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七殺碑

這一日,武成候世子單槍匹馬闖軍營,黑衣骁騎,長如龍,破甲正好一百九十九人。

随即被聞風而來的武成候逮了個正着。老将軍二話不說,撸起袖子就下馬砍人。世子見風頭不好,扔了槍扭頭就跑,蹿得比兔子還快。那一日,滿大秦軍營的将士都看見了武成候悍馬提刀追兒子,全軍将士看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同一日,四十萬大秦兵馬齊集韓秦邊境,紅衣披甲,三軍待發,拉開了舉世狼煙的序幕。

三日後。

點将臺上,大風如鼓。點将臺下,百官集立。

即将遠征的将軍拖着綁得結結實實的世子殿下緩緩拾階而上,黑袍如墨染。在玄衣旒冠的男人面前站定,老将軍一腳把綁得跟只粽子似的世子給踹到了角落。

“臣王翦,參加陛下!”老将單膝而跪。

玄衣的帝王伸手扶起了王翦,一雙眸子仿佛倒映山河千關,他說,“将軍,這邊關四十萬大秦将士,可就交付于你了。”

“陛下放心,邊關諸事,有我王翦在。”

君臣相顧無言,一切都在那一眼中,家國,戰争,天下,這一切都無需多言。身披這戰甲,自當為君王鎮守山河,掃蕩天下。

嬴政的視線落到那角落裏被綁得跟繭子似的世子殿下,後者瞬間停止了扭動掙紮。在文武百官、數千将士以及當朝大秦陛下的注視下,世子殿下尴尬地笑笑,一副“我就是随便玩玩,怎麽搞這麽大陣仗”的嬌羞模樣。

帝王走到王贲身邊,俯視着那狼狽的少年,“你叫什麽名字?”

“王贲。”世子殿下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還是個十多歲的少年,道行還遠不到火候。

“聽說你想當将軍?一人跑到軍營鬧事,攪得軍營一片混亂?”玄衣的帝王臉上也瞧不出什麽情緒,依舊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世子殿下哈哈幹笑兩聲,“開個玩笑,我與李将軍鬧着玩的啊。”他說的這話看了眼不遠處白袍輕甲的年輕将軍,後者依舊是一副面冷的漠然樣子,接着淡淡移開視線,裝個什麽都沒看見也什麽都沒聽見。

世子殿下笑聲更幹了,快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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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想當将軍?”嬴政倒是很有耐心,頗有興致地問道。

“陛下我就是随便想想。”世子殿下已經開始往外冒冷汗了,這場合,王翦這匹夫不會打算拿他祭旗吧?

嬴政盯着王贲看了一會兒,忽然輕笑出聲。當着衆人的面,文武百官的人的面,諸軍将士的面,世子殿下立刻服軟甩節操,“陛下,我就個孩子不懂事,陛下威儀千古,千萬別同我計較。”

什麽寧死不屈,什麽寧為玉碎,什麽舍身成仁,世子殿下覺得都是放屁,節操算什麽?算什麽?!

身後老将軍王翦嘴角暗自抽了抽,都說王氏滿門铮铮鐵骨,這一個是到底誰他娘生出來的?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

嬴政拂袖蹲在了王贲身邊,盯着那少年的谄媚笑臉瞧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地伸出手,把王贲身上綁得結結實實的繩子給解開了,随手把繩子放下,他瞧着那刷一下爬起來的少年。随即他緩緩起身,輕輕拍了拍手上的灰,對着那跳出去老遠的少年道:“大秦的将軍,可都是一戰一戰打出來的赫赫戰功,這一方将軍印,可是十萬枯骨啊。”

