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柳城在緊接着的周五晚上給孫晨打了電話。

“你平時都是去哪家超市買東西的？”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案，但就像林鈍說的，他們在聊這個話題的時候，更方便他随口來一句“我也正好想買點東西，到時候一起吧。”

不管孫晨是否意外柳城這個飛來一筆的問題，至少他很快給出了答案。

“這周末你會去超市嗎？”柳城繼續問。在他的劇本裏，這些對話原本挺自然的，不知道為什麽實際說出口的時候依舊有些突兀和不自然。

幸好，孫晨的邏輯從來不是最正常的那種，他若無其事回答：“會去。”

柳城心中暗喜着趕緊說：“我正好也想去大采購，到時候一起吧！”

“可是這家超市離你家太遠了吧？”孫晨回答。

柳城的心都涼掉了，他居然沒注意到林鈍給他的建議裏有那麽大一個漏洞。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補救，孫晨已經繼續說下去：“我們在我們住處中間的地方找一家超市，這樣比較公平。”

柳城訝然失語，他想不到自己能那麽走運。手機另一邊，大概孫晨查了查地圖，因為他很快就給出了一個地址。“這裏你過去方便嗎？”

“方便！”即便是到天涯海角，給孫晨的回答，柳城也永遠只有方便。

相對感覺自己在夢中的柳城，孫晨高效推動話題：“那我們明天下午1點門口見？”

“不見不散！”

孫晨有不同意見：“沒見到的話，我們就手機聯系。”

“……你說得對。”

挂斷電話後，柳城都覺得整個行動順利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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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那天和林鈍一起去酒吧，柳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或者因為林鈍有個朋友是心理醫生的關系？柳城一直聽何在風抱怨說林鈍和那個朋友太親近，所以不可避免知道這件事，他猜林鈍大概從心理醫生朋友那裏得到一些真傳，以至于柳城一個不小心，在還沒醉得一塌糊塗的情況下把所有的心事全部告訴了對方。之後，林鈍好像偵探似地幫他分析案情，通過孫晨當初費了一番功夫找到鑰匙開門，而不是敲門，由此推斷出孫晨并沒和陳夕同居，或許後者只是暫時借住，以至于孫晨完全沒有“有人在家”的意識。

得到鼓舞的柳城立即重新振作。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改名字，但至少決定先幹些其他什麽的。在之前，其實柳城一直惦記着孫晨覺得他發型傻的事情，只是，最初因為自己的騙局而煩心，後來幹脆找不到孫晨，等找到後又忙着祈求原諒，這導致他也太多精力來思考自己好幾年沒變化的發型。

這一次，他特地去做了形象設計。以寧願殺馬特也不傻瓜的原則進行了一番改頭換面。然後沐浴更衣，慎重拿出手機……約孫晨第二天一起逛超市。

第二天十二點剛過柳城就到了超市。他從來就沒進行過超市采購活動，為了不露怯，特地先進去考察了一番，還試驗性質地買了一盒口香糖學習收銀環節。等好不容易排好隊完成付款，已經十二點五十二分，柳城幾乎是用跑的重新回到超市正門口。他在正門口站了大約五分鐘，然後看到準時抵達的孫晨走近。

孫晨花了片刻的時間打量柳城，最後不确定地開口：“柳城？”

柳城故作神氣地問：“是不是覺得我今天特別不一樣？”

“你當然不一樣，你的發型變了。”孫晨特實在地指出。

柳城只能硬着頭皮靠自己來活躍氣氛：“有沒有覺得我新發型好看？”

孫晨不假思索搖頭：“沒覺得。你原本的發型只是傻，現在是吓人。”

柳城哭笑不得，有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孫晨安撫地看了他一眼，“沒事，我膽子大。”說着，率先往超市裏面走進去。

柳城趕緊跟了進去。“你想買什麽？這超市生活用品類在三樓，兩樓是食品，一樓主要是生鮮水果之類的食材和廚房用品。”他熱情介紹。

這一說明讓孫晨轉頭打量向他，“你應該從來沒來過這家超市吧？為什麽會知道這裏的布局？”沒等柳城找到糊弄之詞含糊過去，他就自行回答，“剛才你先逛過了？”

這沒法不讓人尴尬，柳城只能笑笑：“主要我早到了一會兒，就随便進去逛了一下。”

“有買些什麽嗎？”孫晨随口問。

如果說自己還買了東西來測試怎麽付款就太丢人了，柳城本能搖頭：“沒多少時間，我就先看了看。”

“那有看中什麽沒？”

“他們的卷筒紙特別便宜。”

