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徐長歌備下的幹花極好, 以至于衆貴女瞧着穩在季孫三小姐掌中的幹芍藥,紛紛豔羨。
覺察到手中這幹花是個好物, 季孫三小姐翹着指頭将幹花從盒子拈起來, 擡到鼻下輕嗅。
淡淡的花香入鼻, 季孫三小姐看徐長歌的眼神變了變。尋常的幹花無味, 而木盒中這朵幹花卻香韻綿長……
想着家中主母愛極了幹花, 季孫三小姐挑挑眉,決意将幹花帶回家中。
示好地與徐長歌轉轉手中的幹花,季孫三小姐将其放回盒中,感嘆道:“飄花這種事, 本小姐玩不好,就不和幾位姐姐玩了。至于這彩頭嘛,給了也便給了,就當本小姐給諸位姐姐賠罪。”
見季孫三小姐認了輸,徐長歌便請着剩下三人開盒。
陳小姐本就是鬧騰的性子,對漂花瓣沒什麽興趣。甚至可以說,相比于彩頭,陳小姐更想看席間客為彩頭争破頭。
陳小姐看了徐長歌一眼, 随手将盒中的幹花丢進杯盞, 靜候着看剩下三人的好戲。
徐長歌見頃刻席間就剩她與劉小姐,王小姐三人, 心中也是有了計較。
知曉劉小姐不日就會面見太後,徐長歌在取幹花花瓣時,刻意出了點差錯。
任着幹花那參差不齊的根部橫鋪在水面上, 徐長歌偷瞧了劉小姐一眼。
徐長歌是見過劉小姐漂花瓣的。劉小姐習過武,腕勁足,故而劉小姐漂出的花瓣,相較于尋常小姐漂的更豔。之所以能更豔,無外乎劉小姐漂出的花瓣吸了更多的水。
這種手法徐長歌也會,但在這種場合,徐長歌選擇将彩頭讓與劉小姐。
徐長歌在看劉小姐時,劉小姐也在打量徐長歌。
見徐長歌在看她,劉小姐緊張地點點頭。劉小姐是将門之女,自然比不得席間四位小姐精巧。可對于席上的彩頭,她偏偏又志在必得。誰讓她來年就要将婚事定下呢?她是定好的王妃不錯,但究竟是誰家的王妃,還是要看太後的意思。
憧憬着來年能嫁一好夫婿,劉小姐偏頭望了望還在忙活的王小姐。
王小姐漂花瓣的手藝不錯。她不僅小心地處理好了幹花瓣的根部,還在水面上漂出了層次。
層層的花瓣堆積在水面上,遠遠望去,似是一朵初夏綻好的紅蓮。
“王妹妹……”
盯着王小姐手下漂着花瓣的杯盞,劉小姐有些急切,又有些無可奈何。她想要徐長歌的彩頭,又不能不許別人贏走。
接收到劉小姐的眼神,王小姐扯了扯唇角,輕嘲道:“妹妹我也就會漂個花瓣了,不知可能入諸位姐姐的眼?”
“這也配入眼?”不太懂漂花瓣的門道,季孫三小姐送了王小姐一記白眼。
“還成……”看熱鬧的陳小姐認真地看了看席間的形勢後,輕笑道,“徐小姐漂的也有意思,但劉小姐的最好……不如彩頭都歸劉小姐?”
“長歌也覺得劉姐姐的不錯。”賣劉小姐一個面子,徐長歌看看王小姐的漂花瓣,輕聲指出一個缺陷,“王小姐這個倒也算有趣,奈何不長久。”當然,劉小姐做的也有不足,只是不似王小姐這般致命。
徐長歌如是想着,旁坐的王小姐卻變了臉色。她做得有錯不假,但徐長歌刻意放水是什麽意思?她本意是與徐長歌争高下,劉小姐又如何能勝過她們二人?
糾結着手下的技藝,王小姐張口想質問徐長歌,卻被陳小姐擋住了。
“所以徐小姐也是覺得劉小姐該得彩頭?”陳小姐不顧王小姐的臉色,輕笑着望向徐長歌。
徐長歌點頭,陳小姐又與季孫三小姐道:“三小姐呢?”
“自然是劉姐姐。”不喜王小姐的自命清高,季孫三小姐起手将那一幹彩頭都送到了劉小姐跟前。
“既是諸位妹妹都這般謙讓,那姐姐我就不客氣了。”
劉小姐對席上三人都格外滿意。
縱然坊間傳季孫三小姐不讨喜,卻沒找她的茬。而陳小姐雖然惡名在外,卻沒站到王小姐那邊。
至于長歌……
望着眼前那五件彩頭,劉小姐暗嘆,事到如今,她若是還不明白長歌的心思,她便是虛長了那麽多歲。
長歌與太後親近,自是知曉些旁人不知曉的事兒。旁人不知她不日便要入宮面聖,長歌未必不知。
……
想着長歌雖年歲小,卻願意在這種場合助她,劉小姐對徐長歌生出幾分信任。
堪堪将收回懷中的玉珠遞與徐長歌,劉小姐感激道:“今日多謝妹妹。”
“都是姐姐手巧。”徐長歌一面當着衆人的面收下玉珠,一面佯裝沒聽懂劉小姐的話。
“嗯。”見徐長歌處事滴水不漏,劉小姐含笑應聲,一旁的王小姐卻在徐長歌與劉小姐的笑容中失了神。
想着徐長歌定是不會輸給武夫之女,王小姐咬咬下唇,不悅道:“劉姐姐莫要被徐小姐騙了。她往日飄花一絕,今日怎會出差錯?她定是想在席間戲耍我們。”
“瞎說。”劉小姐沒有給王小姐繼續往下說的機會。她雖然思緒簡單,卻也不糊塗。橫眉給王小姐一記冷眼,劉小姐道:“你是高門小姐,怎可不知禮數?”
