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個前男友

張淮之謹記着上次所言的“非禮勿動”, 但在這一刻,他還是僭越了內心的約束,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黎諄諄一看便是嬌生慣養寵大的女子, 從第一次見面, 他便清楚這一點。

爹娘離世後, 親戚霸占家中房屋, 張淮之帶着病重且年幼的張曉曉被趕出了家門。

他帶着張曉曉四處飄零,幾經輾轉來了鹿鳴山。在這之前,他也曾自力更生, 給酒樓裏當過砍柴工,當過跑堂,當做雜役,他所見過的名門貴女,大多是嬌蠻難纏, 或是端莊腼腆的大家閨秀。

而像是黎諄諄這般脾性活潑,平易近人又心地善良的富貴之女, 少之又少。

她會給乞丐們分食自己的食物, 她不嫌棄衣衫褴褛的張曉曉,将張曉曉抱在懷裏, 還會拿出珍貴的丹藥給張曉曉治病。

她雙目澄澈又熾熱,仿佛春日的蝶, 夏日的雨, 秋日的葉, 冬日的赤陽,不管她做什麽, 似乎都不會讓人反感。

張淮之不知道‘喜歡’該是怎樣的情緒。

但是當他聽到黎諄諄恐高的緣由, 當看到她站在劍身渾身緊繃, 微微發顫的樣子,他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将她口中的意外拓展成各種各樣的想象。

她怎麽會從高樓上跌落下去,真的是意外嗎,她是不是受人欺負了,那又是多高的樓才能給她造成心理陰影,讓她恐高成這副樣子……

直到此時此刻,張淮之才意識到不管往後如何,不論他們的關系怎樣,即便他們不成道侶,他仍是想要保護她,不願看到她受傷,不願看到她難過。

掌心相握之處,溫暖而有力。

這應該是張淮之第一次主動與她肢體接觸,黎諄諄挑起唇來,指尖從他的指縫間滑了進去,緊緊扣住了他的手。

她不是一個喜歡賣慘的人,恐高便恐高,陰影便陰影,就算克服不過去又能怎樣。總之人生要繼續,不是她脆弱了、她崩潰了,生活就會變好起來。

但在必要時候的示弱,會激發男人心底的保護欲。譬如現在,張淮之大抵是正在心疼她。

黎諄諄仍舊沒有睜開眼,卻感覺到風速變得緩和許多,大抵是張淮之放慢了禦劍飛行的速度。

她毫不懷疑張淮之的話,天道象征着正義,連帶化身亦是純正善良的人。

可惜他們注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黎諄諄正微微失神,耳邊唰的一聲風響,她聽見高昂刺耳的低吼:“班十七,班十七——你還沒告訴我怎麽減速?!”

她忘記了恐懼,下意識睜開了眼,只見視線齊平之處,劃過一道似是飛機尾翼過處留下的白煙。

吼叫之人正是南宮導,不過她并未尋到他的身影,想來是禦劍飛得太快,直直朝着山下俯沖了下去。

黎諄諄挑起眉來。

別再摔死了,畢竟今日班十七和張淮之都在場,若是當着他們的面栽斷了脖子,摔掉了腦袋的,她怎麽再複活他,讓他出現在他們面前。

“方才飛過去的是我表哥嗎?”她阖上眼,對着張淮之明知故問道。

“是。”張淮之道,“南宮大哥的劍似乎有些失控,你抓緊了我,我加速追上去。”

黎諄諄攥緊張淮之的手,卻還是覺得沒有安全感,她道:“你摟住我的腰,我怕我抓不緊掉下去。”

張淮之遲疑了一瞬,既憂心南宮導速度過快會摔死,又怕黎諄諄真的抓不穩掉下去,最後還是抿唇,低聲應道“……好。”

話音落下,他将另一只垂下的手臂環在了她的腰腹上,他的動作很輕,只虛虛貼靠着她。

黎諄諄明顯感覺到速度便快了,呼嘯的風從耳邊刮過,鼓動着她鬓間淩散的碎發,她身子微微向下傾斜着,輕微的失重感令她有些不适。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張淮之已是追上了單膝跪在長劍上,兩手握住劍柄向前沖刺的南宮導。

