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14)

茶喝,防止着涼。

泡了幾天,木瑾與古麗娜都學得很快。兩人一個是要學得一項求生技能,一個是難得可以放開了盡情地玩一玩。再加上官雁翎确實教得不錯,兩人很快掌握了基本要領,都能獨立地游上一段子了。

正有興趣,奈何這天說變就變,這兩日,忽然涼了下來,木瑾又來了小日子,只得作罷。

三人選了一處亭子,叫人拿了琴來,木瑾撫琴,古麗娜吹蕭,官雁翎舞劍,就熱鬧了起來,興之所致,一遍又一遍,很是惬意。

一牆之隔的院子,幾人停下了手中的棋子,紛紛側耳聽了起來。趙英浩微笑,古麗娜的蕭還是他教的,他的嘴邊露出一抹笑來。

連雲聽着那悠揚的琴聲,心內欣喜:萬沒有想到,木瑾也在這裏。

現下兩人雖然住在隔壁了,但男女有別,又不能無緣無故天天串門。唯一的好處就是:能夠不時聽到木瑾的撫琴聲。

他眯縫着眼睛,手中的棋子情不自禁地跟着琴聲的節奏一點一點的。對面的蕭亦飛啞然失笑,一連下了兩子,連雲才晃過神來,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耍賴!”

蕭亦飛翹着二郎腿,咂了一口茶說:“我還以為你被那琴聲給迷了去,哪裏還知道我這下得什麽子?”

連雲微微一笑,并未反駁,嘴角卻是抑制不住的笑意頻閃。

一旁的英浩一眼瞧見,眼睛閃了一閃,又恢複原狀。木瑾的琴聲,他當然也聽了出來,沒想到,這塊冰山竟然也有動情的時候......

趙英浩與連雲經常混在一起,兩人經常會碰到有那大膽的女子,對着他們眉目傳情,英浩有時也會動心。都是青春少年,見到漂亮姑娘,哪裏有不動情的?像他們這種年齡的京中貴公子,哪個不是通房小妾一大堆?像蕭亦飛老說女人麻煩,身邊通房也有兩個。

可就是連雲像一塊木頭,沒有七情六欲般,冰着一張臉,別說是姑娘了,就是他們這些人看着,也着實無趣。

蕭亦飛還曾私下打趣,說連雲是不是好男風?要不然,對着他們這些兄弟就笑得和煦,見了大姑娘就......現下這幅樣子,倒是稀奇。

蕭亦飛卻是不放過連雲,伸手一拂,一盤棋子全亂了。他賊兮兮地說:“她們在作什麽?我們瞧瞧去。”

說着,率先跑上了亭子,那裏有一塊碩大的山石。他三兩下攀了上去,踮起了腳尖望過去。登時,臉上露出笑容來。

趙英浩即見狀也跟了過去,臨走,朝連雲擠擠眼,連雲笑笑,只得放下手中棋子,跟了過去。

此處望過去,視野正好,那邊院子裏,一派好風光,厚厚的草地上一片金黃,一個麗人正随着琴聲飛快旋轉,正是古麗娜。她的舞蹈舞風熱辣,此刻,雙額晶亮,已是出汗,另一邊官雁翎正舞劍,一招一式,飒爽英姿。

一塊山石上,木瑾席地而坐撫琴,撫到動情處,黑發飛揚,衣袍翻飛,上面繡的金線海棠,也在旋騰翻轉,那一剎那,晃花了連雲的眼,他的目光緊緊随着木瑾的動作起伏,唇邊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一曲畢,忽然牆頭傳來熱烈的鼓掌聲,她們三人擡頭,見那邊山石上攀着三人,見她們看過去,俱一縮頭,都不見了。

幾人一愣,反應過來,紅了臉,只古麗娜在那驚喜地跳腳叫着:浩哥哥!