王贲退得遠遠的,也不說話,瞅着面前的帝王也不知道想些什麽。

“你真想當将軍?”嬴政忽然揚眉看向王贲。

王贲猶豫過後,矜持了一下,然後謙虛地點了點下頭。将軍是個籠統的概念,左更以上的将領,大抵尋常人都稱将軍。王贲沒好意思說,他覺得将軍這個要求對他來說還是太低了。

嬴政像是看出少年心中所想般,嘴角輕輕上揚,王家人均是大秦虎狼啊。

“那寡人便贈你一方将軍印。”玄衣的帝王說完這句話,負手轉身離去,走到一半回頭忽然對着那少年輕笑道:“王贲,寡人在鹹陽等你回來,與你共話封侯事。”

後一句話聲音不響,只有王贲與嬴政聽得清楚,其餘人只能聽清前一句,卻不知道帝王之後說了些什麽,然而前一句也已經足夠震撼。

贈一方将軍印!秦朝武将自嬴政執政以來,就未曾有誰有過這等殊榮。連王翦的臉上都有了表情起伏。

王贲的眼睛猛地亮了一瞬,片刻後又變回了那吊兒郎當的模樣,忙笑着一低頭,行了個不正不經的禮,喊道:“謝陛下。”着實不是他不夠尊敬陛下,而是世子殿下這些年真沒好好學禮節,這樣就已經相當不錯了。

“既然這樣,那讓世子一起跟着你去邊境吧。”嬴政扭頭對着王翦輕輕道:“哪個将軍不曾上陣殺敵?老将軍你說是吧?”

“陛下。”王翦眼中壓着劇烈的情緒。

“別說了。”嬴政伸手拍了拍王翦的肩,親自為他整了整戰甲,他淡淡道,“寡人信你王氏一門。”

這八個字,說的極為輕描淡寫,偏偏又是那麽堅定清晰地入了王翦的耳。歷經三朝,王氏功高頗受帝王忌憚。他在外征戰多年,為免歷代秦王嫌隙也只能把王贲當個尋常纨绔養了。為人父,他怎會不知王贲的資質,着實是君心難測,他一生謹慎冒不起這個險。武将誰都怕功高震主四字,武安君白起就是前車之鑒!沒人知道,這位素來殺伐果斷的老将躲在窗戶後,看着院中幼子持劍的樣子,亦是雙眼發紅,哽咽不忍視。

此時此刻,征戰沙場鐵血了一輩子的老将軍雙手竟是從未有過的微微顫抖,他平靜行了一禮。

“謝陛下。”

臺下的餘子式看着這一幕,默然沉思。都說秦王嬴政殘暴不仁,大興土木,焚書坑儒,可是這位素來史書上以暴政出門的皇帝,成就霸業宏圖之後,未曾殺過一個有功之臣,一個都沒有。

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來多少将軍征戰天下卻枉死在這六字下。天下八十三個王朝,共五百九十九十九位帝王,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嬴政這地步?

王翦歷經三朝,亂世武将得遇如此君王,的确死亦無憾。同樣是名将,與他齊名的李牧又得了個什麽下場?

點将臺上,嬴政回頭看向立在原地四處張望的王贲,忽然笑道:“王贲,你過來。”

王贲回頭看向嬴政,猶豫片刻還是給了大秦陛下一個面子,擡腿走了過來。秦王看了眼旁邊立着的侍衛,那端着筆墨的侍衛立刻上前,恭敬地遞上了筆墨。

秦王看了眼那筆墨,又悠悠望向王贲,眸光淺淺,“兵馬待發,原是要寫篇檄書。”

王贲點點頭,等着秦王說下文,結果看見王翦和嬴政就那麽靜靜地看着自己。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了,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我寫?”

然後他就看見秦王神色從容,輕輕點了下頭。從來嚣張的世子殿下連話都說不利落了,“我,我不行。”他擺了擺手,笑得有些幹。

“讓你寫就寫!”王翦猛地瞪圓了眼,拒絕君王之令,誰給你的膽子?