“念口訣減速。”他将減速的口訣說了一遍,混着風聲,含糊不清地傳到南宮導的耳朵裏。

南宮導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張淮之,只這一眼,視線卻有些挪不開了。

黎諄諄站在劍的前端,而張淮之則站在她身後,她整個人将後背都倚靠在他胸膛前,仿佛要鑲嵌進去一半,嚴絲合縫地嵌在他懷裏。

這還不算完,張淮之竟然一只手與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環到她的腰間,掌心向內叩着貼在她小腹上。

若不是黎諄諄沒有張開手臂,兩人活脫脫就是站在泰坦尼克號船頭上前後相擁,說着“you jump i jump”的傑克和露絲。

南宮導皺着眉頭,還沒緩過神來,聽到張淮之喊叫道:“看前面——”

他扭過頭來,視線直直迎上一棵高大聳立在不遠之前的落葉松上。

鹿鳴山靈氣充沛,不論是動物還是植物都被賦予靈性。落葉松上的松針又長又尖,似是一支支針豎立,以這樣快的速度俯沖,若是一頭撞了上去,怕是要被松針紮掉一層皮。

張淮之又喊了一句什麽,似乎是控制長劍拐彎的口訣,他沒聽清楚,眼看着要撞上落葉松,耳畔邊倏忽蹦出一道模糊的聲音來。

而後南宮導手一擡,便看見白芒乍現,那擋路的落葉松“轟隆”一聲攔腰折斷,重重向下砸去,揚起一片飛塵。

不管是那忽然跳躍到耳邊聽不清楚的聲音,還是他下意識地擡手,感覺有一股莫名陌生的力量從掌心中湧出,直擊高大的落葉松上。

仿佛是冥冥中身體本能的動作,他反應過來時,頭腦一片空白,只注意到擋路的落葉松不見了,而向下俯沖的速度似乎也減慢了。

冷風撲面打來,南宮導的心髒仍在砰砰鼓動,他将緊握住劍柄的手緩緩松開,垂眸看向方才無意間擡起的那只掌心。

掌心中完全沒有任何變化,除了微微被汗水浸濕,就好像方才從手掌中湧出的力量不過是他的錯覺。

南宮導皺了皺眉,壓下心底的異樣,扭頭看到了追上來的張淮之:“南宮大哥,你沒事吧?”

他收回視線,冷淡地“嗯”了一聲。

音落,不等張淮之繼續詢問那顆落葉松怎麽倒了,便見南宮導忽然提速,只聽見“嗖”的一聲,連人帶劍消失在了眼前。

鹿鳴山的外城建立在半山腰之上,從上到下若是禦劍飛行不過片刻時間就到了。

南宮導比黎諄諄先到了山腳下,班十七手裏拎着的黎望已經醒了過來,他不斷掙紮扭動着被捆住的身軀,大着舌頭怒吼道:“八十七,你放開腦子——”

班十七笑眯眯地看着黎望:“整日老子老子的喊着。”他撩起裙擺,将黎望扔在剛剛下過雨的泥地裏:“堂堂魔界至尊,竟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意圖對一個……弱女子下毒手。”

他用手指戳着黎望的額頭:“我看你是不配做個男人。”

黎望整個人都被按在泥濘的土地裏,髒兮兮的泥水飛濺到他腫脹的臉頰上,他狠狠朝着班十七的身上啐了一口:“呸!就憑你不男不女,也有臉教訓我——”

班十七側身躲過他的口水,擡腳便踩在了他的腦袋上,将他往泥地裏又壓進去了幾分,嗓音微微滲着寒意:“你要是弄髒了我的裙子,我就拔了你的舌頭,剝了你的皮做條新裙子。”

黎望被班十七眼底的陰戾震得一怔,待回過神來,又開始叫罵起來,只是不敢再朝班十七吐口水了。

說話間,張淮之載着黎諄諄平穩落地。

黎諄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她腳下打了個晃,還沒站穩腳步,便丢下懷中的蠱雕,慘白着一張臉沖了出去。

“諄諄,你怎麽了?”