這邊蕭亦飛正被趙英浩與連雲拿眼瞪他:好好兒地,鼓什麽掌?這下好,被抓現行了!這臉丢的!

一向自恃穩重的連雲,也是微露赦色:她瞧見了。她定是瞧見他了。不會認為自己是那輕浮之人吧?心下不免懊惱,怎麽看蕭亦飛都嫌礙眼。

蕭亦飛猶自不服,怪叫:作什麽瞪我?我是看到精彩處,情難自禁……

頭上被用力敲了一下,趙英浩雙目瞪他:再說一遍?對誰情難自禁?

他撫頭,嬉皮笑臉:這話不告訴你。反正不是你的小美人就是了......

走在前面的連雲聞聲,回頭瞟了他一眼,見他得意地晃着腦袋,一臉癡迷地傻笑樣,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心道:不會吧?

幾人回到亭子裏,剛坐下,就有小厮跑來說,王爺有事,請兩位公子即刻回府。

趙英浩與連雲起身,對蕭亦飛說:“我們走罷。”

蕭亦飛耍無賴:“你們回去就是,這裏我來照應好了!”

見兩人一齊看他,一梗脖子:“都是女孩兒家,總要留個人照應才是。”

趙英浩“哧”了一聲,一把拉過他:走罷!古麗娜得跟我回去,她們兩個也該回了。不然,官雁東那厮還以為我拐了他的妹子,回頭賴上我,可吃不消......

木瑾幾人聽聞要回去,開始收拾起東西來。古麗娜意猶未盡地拉着兩人的手,鬧着要再玩幾天,見兩人只是微笑不說話,只得悻悻地松了手,抱了木瑾一下,又去抱官雁翎,依依不舍。兩人也被她弄得有些小傷感。古麗娜卻盯着木瑾的耳朵說:“我們交換東西,可好?”

自己飛快摘下耳朵上的一對耳環,放在手心。古麗娜的耳環是紅珊瑚,紅得耀眼。

木瑾也取下了耳上的珍珠耳環......

三人交換完畢,各自戴上了,相互端詳一番,均滿意地笑了。一時上得車去,古麗娜直接上了王府的車子,與趙英浩一同走了。

官雁翎與木瑾一同回去,連雲看了看她們的車子,見官家有護衛随同,躊躇了一下,終是打馬一鞭,跟了上去。

一邊的官雁翎從窗子外邊看着連雲離去的背影,癡迷地咬着手指:“雲公子的馬術真好,什麽時候,能把他的烏蹄駒借我騎一騎才好......”

蕭亦飛笑嘻嘻地湊了過來;“我家有好馬。要不去看看?”

139杜夫人

連雲兩人快馬加鞭回到恭王府,恭王早已在書房裏面候着了。

有人從門內走出,連雲微笑抱拳:“平大夫。”

一身竹布長衫的平大夫一派仙風道骨樣,笑眯眯地斜眼看了他一眼,抱拳施禮:“兩位公子。”

說着,飄飄然轉身而去。英浩咕哝了一聲:“這平老頭,平時最是邋遢,什麽時候收拾得這麽齊整了?”

連雲微笑不語,知道接下來,要有一段時間可能見不到這老頭了......

屋裏傳來恭王的聲音,兩人擡腳進去,恭王正微笑站在大書桌前......

出來時,幾人心情甚是愉快,邊走邊聊,英浩拍着連雲與趙英明的肩膀說,到他院子喝酒去,昨日剛得了一壇子好酒,還未開封。

三人笑着拐過月亮門去,前面一株桂花樹開得正旺,老遠聞得一股撲鼻的幽香。樹下有幾個丫頭正展了那紗布去接那搖下來的桂花。

見三人走過來,幾個丫頭忙俯身行禮,口稱“公子!”

英浩斜眼溜了一眼,漫不經心地:“這是要拿來泡茶麽?這院子裏忒多的桂花樹,哪株不好?偏要搖了這株來?”