柳城為了能更好回答孫晨的問題而傷透腦筋，沒想到，這貼心介紹換來的是對方忍俊不禁的笑。

柳城都看呆了。

這次孫晨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明快的表情。曾經覺得孫晨笑容太少的柳城忽然有些明白老天為什麽那麽小氣——因為就那麽一點點笑，一定已經讓老天爺不得不費太多太多的陽光和其他美好原料。

“告訴我我剛才是怎麽好笑了？以後我一定多多好笑。”

孫晨想了一下：“這笑點很難用語言來說明。例如說，我告訴你，馬路上有個穿得特別隆重華麗的人狠狠摔了一跤，你聽着不會覺得有多滑稽，但親眼看到的話，還是會覺得好笑的。”

“……其實我聽着就已經知道我有多滑稽了。”柳城依舊不清楚孫晨的笑點在哪裏，不過他很清楚自己一定和盛裝打扮的人在馬路上跌倒一樣可憐。

“我們趕緊采購吧。我的清單上有二十七樣東西，最好抓緊時間。”孫晨說。

突如其來冒出的數字吓了柳城一跳。“二十七樣東西？把所有生活需要品列出來，我大概都列不出二十七樣？你要買什麽？”

“牙膏、洗發水之類的，還有一些調味料，例如說生抽、雞精、生粉，芝麻油……”孫晨說到這裏頓了頓，大概意識到自己的介紹不周全，“你知道生粉是什麽嗎？”他确認着問。

柳城猜測：“面粉？”

“不是，生粉主要是馬鈴薯粉、玉米粉之類的澱粉，用來烹調的時候勾芡……”他繼續問，“你知道什麽叫做勾芡嗎？”

柳城愣了好一會兒，最終他不得不認命地嘆氣：“你一定覺得我白癡死了吧？”

“那沒什麽，以前我也不知道。”

柳城當然記得對方以前是有多不擅長廚房工作，那居然能喝出焦味的牛奶至今仍讓他記憶猶新。不過，柳城也記得對方後來很快就能烹調出至少可以入口的食物。孫晨并不是特別缺乏這方面的天分，之前可能只是完全沒有經驗而已……而沒過兩年，孫晨居然已經會在超市采購中買那麽多調味料。

“你現在都自己煮飯嗎？”

“我不僅會煮飯，還會熱牛奶。”

柳城百感交集。“……我再也沒機會幫你把着火的煤氣給撲滅了吧？”

當年孫晨已經解釋過了，不過他不厭其煩地強調：“那不叫着火，只是鍋裏的油達到燃點，燃燒不超過5秒就會熄滅的。而且，那時候我沒有尖叫。”

柳城只說過一次孫晨有尖叫，孫晨否定至少超過五次。

“我知道，你一直很鎮定。”柳城第五次那麽回答。

在完成孫晨那份清單的工作方面，兩人進行得相當順利，從三樓逛到一樓，孫晨的手推車很快就滿載而歸。最後一樣東西放進手推車的時候，他轉頭看向柳城：“你一樣東西都不買？”

柳城猝不及防地發怔。他平時沒那麽遲鈍，因為平時他從來沒有如此沉醉在一件事中——尤其還是超市采購這種無聊事，他不明白自己和孫晨并肩走在一排排貨架間究竟是起到怎樣的化學反應以至于讓他如此滿足。等回過神的時候，他們快到收銀臺，而他的手推車是空的。

即便孫晨能輕易識破自己要一起逛超市只是借口，但說了正好有東西要買的人最後什麽也不買，面上實在說不過去，柳城趕緊指了指收銀臺那邊的櫃臺：“我要買的東西在那兒。”

剛才，柳城就是在那裏買的口香糖……他沒想到等他再走過去，那兒只有杜蕾斯之類品牌的産品。

“我剛還在這裏買了口香糖。”柳城甚至已經覺得被孫晨誤會自己需要用這類産品的天大冤屈都不是那麽重要了，他認為這個世界太不真實，就好像為了打擊他才存在的。

孫晨聞言往旁邊的收銀通道看過去：“好像那邊是口香糖。”

柳城對自己的智商絕望了。

孫晨嚴肅地轉向他：“你剛才說你沒買東西。事實證明你騙了我。”

柳城只能發愣。

孫晨的表情緩和下來：“不過，請我吃口香糖的話，我就原諒你。”

……如果孫晨真的能原諒他，真的能再給他一次機會，那該有多好？

柳城的胸口莫名洶湧各種情緒。他又覺得，自己最好離孫晨遠遠的。

孫晨太美好了。美好到他根本就配不上。美好到他根本配不上對方最輕淺的一個微笑，配不上對方随口說的一句話，配不上對方投向在他身上的輕輕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