聽到張淮之擔憂的嗓音,黎諄諄捂着嘴,勉強回應一句:“我沒事,你們別過來……”

她跑出去十幾米遠,避開了幾人,扶着慶陰廟外灰蒙蒙的牆頭,彎腰便吐了出來。

酸澀的液體從喉頭湧出,她一手按在腹部,嘔得眼淚都淌了出來。

黎諄諄有些緩不過勁來,正弓着身在喘,忽而脊背覆上一只溫熱寬厚的手掌,似是誘哄孩子睡覺般,輕輕拍動着。

她眼底溢着淚花,扭頭看過去,見到是南宮導後,微微松了口氣。

黎諄諄可不想讓張淮之看到她這副狼狽的模樣,适當的示弱可以讓男人心疼,但若是吐得滿地穢物,只會引得人心裏不适。

“張淮之沒跟來吧?”她擡手擦了擦濕潤的眼眶,緩慢地蹲了下去。

南宮導從儲物戒裏掏出一包紙巾,那是他來之前在褲兜裏帶來的,他取了一張遞給她:“你不是讓他別過來。”

黎諄諄接過來,剛擦拭完嘴角,便見他也蹲了下來,手裏托着一只沉甸甸的皮水袋,送到她唇邊:“漱漱口。”

她瞥了他一眼:“從哪來的?”

“給你買符紙朱砂的時候,順帶在外城裏逛了逛。”他示意她張開嘴,将皮水袋微微傾斜,“你說要去好幾日,便簡單備了些生活用品。”

黎諄諄仰起頭,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外城裏賣的水自然不是普通的涼白開,這水純淨甘甜,入口便沖淡了她唇齒間的酸澀。

她漱了漱口,視線無意間撞上南宮導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眸光,挑起眉來:“你最近很喜歡盯着我看?”

“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不看你難道看鬼嗎?”說是這樣說,南宮導還是收回了視線。

黎諄諄推開他手中的水袋,擦幹淨唇上的水漬:“你幹嘛對我這麽好?”

南宮導垂眸笑了一聲:“我以前對你不好?”

“……”黎諄諄想了想,誠實道,“還行吧。”

她随口一提想要什麽,第二天就能收到他送來的那樣禮物,不論價格如何昂貴,不論東西如何難買。

大學時他們不在一個學校裏,她半夜發起高燒,一個電話打過去,不到半小時他就出現在她學校的女生宿舍樓下。

輸液室裏打點滴,他會因為她說手冷而用手掌心輕輕握住輸液管。

她喝多了酒,半夜翻牆爬進他住的公寓裏,哐哐砸開了他公寓的門,一進門就對他拳打腳踢,甚至吐了他一身,他照顧了她整整一夜,怕嘔吐物堵住她的氣管。

她一生氣就喜歡一言不發地亂跑,而不管哪一次,他都能在她躲到各種偏僻的犄角旮旯裏時,耐着性子找到她。

細細數來,南宮導跟她在一起的那三年裏,除了不愛她,他盡職盡責的履行着男朋友的義務。

只是南宮導從不拒絕她的愛意,也從不接受她的愛,這讓她漸漸變得患得患失。

直到那一天,她去找他的時候,碰巧看到一個女生在學校操場向他表白。

黎諄諄遠遠看着他們,那個女生長得很漂亮,站在他身邊像是一對璧人。

她回憶起當年自己跟南宮導表白的時候,回憶起這三年裏她對他傾盡愛意,他卻從不回應,像是履行義務般滿足她,和她親吻,和她牽手擁抱。

她不知在原地怔愣了多久,久到那個女生被拒絕後離開,久到南宮導轉身發現了她。

他問:“你怎麽在這。”

黎諄諄垂着頭沉默,半晌後,她小心翼翼地問:“你喜歡我嗎?”