幾個丫頭面面相觑,一個大丫頭大着膽子,上前一步,彎腰施禮說:“禀公子,是杜夫人吩咐的。說這滿園子的桂花中,就數這株最是雅致呢。概因靠近了書房,沾了書卷氣,所以特特吩咐奴婢們采了來,要給王爺當獨泡桂花茶吃。”

幾人一個愣怔,相互望了一眼,趙英明開口:“杜夫人?”

另一個伶俐的小丫頭張嘴正要回答,忽聽見身後傳來輕悄的腳步聲。

一個身着桃紅對襟衫,腰系垂絲軟帶的年輕女子,袅袅地,如弱柳擺風般地走了過來。近前,見到三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嬌滴滴地俯下身去:“杜氏玉娥給三位公子請安!”

一雙丹鳳眼卻是微微上挑,斜眼看着三人,波光流轉。

連雲眼睛一閃,越過桂花樹,心內卻是一怔:這不是那日,去隆記找木瑾理論的那個女子麽?她什麽時候進了王府,成了趙睿的如夫人了?

趙英浩胡亂擺手,咕哝了一聲,拉着兩人往前走了。

身後,杜八娘直起腰身,猶自癡癡地望着三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方才收回目光,狀似不經意地問身邊丫鬟:“這三位是王爺的客人麽?”

一個青衣丫頭忙回答:“禀夫人,這是我們小王爺和二公子,還有一個是雲公子,都是府裏面的公子。”

杜八娘疑惑;“雲公子?”

另外一個丫頭也搶着回了一句:“夫人剛來,不知道。都是我們府裏的公子。雲公子是我們王爺的義子,很是了得呢。”

說着,不禁雙眼閃亮,粉面微紅。

雲公子待人和氣,人又長得好,王府裏那個丫頭不在心裏默默仰慕?

杜八娘笑一笑,她剛才認出來了:這個雲公子,不就是上次在隆記商行碰到的那位公子麽?對了,還有一位公子,當時也在。

杜八娘平時生活在市井當中,接觸的大多是販夫走卒,難得見到幾個如連雲、英浩這樣的貴公子。自然是印象深刻,念念不忘了。

此番才知竟然都是恭王府的公子,心下不由唏噓:難怪,也就王府這尊貴的地方,才能有如此俊逸貴氣的公子,自己真是走了眼......

一旁的丫鬟忽然輕呼了一聲,原是搖得狠了,登時落下好多枝葉來。她忽然意興闌珊,說:“夠了,走罷!”說着,徑直望前頭去了,身後丫鬟趕忙跟上......

這裏連雲從英浩處出來,回到住處,萬明端過來一杯茶,他喝了一口,聞到一股子桂花香。

忽然想到那個杜夫人,招手,對萬明吩咐了幾句,萬明點頭而去。

他伸腿,靠坐在長椅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品着茶:這個杜娘子,一看就不是個善茬。只是,她怎麽會進了王府?

很快萬明回來,看着他笑得古怪。

原來,就在前幾日,恭王在茂源酒樓宴請賓客,中途出來出恭時,被人撞了一下,本要發火,卻見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正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好似要背過氣去。

恭王吓了一跳,以為是誰要訛他,剛想叫護衛,卻見那小娘子一把抱住了他,流着淚,直叫他“玉郎!”

追問之下,才知認錯了人......

後來,也不知怎的,就把人給帶回了府。聽說,胡側妃為此還摔了兩個杯子。

連雲目光一閃,恭王這麽多年并未特意寵過誰,只一個胡側妃稍有不同,那也是因為那個人......

