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三十五個前男友
那斷斷續續的啜泣聲戛然而止。
黎諄諄曾預想過他會說什麽, 已是做好了接話的準備,卻在南宮導說出那一句“因為我喜歡你”後,猝不及防地愣在了原地。
她很難想象這句話是從南宮導嘴裏說出來的。八年前分手的那一天, 她雙眸緊緊盯着他, 沉默了許久, 才小心翼翼問出那句:“你喜歡我嗎?”
南宮導不說話, 只看着她。
看得她心裏透涼,看得她渾身冰冷,仿佛一桶徹骨寒涼的冰水迎頭澆在了她臉上。
當時黎諄諄想, 哪怕他只是一句欺騙,一句謊言,只是哄哄她也好。
真可惜啊。這句“我喜歡你”來的太晚,晚到她現在聽着已是毫無波瀾。
黎諄諄只怔了一瞬,很快回過神來, 蹙着眉瞪他,以表自己對南宮導胡亂篡改劇本的不滿。
他像是沒看見她兇狠的目光, 擡起手來, 用那修長皙白的手指輕輕覆在她哭紅的眼尾,一下一下拂去尚且溫熱的淚水。
她唇瓣顫了顫, 幾乎是咬牙切齒,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你不要太荒謬……”
每一個字都用足了力氣, 卻又怕被旁人聽到, 聲音低得像是蚊子叫。
也不知怎地, 看見黎諄諄這副怒目切齒的模樣,南宮導便覺得有意思極了, 原本煩悶的心情也纾解不少。
他眼尾瞥了一下頓足在黎諄諄身後幾步遠的張淮之, 擦淚的手指向她耳畔緩緩後移, 直至骨節勻稱的手掌叩進她鬓發間青絲裏。
南宮導俯身,在她唇角落下極輕的一吻,如蜻蜓點水,點到即止。
黎諄諄當場裂開了。
本來這場戲的重點應該是南宮導如何吹哨為他們犧牲,黎諄諄如何悲痛欲絕,繼而引起張淮之內心的愧疚自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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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莫名其妙變成了南宮導的專場,看他如何表演深情,又如何在臨死之前将壓抑于心多年的暗戀表達出來。
黎諄諄是要給張淮之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但南宮導卻給了她一個驚心動魄的教訓——永遠不要太信任一個男人,特別是一個狗男人。
直到盤旋在空中的鳥兒沖下來,南宮導被迫與她分開,他仍在用一種“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眸色凝望着她。
尤其是黎諄諄眼淚還在不停往下流,這一幕就看起來變了味,像是一對情深的愛人在面臨生離死別。
問題她流眼淚是因為她在系統欄,用金幣兌換了催淚丸,催淚效果大概能維持一炷香的時間,一時半刻這眼淚怕是止不住。
也就是說,黎諄諄還要再哭半個小時。
張淮之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她身邊,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唇也幹澀發顫,嗓音低得像是深入塵埃:“對不起……諄諄,對不起……”
黎諄諄不知道現在要怎麽才能将這場戲收尾,更不知道張淮之此時此刻心裏在想什麽。
秉承着多說多錯的道理,她沉默起來,只是那眼淚肆意淌落,擋住她的視線,她又不得不伸手去擦眼淚。