南宮導不說話,只看着她。

她心髒抽痛了一下,好似知道了答案。她遲疑着,試探着,輕聲将分手說出口,而後便聽見他幹淨利索地應了一聲:“好。”

他沒有挽留,更沒有不舍,那三年的感情對他來說什麽都不是。

當時黎諄諄覺得,南宮導怎麽會這樣無情,後來她摔成植物人,才知道他還可以更無情。

她用三年來愛他,又用了三年躺在病床上,數着漫長無盡的時間,靠着過去點點滴滴的回憶,一邊在希望中期盼着他,一邊在失望中淡忘了他。

如今那一切對她而言,都已經成為了過去式。她不會再為南宮導而産生任何情緒波動,除了暫時的合作關系之外,他們再無任何瓜葛。

“走吧。”黎諄諄吸了口氣,剛剛下過雨的空氣中濕潤又混合着泥土草地的氣味,讓她感覺舒服了許多。

兩人一先一後往回走着,她走出沒幾步,似乎是想起什麽:“我聽張淮之說,你炸了一棵樹?”

南宮導将皮水袋收了起來:“不知道,我沒看清楚,一擡手那棵落葉松就倒了。”

說着,他抿了抿唇:“修仙界也不止這一樣出行工具,既然恐高,以後便不要再逞強站在劍上。”

“你還見過什麽代步工具不用飛?”黎諄諄瞥了他一眼,“要不給我買一輛坦克來?”

兩人說話間,已是走了回去,她一見到張淮之便收斂了許多,趕在張淮之前面開口:“淮之哥哥不用擔心,我就是胃裏不大舒服,喝了兩口水好多了。”

她臉色不再像剛剛那般蒼白,如今被風一吹,臉頰兩側微微泛紅,看起來倒是正常了許多。

南宮導挑起眉梢,背後就叫他張淮之,當面便是一口一個“淮之哥哥”,這樣的變臉速度,怕是只有黎諄諄能做到了。

被黎諄諄一耽擱,天色又暗了些,班十七帶着幾人和一只雕,從慶陰廟一路向東走,在夕陽落幕前,尋到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花海。

紅霞漫漫,白雲在蒼穹上翻滾着,不斷幻化着形狀。漫山遍野都是無名的野花,夾雜在翠綠色的草叢間,清冷的風迎面拂來,吹起一地殘碎的花瓣。

黎諄諄仿佛嗅到了自由的味道,那是一種獨屬于大自然的氣息,寧靜閑适,與世無争。

她一邊向前走,一邊彎腰拂過山坡上的野花,直至腳步一頓,指尖在一處紅豔帶刺的月季前停留。

這是山坡裏獨一枝的月季。

南宮導的視線追随着她的身影,眸中顯露出些許失神,一擡眼正好對上班十七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連忙垂下眸,有些心虛道:“怎麽還沒到,不是說慶陰廟往東三千米?”

班十七勾唇輕笑一聲,一步一米往前走着:“急什麽,還有一百米。”

他們一行人穿過漫山花叢,直到百米開外,看到一個光禿禿的山洞。

黎諄諄四處打量着,這片山坡上除了這一個山洞,便再無其他可以遮身之處:“妖怪住在山洞裏?”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班十七嗤聲道,“果然是親表哥,親表妹,性子都是一樣急。”

明明不管是親表哥還是親表妹,這兩個詞都普通至極,可從班十七齒間吐出來,卻隐隐蒙上一層旖旎暧昧之意。

黎諄諄直接忽略了他的打趣,駐足在山洞口:“就這麽進去?”

這未免太過草率了,若此處是那妖怪設下的陷阱,他們進去豈不是正中下懷。

“怕什麽?”班十七将手裏拖了一路的黎望扔進了山洞裏,“先用他試一試便知道了。”