他擺擺手,這個杜娘子,到有幾分手段,只一面,就讓恭王帶了回來.須知,恭王可不是毛頭小夥子,什麽女子未見過?這麽多年,各色美女源源不斷地有人送來,均被打包送回。

這個杜娘子該不會是什麽人安排的吧?他一努嘴,說:“去查一下這個杜夫人的底細。”

萬明笑了,說:“這個倒不用查。”

原來是這個杜娘子進了王府後,他老子與他兄弟曾經在街面上到處吹噓:說他們家女兒進了恭王府。恭王爺是他們家親家雲雲......有人報給了莫管家,莫管家又說與王妃知道了。徐氏直接派了人去他家甩下500兩銀子,說再敢在外面胡亂嚼舌頭,就直接把杜娘子遣回來。一個奴婢而已,也敢在外與王府攀親戚。

萬明學了莫管家的話語:“這是要和我們徐尚書稱兄道弟了?”

原來這話早在府裏面傳遍了,大家私下都鄙夷,尊稱一聲如夫人那是客氣。什麽名分都沒有,府裏正經的夫人都有好幾個。

也就這個杜娘子不知道而已,整天吟詩作畫地,說話一套一套地掉書袋子。偏恭王還十分受用的樣子,徐氏也就暫且由着她。連雲也微笑了起來,如此就好。能在徐氏眼皮子底下翻出多大浪花來?也不用他操心了。

他起身往屋外面走去,杜氏的事情,不再放在心上。

後來想起,終究還是疏忽了,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140萬壽菊

康元帝的身子自過了年後,就漸漸不好了,先是受了一場風寒,過了個把月,才漸漸好轉,但是,身子卻是再也沒有先前那般利索了。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話在康元帝這兒,是靈驗得不行。大家都覺得這是人老了,畢竟是七十的人了。

一撥又一撥的親王進宮探望,康元帝煩不勝煩。等到幾位王爺再次進宮的時候,只有莊貴妃出面接待。

就在衆人以為康元帝要纏綿病榻時,紛紛猜測儲君人選時,康元帝忽然又好了,精神矍铄地端坐大殿,聲如洪鐘地聽取朝政大事,并雷霆手段地處理了幾個前幾日上書強烈要求立儲君的大臣。一時,衆人又消停了下來。

入夜,莊貴妃宮裏卻是燈火通明,康元帝喘着氣,躺在床上,莊貴妃正端過一個蓋碗來,從裏面用小匙舀出一個大如龍眼的朱紅色丸子出來,用水研化了,湊到康元帝的嘴前,喂他喝了下去。

康元帝一氣喝完,躺下,閉眼......

莊貴妃輕輕退了出去,平聲問身邊宮娥:平大夫呢?去請他來,怎的這藥吃着不如先前好了。”

宮娥恭身退下......

莊貴妃疲倦地靠在柱子上,眼睛望着黑洞洞的窗外,暗夜裏,遠遠地有幾盞宮燈挑在廊柱下,發出昏黃的光,好似只要一陣風吹過,就要立時熄滅似地,讓人的心也跟着一提一提的。

望着身後熟睡的康元帝,她輕蹙起了眉頭:康元帝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原先,吃了藥怎麽也能撐個一天,如今,這半天就不行了,經常與人說着話,就打起了瞌睡。

這是衰老的象征。平大夫一早說得清楚,如果康元帝要睡,就給他吃藥丸子。但是也不能吃多了,這藥吃多了,效果反而會下降。

她也是沒有法子,管不了那麽多了。現在康元帝就靠着藥丸子吊着,不然,他根本就清醒不了多長時間。

她也懷疑過這藥丸子的成分,偷偷叫人拿去看了,皆說裏面俱是珍貴的藥材,人參、鹿茸什麽的,都是大補之物。

這個平大夫,是半年前,成王舉薦來的,她自然相信他。不過,事關重大,她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眼下,時機未到,那邊并沒有回信,康元帝也在撐着,總要等到他們幾人都到齊了,才好行事......

平大夫很快來到了。一身青色衣袍,走路不疾不徐,一派氣定神閑的樣子。莊貴妃看着他,覺得心就定了下來......