游戲結束,刺耳的哨聲又尖銳地響起,給他們指引着回去的路。
黎諄諄哭了一路,哭久了,她身體便開始本能地抽泣,肩膀一聳一聳,不停流出清涕。
張淮之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她,那是她的表哥,一路上護着她,照顧她,甚至于在心底偷偷喜歡着她的表哥。
南宮導本來不用死。
若不是因為他,要不是他告訴了她董謠救過他,她又怎會在那一炷香燃盡的最後時刻,選擇放棄自己的性命。
這一切都是他惹出的過錯,可事情變成現在這樣,他卻無法妥善收場。
吹響鳥哨,應該去死的人是他才對。
張淮之垂在身側的手臂微微緊繃,他邁着沉重的步伐,加快速度越過她身邊。他要向老者說明該死的人是他不是南宮導,假如不能換回南宮導,那他就跟他們硬拼。
不管是自爆也好,還是被殺死,都比他束手待斃,眼睜睜看着南宮導被蒸熟來得強。
還未走出幾步,張淮之的手臂忽然被身後的人攥住,他腳下一頓,轉頭看過去,卻迎着月光看到黎諄諄那張哭花的臉。
她剛剛摔過,身上沾着泥,原本白皙溫軟的面容看起來髒兮兮,鬓發淩亂散落在耳畔,雙眸裏噙着淚,仿佛星光般流淌在眼底。
“不要去……”黎諄諄眼眸通紅,神色倔強又脆弱,“我只剩下你了。”
她啜泣着,埋頭抿住了唇:“……曉曉還在等着你。”
張淮之沒想到黎諄諄竟然看透了他的想法,他唇張了張:“我……”
“你要好好活着。”
黎諄諄嗓音沙啞,向前撞進他懷裏,晚風吹過少年失措蒼白的臉龐,他僵在身側的手臂,緩慢地擡起,輕輕落在她肩上:“……對不起。”
張淮之很少向人道歉,他阿爹說傷害一旦造成,再去說對不起,不管說多少遍都無法抹平痕跡,讓一切恢複如初。
與其用嘴說對不起,倒不如努力去改變,嘗試着挽回自己闖下的禍患。
可今日張淮之卻說出了人生中最多的“對不起”,他才明白,不是什麽事情都有轉圜的餘地。
兩人相擁在漆黑中,久久,久久。
當哨聲消失,黎諄諄和張淮之走回海岸邊時,她發現老者将蒸屜撤了,随之出現在衆人視線裏的是一個巨大黑色的鐵板。
鐵板下升起烈烈炙火,而方才被抓住的十人,陸陸續續被推上了鐵板。
他們雙手被繩索束縛,赤着雙足,大多人都是慌張無措,渾身緊繃着的模樣,只有南宮導神色悠悠,眉眼中竟還有一絲閑散的開懷。
他在看黎諄諄,黎諄諄用眼睛挖了他一眼。早知道便不應該給他安樂丹,看他還敢不敢編出什麽“因為我喜歡你”這樣的謊言,又是表白又是親吻,在張淮之面前胡亂戲耍她一通。
老者不知何時走到鐵板旁,笑吟吟道:“這兩場的鬼都表現非常優異,那麽現在就看看被抓住的人表現如何了。”
他頓了頓,轉頭看向那鐵板上的十人:“聽說過民間游戲鬥雞嗎?”
鬥雞也叫撞拐子,一條腿獨立站着,另一條腿則盤成三角狀,用膝蓋去撞別人。
老者簡單介紹了一下游戲規則:“哨聲響,将其他人都撞下去,最後留在鐵板上的勝者可以活下來。”他又補充了一句:“輸了的人,則要在脖子上墜着石頭沉海。”
一聽這話,張淮之死氣沉沉的神色裏重新注入一絲生機,他緊繃着的手臂輕顫,望着黎諄諄:“諄諄,南宮大哥還有機會……”
黎諄諄甚至在他眼底看出了微微濕潤,她抿了抿唇,緩緩擡頭看向南宮導。
南宮導也在看她。
她看不懂他眼底暗潮湧動的情緒,更不明白他今日當着張淮之的面,戲耍她的意義在何處。
張淮之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從始至終也沒有跟她提過南宮導表白,親吻她的事情。
甚至于張淮之至今仍沉浸在滿心愧疚中,慘白着一張臉,恨不得替南宮導去死。
