一段,小姑娘還是忍不住開口:“母妃定是又要與哥哥說什麽話了,故意騙我!每回都這樣。”

幾人面面相觑,不敢接話。

趙雅蓉不滿,又回頭拉木瑾:“瑾姐姐,你說,母妃是更喜歡哥哥麽?”

木瑾眨了眨眼,看一眼黃衣,說:“怎麽會呢?娘娘喜歡你還來不及呢!公主......”

趙雅蓉一臉不相信,:真的?我去問母妃去。”說着,一下掙脫了黃衣的手,撒腿就跑,竟是順着長廊往主殿去了。幾人這下都駭得不輕,忙去追,木瑾跑在最前面,心內想着,怎麽也要把趙雅蓉給追回來才好。真要讓她就這樣跑進主殿,那莊貴妃還不得拔了她們的皮。

木瑾這樣想着,腳下飛快,眼看就要追上,趙雅蓉卻一個拐彎,跑進了後邊的寝殿裏去了,木瑾大急,兩步跟了上去,前面趙雅蓉忽然停下了腳步,木瑾一個趔趄,差點撞上。

擡眼一看,吓得急低了頭:康元帝正虎着臉,滿臉不悅地望着趙雅蓉。身後,莊貴妃正從椅子上起身,盯着趙雅蓉:“怎麽了?”

木瑾悄悄擡眼一瞥,一旁書案上攤開的诏書上,墨跡未幹,顯見得是剛寫得的,她這個角度剛剛好,觸目驚心一行字跳入眼簾……

她不動聲色收回目光,垂着頭。

趙雅蓉看看嚴肅的康元帝與莊貴妃,知道自己闖了禍了,低着頭,看了一眼莊貴妃身後的趙隆,小聲地:“哥哥!”

康元帝一聲不吭,目光陰鸷地看着趙雅蓉與門邊垂首的木瑾,不知在想些什麽……

木瑾深深低着頭,大氣不敢出,背後冷汗滲出,很快洇濕了小衣。莊貴妃也不出聲。須臾,木瑾耳邊聽得唏嗦聲響,有人卷起桌上的诏書,又細細綁好,裝入匣子裏。

木瑾精神高度集中,耳邊的聲音被無限放大,似乎每一個動作都被放大了數倍……

就在腰都快要失去知覺時,耳邊一個孩童聲音響起:“父皇!雅兒還要回去練琴呢?”

趙隆站在康元帝前,雙目亮晶晶地望着趙雅蓉,用眼神示意妹妹!

趙雅蓉遲疑地看着康元帝,忽然伸手去拉木瑾:“我們走!”

莊貴妃忽揚聲:“黃衣!”

外面候着的黃衣躬身跑了進來,:娘娘!”

“帶公主回去!”

“是!”黃衣低着頭,伸手來拉趙雅蓉,趙雅蓉被她拉着走了兩步,擡頭忽然見到門口進來的兩個嬷嬷,忽轉身,一把抱住了木瑾:我要瑾姐姐!”

130反描2

木瑾的心突然擂鼓般地跳了起來,她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麽,偏又不敢表露半分。只是死死地埋着頭,這一瞬間,她忽然想到了曾雪芳。死亡是離自己如此得近。眼角看到趙雅蓉那驚惶的神色,她勉力咽下一口唾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自然:“公主先回罷。臣女随後就回。把那首春花令再練習一遍,待會要檢查哦!”

趙雅蓉眼巴巴地看着她:“真的麽?你還回來麽?不會像......”

“雅兒!”是莊貴妃的聲音。

“當然,臣女還能到哪兒去?”

木瑾蹲下身子,替趙雅蓉整了整衣襟,手指微微發抖。她牽出一個微笑:“去吧。”

莊貴妃一努嘴,趙雅蓉被黃衣牽着手,向門外走去。

木瑾緩緩站起身子,眼角瞥見門口兩個嬷嬷向自己逼近,心內漸漸涼了下去,看來,此番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自己。

她心內電光火閃,想到了葉氏、木嘉、安嬷嬷她們、還有黃毛......心裏反倒平靜了下來。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只不知,會是個怎麽死法?只盼着別太難過為好。

她忽然擡起頭來,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說:“皇上,請讓臣女死得痛快一點。”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康元帝“咦”了一聲,忽然開口:“為何?”面色無波,一雙眼睛漫不經心地盯着木瑾。