她三言兩語地說了康元帝的情況,焦急望着他:“先生,這藥是不是要多配點?”

平大夫微笑,雙手摸須,點頭:“娘娘莫急,待在下再去配了來就是。只是,娘娘切記,莫吃多了,俗話說:是藥三分毒。皇上這身子......”

莊貴妃飛快打斷他的話,說:“曉得,先生快去配罷。”

平大夫這才拱手退下,很快到了配藥房,他關上房門,着手開始配置,配到一半,走到窗戶下,四下望了一望,背身,偷偷地從衣襟裏面掏出了一報包粉末來,均勻地撒在了裏面,這才開始和了起來。漸漸地,就混在了一起,全然看不出來有絲毫異樣。

他這才叫過外面的藥童來,拿去蒸制......

莊貴妃接過罐子,倒出來一顆,放到小碗裏面,拿溫水兌了,喂給康元帝。

平大夫看着端着空盤子回轉的藥童,輕輕籲了一口氣:蟄伏了這麽久,現在才開始下猛藥,這個莊貴妃太過多疑。稍有差池,就會前功盡棄。想到王爺的吩咐,他眯了眯眼。

他的一手醫術來自祖傳,祖父是太醫院的醫正。要不是當年恭王妃徐氏的父親相救,他的父親早在那一場動亂中丢了性命。再說,他也希望一展抱負,自己這一身好醫術才不致于被埋沒了。父親臨死前一直叫他遠離宮廷,可他還是被卷入了。

他目光深邃:康元帝,本就已是強弩之末。年紀大了,偏又用了許多大補之物,身體早就掏空了,他只不過,提早催化一下而已。

康元帝當年殺了他身為太醫院醫正祖父,就是因為祖父不慎撞見了皇家陰私,一聲令下,說殺就殺了。父親帶着他隐姓埋名,謝絕了徐氏的挽留......後來,父親死了,徐氏派人找到他,他才進了恭王府......半年前恭王爺又找他......

寝殿內,康元帝慢慢坐了起來,莊貴妃正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他望着如花的莊貴妃,才二十多歲,正是花一樣的年齡。他也歷經不少嫔妃,女人在他眼裏,都是過眼雲煙。只這個莊曉月在他晚年時候進的宮殿,卻一下子抓住了他那可本以為已經枯竭的心。

他就如一棵老樹般,忽然在春天裏發了芽,又逐漸長出了嫩枝。

趙隆與趙雅蓉這對孩子,讓他充滿了活力,那麽多的孩子,他從來不曾去付出過心血,可看着這對兒女,他卻覺得就算不讓他當皇帝,就在家整天守着他們,享受天倫之樂,也是一件美事。

可他不能,他清楚地知道,一旦他退下來,趙隆,他的幼子,不定給他的那些哥哥給弄到哪個犄角旮旯裏去了。再說,他喜歡這個幼子,他要給他最好的......

他輕輕地翻了一個身子,莊貴妃陡地擡起頭來,慌忙來扶他:“皇上醒了,怎的不叫妾身......”

他擡頭說:“無妨,睡了一覺,覺得精神好多了,你把明全叫來,該上朝了,這兩天事情有點多......

莊貴妃欠身去扶他,輕言細語言:“皇上忘了?今天李尚書他們已經議過事了,今日且歇一歇罷。”

康元帝微笑;“是麽?”望了望窗外,說:“天氣正好,月兒陪我到園子裏走一走罷。”

莊貴妃忙稱是,又叫宮娥拿來一件披風給他披了,這才攙扶着他慢慢往院子裏去了。

外面陽光正好,園子裏的菊花開了一片,康元帝看着,忽然覺得眼角濕潤了起來,這滿園子的菊花開得好,萬壽菊,這名字也取得好。他忽然呵呵笑了起來。他如果真是這萬壽菊,就好了。

木瑾站在廊下,看着依偎站立的兩人,身邊,趙雅蓉叫了她一聲“瑾姐姐!”......