南宮導好像哪裏變了,黎諄諄卻又說不出到底哪裏變了,她只覺得他怪。
她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對于南宮導而言,他輸了所謂的鬥雞游戲,服用安樂丹後,沉海死掉更為體面。但他要是非選擇做那個游戲的勝利者活下來,她也不會去阻攔他。
左右安樂丹只有半個時辰的止痛效果,他活下來會比死了更難受,更痛苦。
随着老者吹響鳥哨,那鐵板上的衆人也紛紛繃緊身體,吃力地将一條腿架在膝蓋上,另一只腳則站在鐵板上搖搖顫顫。
他們的雙手被捆住,不能用手扶着架起的腿保持平衡,再加上那鐵板正在加熱,原本漆黑的鐵板邊緣,已是微微泛起火紅的顏色,加劇了他們內心的惶恐。
好巧不巧,鐵板上有一個身着青衣的大塊頭,正是上次在寶靈閣外因為三塊高階靈石打起來的其中一位。
那大塊頭盯着南宮導看了兩眼,似乎是覺得眼熟,他為了趕在那鐵板整個燒紅之前贏得游戲,占着自己體形大的優勢,架着腿便往看起來身形瘦弱的弟子身上撞去。
或許是因為內心積怨已久,他第一個撞下去的人,就是上次在他們打架時揮劍阻止的白衣修士。
班十七抓人比較随意,不像董謠怕得罪人,抓的都是鹿鳴山的外城弟子。班十七抓來的九人中,有三個都是鹿鳴山內城的白衣修士。
鹿鳴山上一向是戒律分明,內城弟子永遠比外城弟子高上一頭,兩邊若是起了沖突,吃虧的也永遠是外城弟子。
如今大家站在鐵板上,也不分什麽內外城了,總之都使不了靈力,便是誰底盤穩,誰蠻力大,誰體形壯就能占到便宜。
于是就出現了幾個外城弟子聯合起來擠兌內城白衣弟子的一幕——前三個摔下鐵板的全是白衣修士。
內城弟子為追求白衣飄飄,便以瘦弱為美,不想此時卻在這上面栽了跟頭。他們剛一摔下鐵板,就有人上前按住他們,在他們脖子上綁了一圈沉甸甸的大石頭,朝着海邊拖去。
有人忍不住向魏離求救:“大師兄——”
“救我,救命啊!”
哀嚎一聲高過一聲,魏離卻無動于衷看着鐵板上剩餘的七人,理都不理他們的呼救。
随着陸陸續續傳來的“撲通”幾聲,三人連人帶石頭一起沉沒在海浪中,浪花卷得沙土上的腳印都消失無蹤,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那般。
鐵板從外圈向內圈漸漸燒紅,赤着的足下燙得讓人站不穩腳。青衣的大塊頭多少有些頭腦,他先報私仇,聯合衆人将白衣修士撞下去,而後便開始挑選看起來難纏的角色來撞。
那鐵板越往後會越滾燙,他要在腳下被燙熟之前,将那體型壯,看着高大的弟子撞下去,等最後再對付那最弱的便是了。
于是南宮導就被忽略到了最後。
南宮導身形颀長,約有一米九二高,比大塊頭還要高出半頭去,只是他體型看着勻稱,又一幅斯文有禮的模樣,瞧着不具備太大的攻擊力和威脅力。
至少在大塊頭撞上去之前,大塊頭心裏是這樣想的。而後他便被一股強大的沖力掀翻在了鐵板上,整個人像是八爪魚似的迎面栽過去。
由于兩只手被繩子束縛住,大塊頭沒能用手着地,他半張臉貼在燒紅的鐵板上,只聽見一聲凄厲的慘叫,鐵板上冒出陣陣白煙。
他一遍痛呼,一邊像是毛毛蟲般湧動上半身,掙紮着爬起身子,半跪在鐵板上,試圖用身上的布料隔絕灼人的鐵板。
但這樣做根本毫無作用,他被燙得渾身起泡,那一串串血泡又很快在高溫的催熟下炸裂開,混着血水浸透布料。
大塊頭三大五粗一個糙漢,竟是生生疼哭了,他擡起頭看着南宮導停在他面前,忍不住求饒:“我家中還有妻兒,求你,求你放過我一馬……”
南宮導臉上沒什麽表情,他站在鐵板上的腳底已是血肉模糊,但他服用了安樂丹,感覺不到太大痛苦。
“你自己下去……”他嗓音低啞,“還是我幫你?”
