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今年南方的秋天很奇怪,被冬天搶去了露面的機會,感覺剛剛出了夏,便一鍵入了冬。
梁溪一早睜開微微酸腫的眼睛,發現自己身上的被子全沒了,睡在一旁的李文洲也是,枕頭掩去了小半張臉,雙臂保持着環抱他的動作,梁溪從地上撿起被子,倆人重新蓋上,李文洲感受到了身上的溫度睜開眼,看見了坐正起身穿衣服的梁溪。
“今天有點冷,再加一件毛衣。”李文洲縮在被子裏,看着梁溪說。
“哦。”
“加上你那件棕色橫紋的就行,不用太厚。”李文洲補充道。
“哦。”
“早上好啊。”李文洲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梁溪說話,像是在為梁溪開闊一下早上僵死的思維。
“哦,好。”梁溪也許是剛醒,并不想說太多話。
“那我可以親你一下嘛?”李文洲撐起身子,湊近梁溪說。
“一大早的,不太……”梁溪吸吸鼻子說,可話還沒說完,李文洲已經以迅雷之速吧唧一口親了他一下,梁溪默然。
“好了,今天去學校門口吃早飯吧。”李文洲收起嬉皮笑臉的樣子,下了床找校服。
梁溪也穿好衣服幫李文洲擠好牙膏,兩個人在一起連生活起居也會變得方便條理。
平靜的生活持續到了寒假,小姑很規律地周日上午來看一次梁溪,并塞給梁溪一些錢,這些錢除了夠梁溪生活起居,還有剩餘充盈自己的小金庫,其實,小姑給的錢遠遠沒有爸媽在的時候給他的多,幸好有李文洲在稍微拘束了他的消費,不然,梁溪的錢便如流水般一去不返,就算小姑一個星期送三次錢也不夠梁溪揮霍的。
該來的終究是會來的,可這對夫夫似乎忘記了他們本該,不,是梁溪本該承擔的責任。
那個女人,也許,不是她,總之,要來了……
小姑回老家祭祖過年,迫不得已留下梁溪一個人,雖然臨走前再三警告梁溪要安分守己,但梁溪終究是梁溪,小姑一走,一分鐘都待不下去,催着李文洲搬去跟他住些日子,陪他解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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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洲與李爸交涉了好幾天後,最終将梁溪的情況坦誠告訴了他,李爸可憐梁溪無父無母,想着兒子和他是好朋友,理應去照應照應,再加上李文洲這兩三年來第一次那麽真摯地跟他商量一件事,李爸心裏一高興,大手一揮,便放李文洲走了。
“謝謝。”李文洲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包,打開門,一只腳剛踏出去的時候,他轉身,對着那個半躺在沙發上的男人道了謝。
躺在沙發上的梁爸聽到了,笑笑,朝李文洲又揮了揮手,門關了,梁爸一個人迎着白刷刷的牆面,雙肩抖動着,發出窸窸窣窣不知是哭是笑的聲音。
在與梁溪所在的城市的鄰城,那兒正靜靜地發生些事情。
一個瘦瘦的男人從一輛公交車上下來,他的臉色蒼白,像是大病初愈,他抵不住冬日的薄寒,将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緊一些,随即,他穿過了馬路,走進了一家醫院。
“你來了。”坐在床上的Monica正擺弄着一只嬰兒玩具,病房清冷,Monica将窗簾拉地實實的,床邊的嬰兒床裏,正熟睡着一個數月大的嬰兒,面色紅潤,雙手直直地揚在半空,時不時不安生地揮舞兩下。
男人将病房的門掩好,走進去,彎下腰抱起嬰兒,頓了頓說:“真的想好了?”
“你知道我活不久的。”Monica眼神有些渙散,目光努力向男人懷裏的嬰兒聚集。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幫你,算是為了崔安承。”男人說完轉身便走,懷裏的嬰兒依舊在熟睡,渾然不知在她身上正發生着什麽。
病房的門被關上了,Monica緊緊扣着手裏的玩具,指甲發白,她盯着門,直至眼淚刷刷流下來,被牙齒咬的泛紫的嘴唇張張合合。
“寶寶……寶寶……”
從身體上割舍下骨肉的痛大概便是如此。
Monica昏昏沉沉地,抹幹眼淚,胡亂紮起散亂的頭發,靜靜下床穿好鞋子,披起先前準備好的外套,出了病房。
她的動作很安靜,沒有人注意到她,她登上天臺的時候,雙眼被明晃晃的陽光狠狠的刺了一下,眼淚剎那決堤。
“崔,我來了,來陪你了……”
“你為什麽就先走了呢?”
“你現在看清楚了吧?你去天堂,我倆都跟着,可你要下地獄,只有我敢跟着你!”
“你說……我是不是比那個男人更愛你?快回答我!”
Monica幾近嘶吼,咬牙墜下,身體要被撕裂,與地面發出激烈的碰撞聲,在地面上開出一朵鮮紅。
我不要你一個人孤零零的。
醫院門口的人聚集起來,圍着她的屍體指指點點,有慌張有驚呼有冷靜有惋惜。
男人抱着嬰兒,阖眼苦笑。
于是又留他一人茍活于世,是不是?你們忒狠心……
世間的情情愛愛糾糾纏纏,若每樁情事都能以此了斷,也是個荒唐的良策。幸得多數人選擇好死不如賴活,接受千百次記憶的輪回之痛。人們最可笑的不就是,滿嘴為愛而生,卻又為愛而死,前者大愛,後者私情罷了。奈何大愛難達,私情悲了。
我tm當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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