141趙隆的委屈

禦花園內,與別處一片蕭殺不同,此處姹紫嫣紅的各色花草卻是争相鬥豔,芙蓉、月季、百合等競相開放。特別是湖邊假山旁一片的大紅茶花,開得相當熱鬧,讓人瞧了就心生喜意。

掃得幹淨的青石甬通上,幾個青衣侍女低頭默不作聲地侯在通道兩旁,打頭的一個,正兩眼機警地掃視着周圍。

更有一個小內侍正焦急地不時望一眼假山後,那裏隐隐有衣角閃現,不時有争執聲傳出來,讓人心驚肉跳。

七皇子趙隆抿着嘴,雙眼瞪着面前的人,氣哼哼地,幾番要奪路而走,都被眼前的人給攔下。

成王居高臨下,威嚴地注視着與他對峙已久的趙隆,眼裏閃過一絲無奈:趙隆每回看見他,都避得遠遠的,不像趙雅蓉,老遠就撲過來,親熱地扭着他,叫他“二哥。”

他不知哪裏出了問題?小時候,趙隆也是極其黏他的,跟在身後“二哥”長,“二”哥短的。康元帝也笑着誇他們兄弟情誼好,他這個做哥哥的有做哥哥的樣子。

可不知什麽時候,趙隆開始有意無意地避着他了,除非必要,都盡量避開他。有時就算見了,也只是淡淡的。就像今日,他們在這園子裏碰上了,他剛開口叫了一聲,這小子竟然回身就走。這下,他心裏一股火騰地就上來了:這是作什麽?還有沒有禮貌了?

他的倔強性子也上來了,他成王在這宮裏,還沒有誰這麽當面給他沒臉過,現在居然被這麽一個小毛孩子給赤裸祼無視了。他當即三兩步趕了上去,幾下就扯住了趙隆,這孩子竟然拿眼瞪他。

他這才把他給拎到了這假山後面,他今天還真的要與他分說個明白不可。

可是,出乎意料地,趙隆并沒有哭鬧,只是扭頭靜靜地望着湖面。他詫異地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那裏只有幾株睡蓮,并沒有開花,可趙隆卻盯得津津有味。

他惱怒了起來,這是赤裸裸的無視。

”隆兒!”他開口,趙隆忽然轉頭瞪着他,他一楞,他分明從他的眼睛裏面看到了仇恨。他莫名打了一個哆嗦,心下竟不由忐忑,讪讪地閉了嘴。

趙隆低下頭,欲從他身邊擠過去,他下意識地往前一步,趙隆一下撞在他的腰上,摸了摸鼻子,他伸出手去,卻見趙隆觸電似地跳開,忽然大叫:不要碰我!惡心!”

他一驚,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把他往裏面拖了幾步,蹲下身子,雙手扳過他小小的肩膀,發覺他顫抖着身子,眼睛并不看他。

他努力讓自己聲音平靜下來,一字一句地問他:“把話說清楚,什麽意思?”

趙隆只是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抖動着,嘴巴倔強地抿成一條線。他的心忽然軟了下來,情不自禁地把嘴湊了過去,想親一親他的臉。

趙隆忽然劇烈地掙紮了起來,開始拳打腳踢,:“你不要臉,你親我母妃......”

忽然,趙隆閉了嘴,陡然垂下了腦袋。面前,莊貴妃正一臉驚愕地望着他們。還有使勁垂着頭的兩個侍女,正渾身簌簌發抖。

他別過了臉,忽然一口咬在成王手上,轉身跑了。莊貴妃醒悟過來,”哎“了一聲,早不見了人影。

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成王,也轉身走了,邊走邊焦急地:這孩子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得趕緊找回來,待會不知會說出什麽話來......”想着,對身邊的兩個侍女說:“你們快些去把殿下給追回來......“

兩人忙小跑着去了。

趙隆跑了一會,忽然覺得沒勁,一個拐彎,往自己宮裏去了,身後兩個宮娥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見他虎着臉,也不敢說,只叫”殿下!”