木瑾撲通一聲跪下,話已出口,居然不再害怕了。她叩了一個頭,方擡起頭說:“臣女萬不該讓公主亂跑,擾了皇上的雅興,實在是罪該萬死。”

“但是,皇上,臣女最怕疼,如果皇上要砍臣女的頭,懇請皇上還是賜臣女一杯酒吧,聽說,喝下去,立時就睡去了,一點都不痛苦。”

趙隆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又急忙掩住嘴。

康元帝擡眼看了一眼趙隆,面色緩和了下來,開口:“你還知道打擾了朕的雅興?那你還敢闖進來?好好兒的一幅字就被你們給糟蹋了。”

莊貴妃訝異地看了一眼康元帝,他這樣說,這是打算......

木瑾心內大喜,忙極力克制住,又叩了一個頭,擡頭,雙目泛紅:“臣女知道,不敢乞求原諒。小時候,臣女犯錯,父親也會狠狠地罰臣女......”

康元帝擺擺手,站了起來,踱到木瑾面前,溫和地:“擡起頭來!”

木瑾聞言擡頭,雙目隐隐泛淚,滿臉的驚慌害怕。

康元帝一字一句地說:“你父親罰你什麽?”

木瑾讷讷:“站規矩!”

“不罰抄書麽?”

“臣女愚鈍,字寫得不好,每每抄錯,父親看了煩心,就罰站。”

木瑾紅了臉,越說,聲音越小。康元帝忽然垂下眸子,看了莊貴妃一眼,袍袖一揮,走了。

莊貴妃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木瑾,忽然笑了起來,聲若銀鈴:“好了!瞧把你吓得。什麽死不死的,說得怪吓人的,多大的事兒呀?我說,你爹還是罰得少了,走路還是這麽莽莽撞撞的。行了,下次多注意,你可是雅兒的老師,不止在琴藝上,其他地方也要給她做好表率才是。”

說着,端起一杯茶,緩緩坐下,再不言語。

木瑾忙叩頭謝恩,退出門檻的時候,差點跘了一跤。莊貴妃眼睛閃了一閃,臉上漸漸露出笑意來。

待她身影消失在門外,方一努嘴,一個宮娥點頭跟上。

一旁的趙隆看着母親,欲言又止,莊貴妃斜睨了他一眼說:“急什麽?是人是鬼,總會見分曉。再說,她剛進來,是反着的,她能看見也認不出來......”

趙隆遂不再說話。

木瑾深一腳淺一腳地順着走廊還着步子,外面陽光肆意地灑下來,照在廊內斑斑駁駁,很是溫暖。

她下意識地下了長廊,往草地上走去,陽光霎時鋪在臉上,身上,才覺得整個人慢慢活了過來。

她後怕不已,那最康元帝,只要他嘴皮子一動,今天自己就是一具死屍。

她也不知康元帝為什麽放過了自己?其實,就連她剛才自己說了什麽,也全憑腦子一熱,憑着本能說了。

她心裏明白,自己此番算是在康元帝那裏挂了號了,今後且得小心。她不禁往後偷偷瞄了一眼,低頭加快腳步走了......

身後宮娥默不作聲地跟着她,見她轉到趙雅蓉那裏去了,方回頭......

木瑾回到柳條兒巷的時候,下了車子,就一頭紮進房間裏,半天都不出來。

吉祥與熊妮面面相觑,都摸不着頭腦。剛在車上,木瑾神色就不大好,恹恹的,一句話不說。

木瑾一人一直呆到天傍黑,才開門叫來熊妮,也不看他,低着頭說:“叫你家公子來一趟吧。”

然後,就轉身走了。

熊妮一楞,轉身出了院門,一會又回來,守在門口。

連雲從後門悄悄進來,熊妮說木瑾在前面賬房等着。

兩人上了樓梯,見木瑾正低頭盤賬,算盤珠子清脆的聲音傳來,錯落有致,但連雲還是從中聽出了主人此刻的慌亂。

他靜靜地站在門口,身影投在牆壁上,木瑾瞧見,停了下來,低着頭,請他坐下。熊妮自覺退到樓梯口去把守。

木瑾自己端起茶杯,喝了兩口,一時并不作聲,連雲耐着性子等了一會,眼睛看着她烏黑的發頂,耳旁兩只珍珠耳環在燭光下閃着熒光。他忽然想起了木秋的耳環,也是珍珠。木瑾的這珠子是最普通的白珠,上面鑲嵌了薄薄的金片,平添了幾分貴氣。

“我看到了!”