片刻後,王贲沉着冷靜地執筆站在碑前,臺上西風獵獵,少年一身黑衣被風吹的有如黑雲滾滾,從背後一眼看去竟是有隐隐的大将風範。他站了很久,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未動,氣勢壓人。

臺下餘子式站在百官中,靜靜看着這一幕,心頭一跳。這是讓王贲寫東西?啧,王贲的文化素質程度,可怕。王翦看樣子還是對他親兒子不怎麽了解啊。

嬴政不開口,也沒人敢催王贲。世子殿下執筆,負手而立大半天,終于蘸了蘸墨。

大家感嘆他總算是動了,然後沒想到王贲又卡住了,然後在衆人注視下,他又低頭認真仔細地蘸了蘸墨。這麽些年,敢讓秦王嬴政等着的人,怕也只有王贲一人了。百官心思各異,盯着臺上的那抹黑色,眼底都有各自想法。唯有餘子式嘴角抽搐,他肯定王贲現在一定內心崩潰地恨不得撞碑而死,一死百了。

終于,在王翦飽含殺意的目光下,世子殿下提腕動筆。

筆走龍蛇,筆墨欲飛。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

七殺碑下,萬人皆靜。

餘子式看到那碑文,心頭猛地一顫,媽的,他房間裏那麽多帛書,王贲這小子想了半天就記得這麽一句?這原是明末将軍的一句話,餘子式偶然有一日頗為感慨就寫了下來,王贲搬空了他家大廳,期間怕是翻了他東西。只是這麽多書,王贲你他媽憋了半天就記得這麽一句?餘子式覺得他胸口的傷似乎在滴血,當着百官、秦王、将士的面寫七殺碑,王贲你真是太能了,老子服!

死一樣的寂靜後,臺上秦王嬴政率先動了動手腕,他輕輕拍了下掌,“好。”帝王的神色平靜,看不出贊賞,也看不出不悅。

這怕是大秦歷史上最短的一篇書了。連着七個“殺”字,煞氣撲面而來。自春秋以來,将軍四方征戰,不就是一個殺字嗎?文臣滿口仁義道德,不敵武将一個“殺”字。

狼煙四起,烽火飄搖,要殺便殺出一個盛世天下,永世安寧!自然是好。

這一日,西風細草,招搖少年出鹹陽。

餘子式站在角落裏,看着浩蕩的兵馬,黑色的大旗,以及馬上那小人得志便猖狂的黑衣少年,他不禁想,這一位還真給他找了個挺大的場子,欠他的十兩銀子,怕是要等許久才能給他了。

這一別,再見也不知道要多少以後了。人生自古傷別離啊。

待到那浩蕩兵馬遠去只剩煙塵,餘子式終于回頭慢慢往秦宮走。

……

大殿裏空空蕩蕩,一個宮人也沒有。秦王端坐在大殿中央,四周均是黑沉沉的岑寂。餘子式不緊不慢地走進去,平靜地行禮。

“起來吧。”由于太過空曠,連聲音都顯得有些意外的幽幽。

餘子式擡眼望過去,嬴政一個人穿着玄色朝服,與那一室的靜默和諧相處。孤獨啊,這些詞都是不合适的,他是千古一帝嬴政,他是始皇帝,威震後世兩千年,這樣的人怎麽都不能用孤獨二字去形容。

“你很少求見,出什麽事兒了?”嬴政淡漠地問道。

餘子式擡眸看了眼嬴政,平靜跪下,從袖中抽出那半截袖子,擺在了面前。“臣,見了韓非。”

嬴政的眼睛一瞬間幽深起來,他盯着那封明顯染着血污的書文,不知再想些什麽。他慢慢起身,親自走到餘子式面前,伸手拾起了那封血書,他語氣如常道:“我曾讓你不要插手韓非之事,你看樣子倒是忘了。”

“陛下,韓國本就已然亡國,實在不宜再出兵屠城鎮壓,韓非之谏,不無道理。”