黎望罵到半截的嗓音戛然而止,山洞內寂靜地像是一潭死水,投入一顆石子卻泛不起絲毫漣漪。

幾人駐足間,遠處花叢中影影綽綽走出幾人來,黎諄諄回頭一看,來人以魏離為首,身後跟着數十個鹿鳴山內城的白衣修士。

除此之外,她還看到了董謠和那兩位曾經對南宮導冷嘲熱諷的綠裙小姐妹。

董謠是天山的弟子,也不知她是為了那一千極品靈石和凝元靈草的犒賞而來,還是對張淮之念念不忘,為了他才來這裏冒險。

如果是前者,黎諄諄還能敬董謠兩分。若是後者,她只能說董謠是癡心妄想。

就算她之後拿到了張淮之的元神,就憑董謠當初搶過黎殊的未婚夫,董謠也休想得到張淮之。

魏離見到黎諄諄,還算客氣,微微颔首以示打招呼,而後擡手讓身後的白衣修士到山洞外的四周查探。

這山洞奇特,看起來像個蝸牛殼,背靠着山坡,也不知洞內的另外一端連接到何處去。

黎諄諄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魏離,他看起來還挺淡定,似乎并不懼怕這妖怪。

她回憶起妖怪給鹿鳴山掌門留下的那封書信,心底大概有了數——像是魏離這般親近的首席弟子,便如同左膀右臂般的存在,該是對鹿鳴山掌門私下裏幹過的事情也多少清楚些。

鹿鳴山掌門既然派了魏離來,自然是對那妖怪知根知底,或是知道魏離有能力收拾了那妖怪,或是交給了魏離什麽法器能對付那妖怪。

原文中對于張淮之如何救出掌門之女并未詳寫,只是一筆帶過,因此黎諄諄不确定張淮之是只靠自己殺了妖怪,還是有魏離在暗中相助。

不過這似乎也并不重要,魏離奉鹿鳴山掌門之命前來滅口,黎諄諄接懸賞來救掌門之女,他們一個要命,一個要財,兩者并不沖突。

失神之際,黎諄諄聽到魏離簡短而冷冽的嗓音:“進。”

話音落下,那數十個白衣修士跟随魏離身後,警惕着神色踏進了山洞。

既然魏離都帶人進去了,黎諄諄便打消了先前的顧慮,跟着一塊進了黑漆漆的山洞。

她進去的時候挽住了張淮之的手臂,本以為要走很長一段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路,誰知剛邁進去,再睜開眼的功夫,眼前的畫面倏而變得明亮起來。

黎諄諄看着莫名出現的城池,揉了揉眼。

南宮導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側,嗓音涼涼:“別揉了,這裏應該是幻境。”

她側過頭看他:“你怎麽知道是幻境?”

他俯下身,唇畔靠近她的耳畔,低語道:“因為我也看過那本書。”

書裏雖然沒有詳寫救人的過程,南宮導卻根據劇情描寫中的一些細節,推斷出張淮之曾進入過幻境內。

黎諄諄沒來得及詳問,迎面走來一個面善的老者,他手中拄着拐棍,溫聲道:“各位遠客大駕光臨,若有禮數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廢話少言。”魏離掃了一眼老者,“妖怪君懷在何處。”

老者笑着:“諸位來得不巧,君懷大人出門了。今日正是我們鹿靈城的召靈節,不如諸位先在此處歇歇腳,陪咱們玩一場游戲,等君懷大人回來。”

魏離眯起眼,朝着身側的白衣修士微微揚首,白衣修士便上前兩步,一把扼住老者的脖子,将他提了起來:“再不說實話,便拿你開刀!”

說着,白衣修士似是為了恐吓老者,擡起另一只掌來,掌心中凝聚出一團白光。

可光芒乍起的那一瞬,似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衆人面前炸開。只聽見“嘭”的一聲巨響,待他們反應過來,原本提着老者的白衣修士,竟然在眼前融化成了一攤血肉模糊的爛泥。

黎諄諄愣了一下,還未看清楚那坨爛肉,便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

張淮之低聲道:“別看。”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時,魏離和剩餘的白衣修士們齊刷刷拔.出了佩劍,劍刃直指那笑吟吟的白面老者。

“鹿靈城有鹿靈城的規矩,咱們這裏可不興蠻力。”老者轉過身,遙遙看向遠方,“只是召靈節上一場助興的游戲而已,諸位不必緊張。”

魏離盯着老者,不知過了多久,他掌心往回一抖,将劍刃收入劍鞘:“什麽游戲。”

“很簡單的游戲。”老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帶着他們往前走去,“等人到齊了,你們便知道了。”

董謠忍不住出聲詢問:“若是贏了游戲,便能見到君懷嗎?”