木瑾忽然擡頭,兩眼直楞楞地盯着他,紅唇輕啓:“诏書,我看到了!”

......

連雲注視着木瑾,聽她講完,并未馬上起身,木瑾的聲音顫抖,雖然極力控制,但那刷白的嘴唇和微微發抖的手指,還是洩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在害怕。

連雲望着她,忽然心裏湧上來一股莫名的情緒,澀澀的,他只說了句:“知道了!”

兩人一時靜默。

木瑾忽從袖子當中抽出一卷紙來,攤開在桌案上,說了句:“當時是反着的,所以未看全......”

連雲一楞,不知該如何回答。木瑾低了頭,匆忙下樓去了。

連雲這才拿起桌子上的字,端詳了一會,眼裏閃過驚訝,又釋然:她的聰明,他不是見識過了麽?

木瑾竟然憑借記憶,把那幅字反着描了下來,八九不離十。他看着诏書的內容,心內凝重:果然恭王猜得沒錯......

131決定

趙睿默不作聲地看着桌上那張攤開的紙,目光陰沉:果然!康元帝是腦子壞掉了?這麽多成年的兒子不用,竟選了這麽一個黃口小兒!

對于康元帝遲遲不立儲君,大家初始懷疑歸懷疑,畢竟鄭貴妃現在炙手可熱,老皇帝寵愛幼子也人之常情,但無論怎麽說,趙隆才八歲,前頭又有這麽多兒子,就是論資排輩,也......是以,大家都能耐着性子。但沒想到康元帝竟然真的白紙黑字寫下诏書,這是要動真格的,要以備不時之需了?這個老不死的!”恭王在心裏恨恨地罵了一句。

怨不得他發怒,雖然母後去世多年,但他趙睿才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無論立長還是立嫡。他是這樣認為的,就連那些兄弟也是這樣認為的吧?這麽多年,他明裏暗裏,早就成了那些人的靶子,時不時地就給他制造麻煩,小動作不斷,一心想着把他搞臭。他雖然不勝其煩,但也沾沾自喜,也是這個意念一直支撐着他,始終在人前,特別是父皇面前保持着他謙謙君子的形象。可現如今,忽然告訴他,他肖想了半輩子的位置就要被一個才八歲的孩童給占了,他怎能不怒?他臉色發青,極力克制。但攥緊的拳頭卻是顯露了他此時的心境。

連雲與趙英明兄弟兩人,分立于兩側,三人不時交換一下目光,眼裏也都是焦急。

看來,康元帝的身子不容樂觀,都等不及趙隆再長大些。眼下,這是要強行立儲君了。只是不知道會如何安排他們這些成年王爺?

趙英浩張了張嘴,叫了聲“父王!”又閉上了嘴,瞧了瞧其他人,收了聲,屋內一時靜默,陣落可聞。

連雲垂目,外面陽光明媚,看着在自己的腳面上跳轉的光團,心思電轉:恭王要出手了。

這次,他要接下去平津的任務。

那裏鎮守着馬德成的二十萬剛從燕山戰場上撤下來修整的部隊。誰能得到他的支持,等于成功了一半。進兩年來,各方王爺一直想拉攏他,奈何他馬德成一直态度不明。

上回,連雲護送恭王妃出行遭追殺後,他單獨去接洽過,但馬德成明顯是場面話,并未應允什麽。

這回,他去必然成,他有十足的把握。馬德成曾經是父親的手下副将,兩人當年有八拜之交。前世,他也是後來光複連府的時候,馬德成來找他,才知道的,自是唏噓不已......

他從馬德成口中得知,恭王當年派人去尋馬德成,找不到合适的人,幾番被拒。

後來,是小王爺趙英明親自去的,許了馬德成獨女馬芸兒嫡王妃的重諾,馬德成才一錘定音,答應助恭王一臂之力。已至于後來,莫氏被尋了錯處,貶為側妃,莫氏家族與馬家的較量一直不斷......他收回心神。

那時,他并未入恭王的眼,什麽都在外圍,一點消息都探聽不到。哪裏又能接觸到此等核心機密?艱難耗費了他将近十年的光陰,才一點點地接近趙英明......