嬴政抖開那血書,只掃了一行後,眸子就陡然變了變,許久,嘆了口氣,他伸手将餘子式扶起來,“寡人知道。”

餘子式猛地擡眼看向嬴政,兩人自那雪夜後第一次隔得那麽近,近到餘子式能這麽清晰地看見嬴政眼中的情緒。帝王平靜地望着自己,一字一句道:“王翦與王贲,出兵韓國,卻不是真的攻打韓國。”

就像厚厚的迷霧吹散了一角,落進大片陽光,忽然所有的事都敞亮起來,秋毫畢露。“聲東擊西……”餘子式喃喃道,竟是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麽樣的反應才好。

“不錯,韓趙毗鄰,王翦是為了趙國而去,說是攻打韓國,兵行詭道罷了。”嬴政捏着那封血書,語氣是一貫的漠然。“趙國今年大旱又逢饑荒,朝中人心不穩,将軍李牧又頗受非議,這是最好的時機了。”

餘子式想起那韓非立在殿上的模樣,他從容赴死的模樣,竟是無話可說。韓非死了,可這竟是一場戲而已,一場李斯嬴政為了迷惑趙國的一場戲而已。滑天下之大稽,韓非之死竟是個笑話,可偏偏餘子式笑不出來。

“韓非與李斯,寡人只能選一個。”嬴政看向餘子式,君王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悵然情緒,“李斯殺了韓非,可我到底不能殺了李斯,你也是該是知道的。”

餘子式許久才輕輕說了一句,“臣明白。”若他是嬴政,他也會留李斯,韓非到底是韓國人,再驚才豔豔,非我族類不得我所用,也只能殺了。

很多事,不講什麽道理的。

“回去吧。”嬴政對餘子式道,“趙高,你入朝的時間還不夠久,韓非之事便到此為止,我不會追究下去。”

“謝陛下。”餘子式斂了眸子裏的情緒,平靜道。

在退出大殿前,餘子式忽然回頭,想說什麽卻終究是忍住了。他随即轉身離開,沒再逗留。

大殿中嬴政把那血書攤開在桌案上。

開篇便是:俯仰不愧皇天後土,死生無愧黎民蒼生,大韓王孫韓非書。

看完一整篇後,嬴政抵着手掌,輕聲嘆道:“韓非,倒是寡人對不住你了。”一室的落寞裏,君王的聲音有幾分悠遠。

的确是個難得的治世之才,可惜了。

……

餘子式回到家,剛換了鞋子,就瞧見青衣坐在坐在門口替他煎藥,他微微詫異了一瞬,随即想到同住一個屋檐下,自己受傷這事兒想瞞過大家也不可能。當然王平不算,他是瞎的。

青衣聽見餘子式的腳步聲響起,擡頭看了眼,接着重新低下頭繼續熬藥。餘子式也不好說什麽,看了一會兒自己回屋了。沒過多久,青衣就端了碗藥上來,餘子式接過藥,剛想道聲謝,那女子卻已經放下支銀簪子,收拾好東西轉身走了。

餘子式端着那碗黑漆漆藥,有些下不去口,随即把視線落在那銀簪子上。糾結了很久,他還是捏起那簪子打算試試毒,他倒不是信不過青衣……好吧,他的确信不過青衣。

銀簪子自然是沒變色,餘子式也說不上松了口氣。半晌又好笑地想,青衣要真有了殺意,在院子裏的水井裏扔點砒霜毒藥,他和王平早死透了。自己最近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這樣想着他就大方地去端藥打算喝。

剛擡起碗,就聽見一聲大喊,“趙高!”

餘子式手一抖,潑了自己一身黑乎乎的藥汁。他擡頭朝來人看去,然後猛地噴了面前人一臉的藥。他慢慢擡手了抹嘴角,目光有些呆滞,又有些不可思議。

原本應該已經出了鹹陽城不知道多少裏的世子殿下平靜地抹了把臉,一路跑來滿頭大汗面色紅潤,他也不扯別的,一攤手,“十兩銀子,累死老子了,快!十兩銀子!”