“禮數?”王小姐起身将三人的茶盞都推到劉小姐眼前,憤憤不平道,“劉姐姐是懂漂花瓣的人,該是看得出誰的好。”
“自然是劉姐姐。”徐長歌指着劉小姐的茶盞幫腔道,“你瞧劉小姐茶盞中的花瓣,雖是只漂了個方形,這杯盞卻是圓的。古語雲,上善若水任方圓,坊間也傳,為人當外圓內方。這取意自是極高的。”
“那本小姐的呢?”王小姐将視線鎖到徐長歌身上。
“王小姐的本小姐剛才已是說過了。”徐長歌含笑示意王小姐看茶盞。
王小姐順着徐長歌的意思低頭,便見自己那朵精心漂出來的蓮花已然沉到了水面中,黏成一片。
杯盞中的情景讓王小姐有些尴尬。
喪氣地坐回位置,王小姐聲如蚊蚋:“多謝徐小姐指點。”
見王小姐老實了,劉小姐便做主從徐長歌對面換到了徐長歌身邊。熱切地拉住徐長歌的手,劉小姐細細問了問太後的喜好。
打探清楚太後偏好什麽樣的貴女,劉小姐湊在徐長歌身邊道:“這宴會本小姐原是不想來的,但姓馮那丫頭說是有戲請我看。我來時還在想有什麽戲,後來看到這空席卻是明白了。”
“姐姐好心了。”徐長歌低眉笑笑,卻将視線不停地往男客那邊瞥。
待瞧到坐在首席的青帝正在被青河勸酒,徐長歌有些坐不住了。
覺察到徐長歌的不安,劉小姐跟着徐長歌一瞧。看到徐長歌在看青河後,劉小姐打趣道:“長歌你倒是開竅的早!”
“姐姐說笑了。”知曉劉小姐誤會了,徐長歌也沒解釋。
以為徐長歌已然默認了歡喜青河,劉小姐凝眸朝着青河那邊可勁瞧。
“你說說,這小郡主是什麽意思?”示意席間人往湊近青河的馮長樂身上瞧,劉小姐問陳小姐。
陳小姐看了眼,嗑一顆瓜子譏笑道:“還不是咱們天天說的那些事。”
“郡主還小。”徐長歌收回視線。
季孫三小姐則将酥餅扔到碟旁上,嗤笑道:“徐姐姐可莫要把那妮子當小丫頭。那丫頭精着呢。諸位姐姐想想,那丫頭早年好壞都不合咱們摻和,今朝一得勢就邀咱們慶生……”
季孫三小姐将聲音壓得低些:“依本小姐看,她今日慶生喊咱們來,不是指着咱們幫她擡身價,就是想給咱們一個下馬威……”
季孫三小姐說完,見衆人視線都在自己身上,又揚高聲音繼續道:“你們且瞧,人家郡主慶個生,這皇子皇女都給人捧場,哪是咱們這些普通人家的女兒能比的……本小姐只當前日爹爹說小郡主能窺到國運是笑話,今日一瞧,信這笑話的人還真不少!“
“你怎知那是笑話?”王小姐若有所思。季孫三小姐酸話之外的言語似乎有幾分道理。
見有人應聲,季孫三小姐一邊淨手,一邊賣弄道:“諸位姐姐呆在府裏,自是不懂市井。小妹我雖然不喜歡什麽勞什子漂花瓣,但小妹我喜歡打馬吊。這馬吊打起來,性子起了,還會下下注。你說這押注算不算窺財運?小妹我一貫大方,若是下注那人能連贏了幾把,小妹我也不介意打賞。只是,姐姐們想想,這小郡主又是能比那下注的高出多少?”
“國事與打馬吊還是有些不同的……”王小姐不贊同。
季孫三小姐争辯道:“有什麽不同,不過是馮郡王早年仗打的多,那丫頭拾人牙慧罷了。姐姐你莫要瞧不起打馬吊的。”
季孫三小姐說得無心,席間四人卻都聽者有意。
玩鬧般命婢子呈上三把彈弓,劉小姐分季孫三小姐和徐長歌一人一把。
“來,我們試試那小郡主能不能未蔔先知!”
“怎麽試?”季孫三小姐拿起彈弓,撥了撥竹片。
這竹片的彈性似乎還不錯?
“自然是這樣!”劉小姐豪氣幹雲地起身彎弓,以一枚幹棗朝馮長樂方向瞄了瞄。
“這倒是容易。”搶在劉小姐松手前朝徐長歌彈去一枚棗核,季孫三小姐不屑道,“那丫頭的面紗惹到了我。”
“那就看能不能打下來。”
劉小姐自信地松開了手,徐長歌則跟着取棗彎弓,彈向勸酒的清河。
“哎呀——”
馮長樂的聲音先傳來,衆貴女笑作一團。而後續的摔杯聲,又引得衆貴女大笑。
“徐妹妹,你今天這準頭可不怎麽樣!”劉小姐揚手将彈弓丢給女婢,嘴下卻沒放過徐長歌。
“自是比不得姐姐百步穿楊!”跟着劉小姐笑,徐長歌與望向這邊的青帝俏皮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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