他如斯想着,豎起耳朵,耐心等待趙睿那邊的動靜,他知道,趙睿會作出決定的。

恭王現在的沉默,也只是在表明:他趙睿還是有兄弟情的,他在彷徨,在猶豫,即使在兒子們面前,也要讓他們覺得,他也是迫不得已......

他靜靜地等着,趙英明也領悟出了什麽,拉了拉耐不住要再度開口的英浩,也靜靜地候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雲兒,”趙睿終于出聲:“你再去平津一趟。找馬德成。”

幾人精神俱一震,擡頭看向恭王。

趙睿背着手,面色紅潤,目光炯炯地望着連雲:“你與他說,條件任他提,只要我們能做到,都允了他。”

連雲絲毫不詫異,恭王果然......他恭敬拱手:是!

轉頭目光掠過趙英明,見他垂下眼睛,知道他大約也猜到。莫氏于他助益良多,為人機敏,又是少年夫妻。馬芸兒雖然聰慧,卻謀略不足,又哪是她的對手?前世要不是自己私底下幫襯着,早就......

他忽然不想馬芸兒再次卷入與莫氏的糾纏之中,前世馬芸兒耗盡心血,在四十歲時就撒手西去......他擡眼,斂下情緒,重新看向恭王。

恭王約略說了一下打算,幾人又商讨了一下,英浩兩兄弟先出去部屬,連雲則是留下商談具體事宜。

恭王這才收起案上紙張,丢入火盆中,火光一閃,霎時吞噬殆盡,直餘幾縷青煙,很快消散。

連雲啓唇;“義父!”

恭王一擺手,溫和望着他:“許馬德成英浩嫡王妃位!”

連雲一楞,竟然是英浩,不是英明?也是,英浩尚未娶妾。他答:是!

他謹慎起來,恭王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方才令他退下。

他回到住處,連夜召集人手......

天明,百裏之外的官道上,一匹黑色的快馬上坐着一個滿臉胡須的漢子,他一雙眼睛由于漏夜趕路,些微有些發紅,精神卻是很好。

此人正是連雲。他摸了摸懷裏貼胸而放的大紅灑金紙,上面是恭王妃親筆題寫的趙英浩的生辰八字。還有另外一張,是趙英明的。恭王說了,如果英浩的八字不符合,那就把英明的給拿出來。

他抿唇一笑,原是如此......

昨日他從書房出來,去找徐氏的時候,趙英明剛出來。他看着趙英明的背影:這是想以側妃位把馬德成收入麾下。現在的趙英明就已經開始培植勢力了!

他抖了抖手中缰繩,雙腿一夾馬腹,加快了速度:前世是趙英明親自去的,自然趙英浩的庚帖就不合适了,不,也許壓根就沒有拿出來吧?這回,是自己去......芸兒妹妹再不用受前世那些煎熬了。

烏蹄駒陡然加快了步伐,如離弦之箭,眨眼就不見了蹤影,黃土道上只餘一片灰塵,消散在清晨尚有水汽的山林裏。

132受傷

入暮,一輛馬車轱辘辘地行駛在青石地面上,木瑾正頭一點一點地靠在馬車壁上,今天有點累,陪劉夫人她們幾個玩了一天的花牌了,剛吃了晚飯回來。

吉祥坐在車門那裏,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面,吩咐車夫抄近路回去。熊妮今天被木瑾打發回去了。因為是去劉府,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就讓她不必跟着了,只帶了吉祥。

但熊妮再三堅持,還是把黃毛給帶上了。黃毛被拴在門房裏一天了,這會,早一路撒着歡跑去前頭了。

車夫拐了一個彎,很快就往小巷子裏面去了。行駛到一半,才發覺不妙,前面一輛運草的車子歪倒在路中間,堵了大半條道。車夫下車轉了一圈,并沒見到人,只得咕哝了一聲,看樣子是車翻在這裏了,車主可能回家拿繩子什麽的去了。

車夫無奈,只得上車,與木瑾說了。木瑾也下車看了,無法,只得吩咐車夫倒退回去,她們兩個慢慢步行穿過去,反正這條巷子已經走了一半多了。在前頭巷子口會合就是!