餘子式當下就覺得,世子殿下當真是條鐵骨铮铮的漢子!爺們!他二話不說就給了他二十兩,就差沒跪地求他趕緊走了。

兄弟,你是他媽去打仗的啊!

被攆出門的世子殿下還沒來得及喝口茶就被請了出去,他仰頭看了眼天色,二話不說拔腿就往一個方向狂奔,到了地方,他一腳踹開大門,啪得一聲把二十兩銀子砸在了案上。

不知道策馬狂奔了多久,嗓子都在冒煙的世子殿下連話都說不出來,拍着桌案戳了戳那裏面的東西。店家被世子殿下有如強盜過境一般氣勢吓得魂都沒有了,連那句“白天不開張”都說不出口,在對方狀似殺人的目光下哆哆嗦嗦把把小盒子拿了出來。

世子殿下忙着出城打仗,很急,十萬火急,他幾乎是搶一樣地拿了盒子就出門狂奔。

歌姬坊。

馬車噠噠聲由遠及近,穿着廉價輕薄衣裳的女子抱着琴走下馬車,一擡眼就瞧見了那靠在門上等着的黑衣少年。她忽然就笑了,“怎麽是你?今兒不成,我得陪着吳王孫,晚上可沒空陪你了。”

世子殿下一把扯那女子入懷,點了點她的小鼻尖,“本世子殿下沒他長得好嗎?”

“自然是世子你長得俊俏啊。”歌姬嬌媚地笑起來,酒窩淺淺,“但是吳王孫給的銀子比世子多啊。”

“你個小沒良心的。”世子輕輕掐了把那歌姬的腰,“本世子要走了。”

“你要去哪兒啊?隔壁的歌姬坊?”歌姬在世子的懷裏笑得跟只貓一樣。

“比那個要稍微再遠一點。”王贲摸了摸那歌姬的頭發,伸手小心地把一根金簪子插了進去。“送你了!”

歌姬擡手把那簪子抽出來,掂量了一下,嗔怒道:“還沒吳王孫給的一次賞錢重呢!”

世子殿下輕輕拍了下那歌姬捏着的手,把那簪子重新插到了女子發間,看着那女子笑靥如花的滿足樣子,他勾了下女子的下巴,“這簪子可是本世子殿下一片姣姣真心,哪是俗物可以比的。我走了啊!”

歌姬乖巧地親了下世子殿下的臉頰,“要記得我哦。”

“記得記得。”

“真的?那我叫什麽名字?”

世子懵了一下,随即捏了捏歌姬的小臉,“還挺有情趣。”

歌姬笑得很是醉人,“世子殿下,你還是快些走吧,待會兒我姐姐就要回來了。”

“誰來都沒用!讓本世子再抱你一會兒。”王贲抱着那軟玉在懷,覺得真是連仗都不想打了。

“王贲!”忽然一道怒氣沖沖的女子嬌喝聲從遠處傳來。世子殿下猛地一激靈,擡眼看去,後邊馳來的馬車上一個同樣抱着琴的女子揚眉含怒。

世子殿下頓時就蒙了,這怎麽長得還挺像的?他看了眼懷中的嬌笑不止的女子,又看了看那從馬車上下來的女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那女子一瞧見王贲懷中女子頭上的金簪子更怒了,“好啊,你答應給我買簪子這麽多天過去都沒個信兒,送別人倒是挺拿得出手?”

王贲愣在原地片刻,随即鎮定地松開了懷中的女子,昂揚大義道:“小妹,我還有事,四十多萬人還在風裏等着,我就先走了!”

說完這一句,在衆人的目光中,振振有詞的世子殿下拔腿就跑,一溜煙兒就沒影了。

第三卷 白馬嘯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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