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吃醋
我推開房門。
房間裏亮着一盞小臺燈, 阿彥坐在床邊,懷裏抱着他的玩偶,整個人染上一層朦胧的橘光。
我蹲在床側, 問了他一句話。
“阿彥, 你為什麽會對那顆紅寶石感興趣?”
阿彥的目光從床邊游移到我身上, 他遲疑片刻, 開口道:“因為我看到你用它回到過去。”
嗯,那是還有兩顆“羽”的時候能辦到的事情,現在“羽”只剩下了一顆, 回到過去是不可能了。
“你想回到過去嗎?”我繼續問。
阿彥抿了抿唇, 最終點點頭, 聲音帶了些哭腔:“我想去看看哥哥姐姐, 他們……他們都不在了。”
我心裏一揪,阿彥口中的哥哥姐姐,八成就是那些因為千宿的異能力而死去的孩子們。
我複又站起身——對于阿彥的情況, 我無能為力,他陷在千宿編織的關于“愛與家庭”的美好幻境裏, 若是強行将他從這美夢中拉扯出來, 必定會觸及鮮血淋漓的傷疤。
武裝偵探社最終與內務省特務科協商了此事,特務科出面調查了“拾珠”在橫濱的分院, 這座分院停工棄産了, 特務科一無所獲——千宿反應很快, 大概是那晚逃走的兩個小孩子向他通風報了信,他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玩情報的人, 心機都深沉。
橫濱的線索算是斷掉了,特務科的手伸不了那麽長去管關西的事情,唯一能盼望的, 就是太宰治和國木田獨步從關西帶回的消息。
*******
我現在很後悔那天挂掉太宰治的電話,這直接導致我這些天根本沒辦法好好畫畫了。
就像是故意報複我一樣,他掐準了我打工和放學回家的時間點,幾乎是在我坐在椅子上準備休息的第一時間,電話就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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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家阿澈這時候在幹什麽呢?不要總是畫畫啦,要注意勞逸結合!啊,你猜我今天去了哪裏?我去了奈良公園,小鹿真的超~~可愛的!當然了,比不上我家阿澈,還是阿澈更可愛一點~你要看小鹿嗎?我把照片發給你啊。”
“呀!阿澈!我今天去了祇園,路上的藝伎小姐姐真漂亮,可惜祇園祭的時間已經過了,下次我們一起來吧!”
我揉了揉太陽穴。光是打電話就算了,他還老是喜歡跟我視頻聊天,一聊就是半個多小時,往往都是他單方面吃播,身邊還總是坐着一個冤大頭國木田獨步。
“哎呀,阿澈你看到了嗎?是鳗魚燒哎!口感超棒的!”
他把盤子舉到鏡頭旁邊,我只想罵人——看得到吃不到真是一種痛苦。
“還有這個,千鳥屋的禦手餅,真是松軟極了!”他口中塞滿了食物,說話都囫囵不清,手中還舉着一個啤酒杯。
“太宰治!你是豬嗎?都吃了半座富士山了,給、我、适、可、而、止!”
國木田獨步義憤填膺地去搶他的手機,太宰治總能靈活地躲開。鏡頭晃得我暈頭轉向,我聽見太宰治還在那邊說着:“阿澈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回去~國木田會很樂意效勞的。”
我十分果斷地按了關閉鍵,世界從此清淨了。
我往後仰靠在椅背上,長呼出一口氣。
還有三天,太宰治就要回來了。
*******
最近幾日,我們畫社的社長工藤優燦總是和我請教問題。
其實她已經畫得很好了,我沒什麽可教她的,反而經常能從她的畫作中學到新東西。
她的新打工泡湯了——孤兒院在橫濱的分院停止建造,她只能繼續在售賣店工作。那家售賣店我去過幾次,工藤優燦是個充滿活力的女孩兒,她總能把周圍的環境也帶動地活潑起來,顧客看到她,心情都會好上幾分。
“學長,我今天發了薪水,我們要去外面吃一頓好的嗎?”剛出畫社,工藤優燦就舉起她的錢包朝我晃了晃。
這是她這個星期第三次邀請我出去吃飯了,再拒絕會不會不太好啊?
“唔……”我猶豫片刻,“優燦你想去哪裏?”
她見我這是同意的意思,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就去食品街吧學長,聽說今晚那邊還會有街頭魔術表演的!”
表演就不必看了吧,今天難得社團活動結束地早,明天太宰治要回來,我還想先回家收拾一下屋子的。
我心裏想着一會兒和工藤優燦的說辭,一邊和她走到了食品街。不一會兒的功夫,她就在我的懷裏放滿了食品袋子,什麽章魚丸子、玉子燒、大福餅,應有盡有。
我有些哭笑不得:“優燦,我根本吃不了這麽多。”
“學長可以挑喜歡的東西吃嘛。”工藤優燦笑得眉眼彎彎。
就這樣,我被她拉着在食品街逛了整整一圈,又看了魔術表演。我硬着頭皮待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忍不住向工藤優燦開口:“那個,優燦啊,我晚上在家裏還有點事,我先回去了。”
工藤優燦的臉上露出極為遺憾的表情,她點點頭,繼而又說道:“我和學長順路,就一起回去吧。”
?
她又不知道我家在哪,怎麽就順路了?