趙隆低着頭,說了句:“你們回吧。我要寫字了。”

說着,轉身進了屋子,砰地一聲關了房門,把一衆人等給關在了外邊。

幾人面面相觑,有膽子大的悄悄往窗戶裏面望去,見他正背着身子,站在書案前挑着筆,回身擺了擺手,兩個宮娥這才退下,回去交差了。

屋內,趙隆“啪”地一聲甩了筆,返身趴在椅子上,忽然委屈得想哭。

那日,他去母妃那裏拿東西,卻被告知莊貴妃在午睡。他只得返回。走了一半,忽然見到成王的貼身內侍在外面轉悠。他好奇,成王什麽時候來了?想着上回他答應自己的小陀螺還未給自己,就偷偷溜了回去。果然,見到玉姑姑端着一個盤子出來,裏面有兩盞茶,心內大喜:二哥定是在裏面,這下可抓個正着了。

他蹑手蹑腳地等玉姑姑進到耳房,他矮着身子,悄悄地順着門邊溜了進去。聽得屏風後有聲響,好奇看了過去。

他想到這裏,眼淚突然冒了出來:他的二哥竟然抱着他的母妃在親嘴,母妃竟然光着肩膀也緊緊地抱着他......

他當時都懵了,那可是他的二哥......趙隆雖然才八歲,但他可是生長在皇宮裏面,這種事情,他哪還有不明白的?當下第一個反應是悄悄地退出了寝殿,沿原路跑了回去。直直跑回了自己的寝殿,一口氣灌了半壺的茶,才喘着氣坐了下來。

然後,他就開始到處翻找成王給自己做的一些小玩意,什麽竹馬、弓箭的一股腦地都找了出來,跳上去用雙腳睬得稀爛。又叫小內侍統統拿去燒了。

之後,他看到成王,眼前就浮現出當日那一幕,他咬牙切齒,二哥怎麽能那麽無恥?怎麽對得起他們的父皇?他再也不要見到他。

莊貴妃聽罷侍女回禀,放下了心,正要說什麽,忽然玉姑姑匆匆進來,俯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她起身,向外走去,玉姑姑緊随其後。兩人一路無話,到了西宮苑,這裏是冷宮,平時鮮有人來。本朝自太袓至今兩代帝王,後宮妃子并不多,三宮六苑未住滿,更何況這冷宮了。

兩人快步到了最裏邊一處宮苑,這裏緊鄰宮牆,一株粗大的老樹正伸展着枝桠,時值深秋,依舊枝繁葉茂,玉姑姑擡手叩門。

門開了,莊貴妃提起裙子,走了進去。

142诏書

寬敞的屋子中央站着成王,莊貴妃快步向前一步,卻見他沒有像以往那樣立即纏上來,而是定定地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眼波流轉,主動上前輕輕靠在他的後背,感覺到他的身子一僵,抿唇一笑,伸出雙手環住了他的腰身,下巴抵在他的肩頭,輕輕嘆了口氣,不吭聲。

成王默立半晌,慢慢側轉半個身子,把莊貴妃整個攬入懷中。良久,幽幽開口:隆兒,你得好好管管了!

莊貴妃一愣,擡頭小心看着成王:怎麽了?是隆兒他今天說了什麽話了?

她方才在園子裏,聽得小內侍禀報說,成王與趙隆吵起來了。她一凜,急忙帶了貼身侍女趕過去。只聽得一句,心內大驚,以為是成王與趙隆說了什麽。可,觀成王此番表情,卻是對趙隆心生不滿了。

成王微微嘆息了一聲,不說話。莊貴妃忽然一笑,嬌嗔:“好了!兩父子有什麽好計較的?隆兒的脾氣不是與你一模一樣麽?還不是像你,都倔犟得很好,一對犟驢子!”