一整個鐵板上的人,摔下去的其中五六個人都是被大塊頭撞下去,撞人的時候沒想過別人家也有妻兒,求饒的時候倒是想到了。
大塊頭見南宮導軟硬不吃,他沉下眸,也不管什麽游戲不游戲規則了,用着拼死的力氣忽而乍起,兩只腳站在鐵板上,朝着南宮導直直撞了過去。
他本是抱着破釜沉舟,同歸于盡的想法,但南宮導只是微微側開身子,便輕松避開他的攻擊。
大塊頭一時剎不住腳,竟是沖了下去,掉下了鐵板。
由于破壞游戲規則,大塊頭沒有被沉海,而是在摔下去的那一瞬間炸成紅色煙花,殘肢血塊飛濺的到處都是。
南宮導贏了,他下意識看向黎諄諄,卻看到她正在抱着張淮之哭。
這一刻,他知道了她的淚水是假的。她其實不希望他活着,他幹幹脆脆死去才能讓張淮之永遠對她愧疚。
濕潤的液體落在臉上,他怔愣地擡手抹了一把。接着越來越多的液體迸濺下來,南宮導擡頭往上看了一眼。
原來是下雨了。
雨幕傾盆而下,澆滅了海岸邊的篝火,也澆滅了他腳下的鐵板。
南宮導其實感覺不到腳疼,但他又确确實實真切的感受到了一絲絲抽絲剝繭的疼,不知從何處而起,漸漸朝着四肢百骸蔓延。
或許是為了演完這場戲,黎諄諄淋着雨朝着他跑來,她踏過一地蜿蜒的血水,踩上那仍有餘溫的鐵板,緊緊擁住了他。
她沙啞的哭聲混着嘈雜的雨聲傳來,他看向她哭得微微腫起的眼,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何時被松了綁,食指勾落了她眼尾的淚。
“哭得真醜。”他的嗓音磁性低啞,裹挾着言不盡的疲憊。
黎諄諄聽出他語聲間的倦意,掃了一眼他血淋淋的足下,貼在他頸旁,用着極輕的聲音問:“你知道安樂丹只有半個時辰的效果嗎?”
南宮導:“知道。”
黎諄諄問他:“這般程度的燙傷潰爛,很快就會感染流膿,你是準備發着高燒,活活疼死在這裏?”
安樂丹只有止痛之效,但那嚴重的灼傷真真切切給他的身體帶來了傷害。現在他是感覺不到疼痛,軀體卻已是強弩之末,不過是強撐着罷了。
雨淋在他身上,打濕他蒼白的面容,澆得鐵板上滿是血水。南宮導輕吐出一口氣,嗓音漸漸弱了下去:“你……心疼我?”
沒等她回應,他已是身子一軟,體力不支地向前栽去。黎諄諄硬撐着接住他,張淮之急匆匆趕來,将南宮導背下了鐵板。
不知是不是因為下雨的緣故,老者叫停了游戲,沒再将這場無止境的殺戮游戲繼續下去。他眉眼慈祥地笑着:“辛苦諸位了,還請諸位跟随侍者前去寝室休憩,屆時老朽會讓人送上晚膳,犒勞諸位。”
魏離定定站在原處:“妖……”他将後一個字咽了回去,改口道:“君懷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這個問題顯得蒼白無力,游戲的主導者顯然就是君懷,如今君懷不在場他們都如此被動,若是君懷來了,他們豈不是都要原地自爆。
魏離知道,君懷是在報複鹿鳴山上的人。
僅憑鹿鳴山掌門,還有三大家族過往曾對君懷做過的事情,足以君懷将他們所有人千刀萬剮千遍百遍。
可他不能一直坐以待斃,等着那刀挨到自己脖子上再去思考怎麽活命。
老者對于魏離的提問,只是溫和道:“待到今日召靈節結束,君懷大人自是會現身。”
召靈節結束……那也就是說,再等兩三個時辰,待到夜半三更時,君懷就會出現?
魏離沒再追問下去,淋着雨跟着引路的侍從穿過一片樹林,到了一處入目樸素的矮房子前。
放眼望過去,此處有一排蘑菇屋,房間的數量正正好好對應着他們幸存下來的人數,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一人一間房,請諸位客人各自在房間內歇息,不要四處走動。”
衆人被侍從“請”進了房間裏,經歷過那一場暗無硝煙的厮殺,大部分人都已是精疲力竭。
董謠在進房間前,忍不住去找張淮之說話:“淮之……”她似是想起了什麽,将那個“哥”字硬生生咽了下去:“剛剛在苞米地裏……”
沒等她欲言又止地說完,張淮之将背後半是昏迷的南宮導往上掂了掂,神情冷淡道:“董前輩,你我之間還未熟絡到這般親昵稱呼的地步,今日你放了我一次,諄諄也放過你一次,你我之間已是兩不相欠。”
他想往前走,又倏忽頓住腳步:“我已和諄諄結為道侶,私下便該與女子避嫌,還望前輩體諒,往後與我保持些距離。”
董謠被說得啞口無言,她站在雨中,遙遙望着張淮之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黎諄諄不知何時走到了董謠身側,她嘴角微微揚着:“董姑娘,這場游戲好玩嗎?”