這一路,我每到一個拐彎的地方,工藤優燦都會和我拐向同一個方向,就這樣一直走到了家門口。我正納悶她到底住哪兒的時候,見我停下腳步,她居然也停住了。
應該是要道別吧。
我如是想着,轉身面向她揮了揮手:“優燦,我到家了,明天見。”
工藤優燦微微垂首,目光游移到一旁的立柱上,她雙手背在身後,看上去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鈴木學長,你……你有沒有女朋友啊?”她聲音突然放得很輕。
女朋友?我沒有。男朋友倒是有一個。
我搖搖頭,工藤優燦左腳輕輕點了點地面,她微微咬唇。她是一個性格十分豪爽活潑的女孩子,我從沒見過她這麽猶猶豫豫的時候。
不遠處的小巷裏傳來腳步聲,似乎有人在朝着這個方向走來。
我看見工藤優燦從身後拿出了一個信封,與此同時路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心裏突然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鈴木學長,請和我交往吧!”工藤優燦九十度鞠躬将信封遞給我。
但我顧不上看她,我脖子僵硬地瞧向右手邊,那裏站着一個人,棕色的頭發,沙色的大衣。
是太宰治。
哦豁,完蛋:)
*******
家裏的時鐘“咔噠”、“咔噠”地響着,現在是八點零五分。
就在五分鐘前,工藤優燦離開了,太宰治只對她做了一個動作,說了一句話。
他在工藤優燦的注視下走到我身邊,攬住我,單手扶着我的頭拉到他的肩膀上。他朝工藤優燦一笑。
“家養寵物,恕不外借。”
我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然後我看見工藤優燦震驚地盯着我們兩個瞧了半天,最後默默收回了信封。
這算是在□□嗎……但我保證我一點想法都沒有,一丢丢都沒有!
進屋後的太宰治伸了個懶腰一下子坐在沙發上,帶回來的特産也都随意地丢在一邊。
我挪到沙發那邊,坐在他身旁:“你為什麽提前回來了?”
這句話問出口我突然覺得不對,就好像被丈夫捉奸在床還要問你為什麽早回來一樣。
太宰治的表情沒什麽不對勁,他打開一包曲奇餅吃着,邊吃邊說:“啊,本來是明天的動車,但這次的事件稍微有點頭疼,就想着早點回來和社長說一下情況。如果繼續深挖不知道會牽出什麽人呢。”
“哦哦,孩子們的确挺可憐的,那個千宿抓到了嗎?”
“還沒,可以再等等,看一下他身後藏着什麽大魚。”太宰治說。
我不禁為千宿哀悼了一聲,被太宰治惦記上,不可謂不悲慘。
時鐘還在一下下響着,空氣安靜了下來,我搓搓手,想着應該為剛才的情況解釋一下。
于是我開口道:“那個……剛剛的是我們畫社的社長,叫工藤優燦。”
太宰治“哦”了一聲,拿起一塊曲奇餅笑了笑:“很可愛的女孩子呢。”
“唔,我不知道她對我……對我,平時在畫社根本看不出來的。”
太宰治笑眯眯地“嗯”了兩聲:“因為我們阿澈很優秀嘛。”
“優燦她人還是很不錯的,就是這次事發比較突然……”
我亂七八糟地解釋着,感覺越解釋越亂。
“今天優燦她……”
我後面的話沒能說出口,因為他轉身将我壓倒在身後的沙發上——他一只手攥着我的手臂,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臉上的笑容變淡了很多。
“別再叫那個名字了。”他說,“這樣我就不會追究你今晚去約會的事情。”
我吃了一驚:“不是的,那不能叫約會。”
太宰治瞧了我一會兒,最後嘆口氣:“阿澈,你有時候真的很氣人。”
他攥着我胳膊的那只手微微用了點力氣:“是不是時間過得太久,讓你忘了我本來是個怎樣的人了?”
“怎麽會,我當然熟悉你。”
“哦?可是我忘了,那麽阿澈,你告訴我,我是誰啊?”
我知道這次我玩大了,錯開眼神不敢看他,有些心虛地開口:“你是太宰治。”
他的身子低了一點:“還有呢?”
我咽了口口水,緊張地心髒砰跳:“是前任港口黑手黨的幹部。”
“還有呢?”
“是現任武裝偵探社的社員。”
“還有呢?”他的身子壓得更低了,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在撫摸我的皮膚。
我咬咬牙,認命地說出了那句話。
“是鈴木澈喜歡的人。”
他低下頭,吻住了我的唇。
一分一分地摩挲,一寸一寸地探尋,他的親吻,像是噙住一朵花。
我的手臂不能動,身子不能動,就連呼吸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撩撥開我的齒關,舌尖相觸激起一片戰栗,我的心跳比時鐘的響動聲還要劇烈。我開始慢慢地回應這個吻,輾轉着描摹他唇邊的輪廓。他的右手撫上我的臉頰,劃過我的下颚線,停在脖頸的位置。
就在我進一步回應他的時候,他停住了,呼吸聲有些雜亂地充斥在我們周圍。
他偏頭吻了吻我的唇角,随即坐起身來,沒事人一樣雙臂交叉在胸前,撇起二郎腿:“啊,我餓了,阿澈趕快去弄點吃的嘛。”
???
我根本還躺在沙發上沒緩過來好嗎!
太宰治你這個混蛋,是怎麽做到下一秒就面色平靜,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的啊!
我氣結,一腳把他從沙發上踹了下去。
“滾——!吃你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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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