“待到召靈節結束。”老者溫笑道,“你們總會見到君懷大人。”

地上那一灘血肉看着滲人,除班十七以外,衆人皆是繞道而行。

黎望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班十七也不在意。很明顯這個地方不能使用武力,若是催動體內修為,便會是地上那般血肉模糊的下場。

張淮之怕黎諄諄看到地上那攤血肉受到驚吓,一手牽着她,一手捂着她的眼,帶着她繞遠過了那處。

南宮導看在眼裏,覺得有些刺眼,卻什麽都沒說,只一言不發地跟在他們身後。

再忍一忍,再等一等,忍到他的生活裏不再到處都是黎諄諄,等到他回歸到自己正常的人生軌道中。

他便不會滿眼滿心都是她了。

衆人在老者的帶領下,走過熱鬧喧嚣的城池商鋪,走過暮色中炊煙袅袅的村莊,停留在一片臨海靠山的空地上。

空地上早已站了不少人,除了鹿靈城中的百姓們,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是接了懸賞闖進了山洞的鹿鳴山外城弟子。

一眼望去,皆是綠衣和藍衣,約莫有百餘人。

黎諄諄在這些人中,看到了兩個眼熟的,便是在寶靈閣外排隊時,為了三顆高階靈石起争執的兩人。

她下意識低下頭,又很快反應過來,之前她欺騙兩人時用的是南宮導的身體。

就算他們想要找她算賬,那也應該去找南宮導才對。

黎諄諄往後看了一眼,本是想找南宮導,卻後知後覺發現,蠱雕沒有跟過來。

方才進山洞的時候,她分明看到蠱雕跟在她身後,倒是怪了。

沒等她回過神來,黎諄諄聽到老者揚聲道:“歡迎諸位的莅臨,咱們會替君懷大人好好招待各位。”

老者拍了拍手掌,海灘邊的篝火忽然燃起,映着暮色照亮了海邊的黃昏。

“游戲名叫捉迷藏,諸位小時候定是玩過這個游戲。”他道,“規則也簡單,蒙眼數數抓人的叫鬼,你們抽簽決定誰來當鬼。”

“鬼蒙眼數一百個數,其他人則在這期間藏好自己。鬼需要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找到至少三個人,如果時間到了卻沒有找到三人……”

老者停頓一下,笑呵呵道:“鬼就會自爆。”

這是字面意思上的爆炸,就如同方才他們在城門站着時,因催動靈力而融成一攤血肉的白衣修士。

話音落下,現場一片死寂。

魏離問:“被找到的人會怎樣?”

“跳舞。”老者指着篝火旁撐起的巨大蒸籠,溫聲道,“在蒸籠裏跳舞,直到被蒸熟了為止。”

這般殘忍的話,從老者口中說出卻如同吃飯喝水般輕松簡單。

不等他們再多問,老者已是讓鹿靈城的百姓拿出上百支竹簽來,放在竹筒裏讓他們抽簽。

沒人敢動,這哪裏是什麽游戲,分明是煉獄裏的刑罰。抓不到人要死,被抓到也要死,左右都活不下來。

可他們又無法反抗,踏進山洞裏,便再也沒有回頭路,他們一身修為也無處施展,但凡催動靈力就會爆炸成血漿。

老者淡聲提醒道:“不抽簽的話,大家都會死。”

音落,董謠第一個上前抽了簽。

她來此之前做過一個預知夢,早已經将此處的一切都提前夢到。

她知道抽到哪根簽子可以當鬼,知道這些人都會藏在哪裏,也知道黎諄諄的藏身之地。

當黎諄諄被找到時,該是怎樣的表情?

當黎諄諄被逼着在滾燙的蒸籠上跳舞,跳到活活蒸熟時,張淮之又該是怎樣的表情?

董謠勾起唇角,又很快壓了下去,她在竹簽裏選了一陣,從中取出一支竹簽,交給了老者。

老者看了一眼竹簽,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董謠,宣布道:“這是鬼簽,你來做鬼。”

作者有話說:

抱住小可愛蹭一蹭~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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