成王不自覺展開笑容,只一瞬,又肅了臉,扳過莊貴妃的臉,說:“月兒,我是說真的,你沒發現嗎?他近來一直避着我。你聽隆兒今天的話,他好像知道什麽。我看他那樣子恨不得吃了我,好像我是十惡不赦的人......”

莊貴妃的笑臉也撐不住了,漸漸淡了下去,正了臉色,低頭靠得近了些,心下沉思:趙宏的兒子有四五個,最大的都有十八歲了,如隆兒真如他所說,可不行。這讨了他的嫌,吃虧的還是自己。

望着眼前這個眼神閃爍的男子,莊曉月心中忽然不确定起來......

莊貴妃回宮之後,正想着去看看趙隆,忽宮娥跑來說,康元帝尋他有事。她忙掉轉腳步,往回走。

近來,康元帝的精神是愈發好了,可身子卻是日漸消瘦,原本還算富态的身子迅速地消減了下去。太醫看了,也說不出什麽,只說是長病的緣故,身子虧空了,又開些滋補的藥材來。

有時,她望着康元帝深陷的眼窩,擔心:他會不會忽然就......

她加快了腳步,進得寝殿,卻聽見一陣笑聲傳了出來:是趙雅蓉的聲音。

她輕輕走進去,趙雅蓉正趴在書案上畫着什麽,身後康元帝正伏身,伸手指點着,兩人不時說笑着。

莊曉月低低咳了一聲,兩人望過來。趙雅蓉歡快地擡頭叫了一聲:“母妃!”

莊曉月微笑走過去,桌上一幅畫,畫着四個小人,她看了半天,指着中間那個男子說:這是誰呀?

趙雅蓉瞄了一眼,咯咯笑了起來:父皇!

莊曉月“噢”了一聲,看了一眼眯着眼笑的康元帝:這畫中的男子明顯年輕了許多,趙雅蓉是畫不出來的。必是康元帝畫的,她微嘆了口氣。

康元帝看了她一眼,莊貴妃跟上,兩人走入裏面,趙雅蓉趴在案上,耐心地蘸了顏色塗着,嘴裏念念有詞……

屋內,莊貴妃一臉嚴肅地望着康元帝,手指緊緊捏着袖子,指節發白,不斷點頭。

康元帝說完,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莊貴妃:“可記住了?”

莊貴妃伸手捧起桌上的诏書,看看那個朱紅的印章,手指不禁顫抖了起來。诏書,傳位诏書,肖想了這麽久,如今終于真真切切地拿在了手上,竟是那麽的不真實。

白紙黑字,蓋上了玉玺,這事就板上釘釘了。

她極力抑制住狂跳的心,壓低聲音:“皇上!”

她此刻很想拿着诏書,現下就去宣布,她再也不要陪着這個糟老頭了!

每次,她都在極力抑制,盡量說服自己:這是宏哥哥!

她莊曉月13歲碰到趙宏,就一顆芳心暗許,此生誓要與他雙宿雙栖,即使為妾室也不在乎。他也對她柔情蜜意,極盡溫柔。

可是,還未等到他來提親,皇上偶然在王府聚會上見到了她們姐妹......她被家族頂替族姐送入宮中。

皇上六十了,比她祖父還老,誰家願意把嬌滴滴的女兒送入宮中?她猜想,也許康元帝當年只是随口一示意?

族叔就毫不猶豫地挑中了她。她也哭過,求過,但無人理會她,父母也只會勸她。她甚至想到了尋死,要她下半輩子去陪個糟老頭子,她惡心得要死!

是他,趙宏出現了,與她說:“月兒,你幫幫我!你知道,我父皇有五個兒子,要輪,怎麽也輪不到我。父皇老了,最多熬個五年,你忍一忍......到時,我定會補償你的。你是我的皇貴妃。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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