兩人提着裙子小心繞過那堆柴草,忽然有匹馬跑了過來,蹄聲得得,迎面而來,兩人忙避到一旁:暮色下,一匹通身烏黑的馬出現在巷子裏,馬背上歪歪扭扭地趴着一個人,剛到她們面前,那人就“撲通”一聲,從馬背上直接滾了下來。

兩人面面相觑,壯着膽子慢慢走近了,細瞧,見是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子,身上多處傷口,衣服上血跡斑斑,有的地方血跡已經幹涸,連胡子上都沾了不少血,亂糟糟地糾結在一起。仰天躺着,面如金紙,已是昏了過去。

那匹馬不安地在原地踏着步,木瑾溜了一眼這匹馬,雖然一身泥污,身上也有不少暗紅的血痂,但從那黑亮的眸子以及健壯的身軀可以看出,這是一匹好馬。

黑馬又踏了一下步子,木瑾這才發現馬兒的四蹄竟然包了厚厚的一層套子,落地聲音及其輕微,她不禁四下望了一望,靜悄悄地,并未見人。木瑾躇躇了一下,叫吉祥去喚車夫來。

吉祥一陣急跑。車夫就在巷子口等着,須臾,與吉祥一同跑了來,見了也是大吃一驚。忙把那人連拖帶拉地給弄上了馬車,急急往柳條兒巷子去了。後面那匹馬自發地跟了上來

忽然,“嗚“的一聲,黃毛不知從哪裏蹿了過來,那匹黑馬往後退了兩步,驚懼的目光望着龇牙的黃毛.

吉祥連忙拍了拍黃毛的腦袋,黃毛這才耷拉下了耳朵,一步上了車廂。

見了車廂裏的人,嗚的一聲,蹿到那人面前,低頭就去舔他的臉,沾得舌頭上都是血。木瑾眼睛一跳:這厮......忙上前一把撥開黃毛,黃毛卻一個轉身,又俯下身去添他的下巴,木瑾急出聲:黃毛!

卻見黃毛只是輕柔地用舌頭去一下一下地舔着他的下巴與臉,并沒有張口去咬。

她與吉祥疑惑地對視了一眼:這是認識?

兩人又湊近仔細端詳了一番,完全陌生的臉龐,真沒認出來。忽然,吉祥輕聲叫了一聲,單手指着那人下巴處,木瑾仔細端詳,這才發現,此人脖子處的皮膚明顯比臉上的白嫩。木瑾顧不得避嫌,直接伸手去摸索了起來,無果,又用手去摳了摳,也無用。

馬車跑了一段路,吉祥“咦”了一聲,那匹黑馬呢?

身後,長長的巷子裏空無一物,哪有什麽馬?這真是邪門了。

馬車在木瑾的吩咐下,停在了“隆”記商行前院。車子緩緩停下,吉祥跳下車,去找人幫忙,老遠就看見熊妮正焦急在院子內踱步。

今天木瑾沒有讓她跟着去,這心裏老七上八下地,總覺得不妥,這會子,見到吉祥,才籲了一口氣,正要回身,卻被吉祥一把拉過去,趴在她耳邊唧唧咕咕地說了起來,熊二只覺得耳朵一陣發燒,一股少女的馨香彌漫在鼻端,他猝不及防,懵了。吉祥說的什麽,他竟然一個字都未聽進去。

吉祥說了半天,見他發愣,惱了,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你傻啦?快去幫忙。”

熊妮這才回過神來,忙跟着上了車,掀開車簾子一看,差點沖口而出:“公子?”

他快速查看了一下傷勢,發覺連雲傷得極重,到處都是傷口,雖然不至于致命,但是血流得過多,人是虛弱之極。

他又是擔心又是焦急:公子他們幾人這是出任務了?難怪這幾日都聯系不上。看來此次任務及其兇險,連公子都傷得如此之重,不知雲天、大哥他們怎麽樣了?

他與車夫一起小心擡了連雲進門,擡往前院的廂房,那裏有以前空房間。

他小心翼翼地擡着連雲,走動間,背後的傷口不斷冒出血水來,連雲皺着眉頭,不安地扇動着睫毛,似乎想要醒來,卻是醒不過來。

好不容易弄到了屋子裏面,連雲又昏了過去。熊妮一跺腳,忽然起身躍上牆頭,不見了。

吉祥望着牆頭,張大了嘴,半天才回過神來。忙去一旁井裏打了水來,用毛巾去擦連雲的臉。擦着擦着,忽然回頭:“小姐!”