她突然出現,吓了董謠一激靈。董謠往後退了兩步,回憶着方才發生的種種,看着她:“你……是故意的?”
從抽到鬼簽,到好巧不巧就在游戲結束前找到苞米地裏藏身的她,而且張淮之還藏身在她附近不遠處,将黎諄諄跟她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但……南宮導為什麽要豁出命去配合黎諄諄?
不知怎地,董謠忽而想起傍晚時,她在張淮之隔壁房間聽見的動靜,看見的畫面。
難道那躲在帷帳裏歡愉的兩人,便是黎諄諄和南宮導?
董謠眉頭蹙了再蹙,冷着眼看黎諄諄:“我以為你是什麽好東西,原來是個下賤.貨……”
一邊勾着張淮之,一邊跟自己表哥茍且,這般腳踏兩只船的女子,虧得張淮之還待她如珍寶。
黎諄諄臉上沒有一絲惱色:“你氣急敗壞的樣子,看着甚是好笑。”
她推開其中一間房門,轉身看着臉色煞白的董謠笑道:“有本事你便去淮之哥哥面前诋毀我,看他信你,還是信我。”
城府深便是城府深,有心機便是有心機,偏董謠好不夠好,壞不夠壞,還要給自己立着善良小白花的人設。
大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指點點來增添自己的底氣。
董謠想追上來,黎諄諄卻一甩房門将董謠隔在了門外。這房門被施了咒術,進人後一關上門就拉不開了,董謠砰砰砸着房門,将拳頭都捶出了血,屋子裏卻一點動靜都聽不到。
這場雨來得突然,黎諄諄從頭至尾淋得徹底,一進屋就打了個寒顫。
屋子裏供有浴桶和熱湯,地上鋪着柔軟的動物皮毛,牆壁上鑲嵌了一排龍眼大小的夜明珠,将寝室內映得亮如白晝。
明明是溫馨的氛圍,她卻莫名覺得陰森森的,黎諄諄從儲物镯裏取出幹淨的錦布擦了擦臉和頭發,剛坐在椅子上,便見那房門“篤篤”被敲響,而後從外向內打開。
侍從來送飯了。
他将食盒裏的飯菜擺好在桌子上,卻沒有立刻離開,擡眸看了她一眼。見她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問道:“姑娘怎麽不去沐浴更衣,可是浴桶裏的水溫涼了?”
黎諄諄搖頭。
侍從轉身要走,腳步又頓住:“你是不是在擔心你的意中人?”
她挑起眉,看着這多嘴的侍從:“他是我表哥,不是我的意中人。”
侍從道:“但他喜歡你,願意為你去死。”
黎諄諄覺得這人不一般,說話措辭也小心了些:“這世間并不只有愛情,還有親情,友情。愛情要講緣分,還要講究先來後到。”
侍從沉默了一瞬,問:“假如遇到的是孽緣該如何?”
“人這一生不會只遇見一段緣,一份愛,既然你說是孽緣,那總會有了斷的那一日。”
黎諄諄不習慣于跟人講大道理,好在侍從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轉身離開了房間。
她掃了一眼桌上豐盛的飯菜,一口都沒動。屋子裏沒有能計算時間的物什,窗門緊緊閉着,只能隐約聽到屋外淅淅瀝瀝,纏綿不絕的雨聲。
黎諄諄穿着黏膩的衣裙有些難受,忍了忍,終究是忍不住褪下了濕噠噠的外裙,從儲物镯裏拿出一套幹淨的衣裙換上。
明明寝室外還是夏夜,她卻冷得渾身打顫,恍若身置寒冬,從手指到足尖皆是冰涼發麻。
26在她連續打了六個噴嚏後,忍不住道:“諄諄,你是不是染了風寒?”