木瑾湊過去一看,蘸了熱水來,毛巾擦拭下,有幾處皮膚竟然掉了下來,她接過毛巾,一頓猛擦,臉上的皮紛紛卷起,一時掉了個七七八八,下面露出白皙的肌膚來。又伸手扯下了胡子,赫然露出了一張清俊的臉來:連雲。

兩人猛吸一口氣,難怪剛才熊妮......

兩人也顧不得許多,又掀開衣襟查看,發現傷口紅腫,顯見得是不好。

吉祥端起臉盆去換水。

木瑾忙用帕子擰了井水,小心覆在他的額頭上,木瑾的手忽然被連雲一把抓住,她一抖,忙下意識地掙脫,連雲并無力氣,松開了手。

她心口砰砰地跳着,見連雲翕動着嘴唇,眉毛緊皺。并未醒過來。

燈光下,他的眉毛黑濃,鼻子高挺,薄薄的嘴唇緊抿着......木瑾看着看着,不禁困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忙轉過頭去,卻是臉孔都紅了。

133恩人

須臾,熊妮回轉,帶了好大一包東西來,打開,裏面棉布、傷藥、火折子等一應俱全。

他見連雲臉上竟然已經被擦了個幹淨,不由瞪大眼晴:這得要多大的勁,才能擦下這層皮來?

見兩人正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忙垂下頭,心道:“幸好現在是啞巴!不然,準被她倆這唾沫星子給濺死。”

吉祥見他竟然還提了一罐子熱水來,不禁訝異他的仔細。

天已黑了下來,吉祥點了燈,草草地擦洗了。換衣服時,木瑾也顧不得男女大防,幫忙遞東西。忽然,她的目光一頓,連雲的胸前用紅線挂了一個戒指,看着有些眼熟。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拿在手裏,見兩人奇怪地看着她,忙松手,卻是心內疑惑:這海棠花戒指怎會在他這裏?一模一樣。這個花樣當初是她自己親手繪制的,與人重樣的機會不大。她滿腹狐疑:自己重生,莫非這枚戒指也跟着重生了?可是也應該是在自己身邊才是......

連雲身上被熊妮左一圈右一圈地纏了個嚴實,像個木偶人似的。清洗傷口的時候,連雲迷糊醒過來一次,看了一眼熊妮,就又昏睡了過去。

看看天色已晚,熊妮主動留了下來,木瑾與吉祥帶着黃毛回去了。

待她們走後,熊妮才輕輕搖晃着連雲:公子!......

連雲是後半夜醒來的,看着一臉焦急的熊二,聲音沙啞:“這是在哪裏?”

熊二喜極而棄:“公子,終于醒了?平大夫說......”

他擦了一把臉,端過一邊板凳上的藥,湊到連雲嘴邊:“公子将就喝一點。明天我們回去,再重新煎。“

連雲抖着手,端過,一口飲盡,喘了一口氣,這才擡眼環視屋內,約略記了起來,他趴在烏蹄駒的背上,勉力支撐到了城裏,再也走不動了......

他看着熊二,吩咐他,天明後盡快與雲天他們取得聯系,看是否已經回城。說完,實在乏得很,又沉沉睡去了。

這一覺,直到了天光大亮,院子裏有人聲,原是吉祥送來了早飯......

安嬷嬷知道,木瑾昨晚上帶了一個大男人回來,着實吓了一大跳!

這裏一窩子的女人,藏了一個大男人,可不得要死了?再說,小姐可還沒有出閣。她神色惶惶,雙手合十向天拜了幾拜:“夫人莫怪,小姐她不懂事,須知女子名節重于天,夫人放心,老奴定會好好把關,決不讓小姐的名聲有損,老奴……”

木瑾悄悄看了吉祥一眼,吉祥會意,上前一步,附耳說了幾句,安嬷嬷驀地擡頭,吃驚地:“恩人?就是上次救了小姐的那人……”

木瑾一旁肯定點頭,可不就是“恩人”?連雲前後救了自己兩次,現下正是合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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