黎諄諄呼出一口氣:“這屋子有古怪。”不止是屋子有古怪,那寝室內的每一樣陳設都看起來詭異。
不過是淋了場雨,她及時擦幹了身子,又換了衣裙,怎麽可能會凍成這般模樣。
就仿佛,有意引着她去喝口湯暖暖身子,到浴桶滾燙的湯水裏泡一泡,又或是披上床榻邊置放着的狐裘大氅,裹着被褥取暖。
黎諄諄這樣一說,26也不禁打了個寒顫:“要不然,将南宮導召喚來?”
就算南宮導幫不上什麽忙,屋子裏多一個人說說話,也總比這樣自己孤身一人幹等着強。
黎諄諄沒說話,卻在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後,擡腳在地上畫了個圈。
太冷了,再等一兩個時辰,她怕是要活活在屋子裏凍死。
南宮導被傳送過來的時候,仍在半昏半醒的狀态,他重重摔在地上,好在那地面鋪着柔軟的動物皮毛,沒再讓他傷上加傷。
便如黎諄諄先前所說,他雙足潰爛得不成樣子,足底血肉模糊且微微發黑,仿佛一塊燒焦的糊肉。
黎諄諄擡腳在他腰上輕輕踢了一腳,見他沒有動靜,她垂眸思量起來——要不要直接給他個痛快,一刀攮死他。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畢竟此時身處在密閉空間中,若是想毀屍滅跡也不大方便。
黎諄諄在系統欄裏翻找起來,一股腦兌換了幾顆能緩和傷勢的丹藥,往南宮導嘴裏放去。
但他薄唇抿得死緊,似乎咬緊了牙關,任由她如何掰他的下颌,都撬不開他的嘴。
26提議道:“你可以試一試嘴對嘴喂藥,言情小說裏都這樣寫。”
黎諄諄有些無語:“他是嘴上安門禁了?非得我嘴對嘴才能打開?”
說着,她蹲在他身旁,手指微微彎曲,在南宮導腰上撓了兩下,他本能地皺起眉,蜷縮起身體。
黎諄諄便趁着他松懈的一瞬,擡手一把掐住他的雙頰兩側,逼得他唇齒輕啓,順勢将夾在指間的丹藥扔進了他嘴裏。
“這不就喂進去了。”屋子裏的水,她不敢喂給他喝,為了幫他将丹藥順下去,她掌心貼在他頸上動了動。
順着順着,指腹不慎觸到了他的喉結。黎諄諄動作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麽,微微側首,迎着夜明珠的光,看向他的頸。
她記得他頸上有一顆淡色紅痣,不偏不倚就生在喉結旁。這顆痣生得性.感冷淡,她很久以前就想伸手摸摸看,但南宮導不讓她碰他的頸,更不讓她親吻那顆生在喉結上的紅痣。
黎諄諄手比腦子更快一步,輕輕按在了他的喉結上,那顆痣便跟着喉結滾了滾。
或許是因為感染所致的高燒,他的皮膚滾燙,暖的像是個大號的熱水袋。
在察覺到這一點後,黎諄諄徑直将自己冰塊般的身體靠近了他,像是樹袋熊般攀緊了他。
時間一點點流逝,她身體漸漸回暖,纖細的指仍是百無聊賴地貼着他頸上的紅痣,跟着喉結的滾動微微摩.挲。
“怎麽還不醒。”黎諄諄小聲嘟囔了一句。
“醒了你想做什麽?”磁性嘶啞的笑聲低低傳來。
“……”她慢了一拍反應過來說話的人是南宮導,指上的動作倏而頓住,微微仰起頭來。
他黑漆漆的眸盯着她看,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上綻出一絲笑來:“我好像跟你說過,不要碰那顆痣。”
“哦。”黎諄諄時而會生出逆反心理,就比如此時。她仰頭覆上了那顆淡色紅痣,唇瓣微啓,用唇舌輕輕描繪着喉結的形狀,“碰了又怎樣?”
作者有話說:
抱住小可愛蹭一蹭~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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