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五十個前男友
他話音未落, 黎諄諄已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邁開步,但還未走出兩步,她腿上一沉, 竟是移不動腳了。
她擡手掀起紅蓋頭的一角, 便在地上看到了煽動翅膀的蠱雕。這屋子對于體形龐大的蠱雕來說實在太小, 它只能保持着灰臉鴨子的模樣。
不過黎諄諄身體裏有靈力, 蠱雕便也強了起來,即便用着灰臉鴨子的身體,它依舊力大無窮, 扁扁的鴨子嘴咬着她的褲腿不放開。
它黑峻峻的小眼睛裏隐約含着淚水。
黎不辭在無妄之海囚了黎殊整整三年,卻不曾舍得強迫過她,她怎能和旁的男人成親洞房?
黎諄諄道:“松開。”
蠱雕‘呷呷’叫着:你不能嫁人。
“我才是你現在的新主人。”她彎下腰捏起它的鴨子嘴,硬生生将它提了起來。
蠱雕被掐住了嘴,它發不出聲音, 便只能用那雙黑黑的小圓眼表達着自己的不滿。
它憤恨地看着她。
有那麽一瞬間,黎諄諄好似通過它的眼神看到了南宮導。
都說物随其主, 若真是如此, 那蠱雕應該是南宮導的靈寵,而不是她的。
黎諄諄拿了張定身符出來貼在蠱雕身上, 随手将蠱雕扔了出去,放下蓋頭, 在張淮之的攙扶下繼續走向婚房。
班十七、張曉曉和王徽音也跟着, 成親儀式雖然簡單, 卻少不得鬧洞房和合卺酒。
他們成親本就沒有賓客,王徽音一個腼腆的女子雖然平時大大咧咧, 也不好意思在這時候鬧什麽洞房。
班十七作為此處唯一的長輩, 給新婚的兩人斟上了合卺酒。合卺酒, 顧名思義就是将一個匏瓜剖成兩個瓢,酒水倒進瓢裏,新娘和新郎各執一半的瓢,同時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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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龍鳳燭燃着,火光在窗紙上隐隐躍動。黎諄諄坐在榻上,一手撩着垂下的紅蓋頭,一手拿着酒瓢,微微仰頭将瓢中甘醇的酒水一飲而盡。
匏瓜是張淮之買來的,店家說葫蘆越大姻緣便越美滿,班十七也實誠,竟是将剖開的瓢裏斟滿了酒。
那相當于一聽啤酒的量,被她一口悶下去,辛辣的酒水沿着嗓子眼滑下,一路帶着灼燒之意灌進了胃裏。
張淮之沒喝過酒,他第一口就被嗆得直咳嗽,緩了緩,還是仰着頭一口口灌了下去。
班十七‘啧啧’咂了兩下嘴:“徒婿這酒量太差,平時還是要多練練。”
說罷,他一手推着王徽音,一手拽着張曉曉,笑眯眯道:“走咯,他們該挑蓋頭洞房了……你們餓不餓,我去炒兩個下酒菜?”
床榻不遠處的窗戶半敞着,夏夜的溫風吹進來,仿佛催發了張淮之的醉意,他面頰兩側泛着不均勻的薄暈,嗓音低啞着,輕聲喚道:“諄諄……”
黎諄諄蓋着蓋頭,看不清楚眼前人的面龐,只能透過蓋頭邊角的穗穗,看到張淮之身上鮮妍赤紅的喜服。
他在她面前站了許久,少年修長削痩的手掌握住喜秤,隐隐發顫:“我,我掀蓋頭了……”
黎諄諄早已迫不及待,卻還是裝作含羞帶怯的模樣,一邊絞着手,一邊輕輕應了一聲:“嗯。”
挑起蓋頭一角的喜秤緩緩向上,左右搖曳着的燭火映在她清豔的面容上。她略微含着首,淺瞳慢慢擡起,朦胧的火光和張淮之的身影一同倒映在她眼眸中。
算上前日赴宴那一次,這是黎諄諄第二次在張淮之面前穿紅裳。她的肌膚欺霜賽雪,瑩白中微微透着些淡緋色,濃墨般的青絲墜在頸間,在晦暗的光線中顯得旖旎惑人。
她不着珠翠華服,不染脂粉鉛華,只淺淺描眉,在唇上抿了绛色口脂,便已是美得令他移不開眼。
張淮之怔怔地望着她,渾身僵硬,連唇齒間吐出的呼吸也渾重了幾分。
他好似被定住了,一動也動不了。
黎諄諄等了半晌不見他下一步動作,挑了挑眉,擡手将遮住額的紅蓋頭掀飛了出去。
若是照着張淮之這個進度繼續下去,她恐怕等到天明也不能得償所願。
“淮之哥哥,你站着不累嗎?”她從他手裏拿走了喜秤,随手扔了出去,手掌落在他的腕上,又一點點向上,慢慢叩在他的臂彎處。
黎諄諄沒用多大力氣,便将他拉到了榻上。可即便是坐在榻上,張淮之仍是拘謹得很,他手臂不自然地垂在身前,大抵是回過了神,低下了頭不敢看她。
她當着他的面,掀開喜慶的鴛鴦被褥,将方方正正白绫帕子鋪在了大紅色的床單上。
張淮之低聲問:“諄諄,你這是……?”
黎諄諄沒回答他,鋪好了白绫帕子,她便伸手将張淮之壓倒了過去。她手臂撐在榻上,掌心搭在他頸後,一雙眼眸直勾勾看着他。
同樣都是喝了滿滿一瓢的合卺酒,張淮之的臉卻紅得不成樣子,從臉頰到脖頸分布着顏色不均的緋色,連耳尖都是紅的。
反倒是黎諄諄面色如常,臉頰透出薄薄一層淺粉來,若不是呼吸染着淡淡的酒氣,根本看不出來喝過酒。
“諄,諄諄……”張淮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緊張地磕巴起來。
“那塊白帕是用來……”黎諄諄将唇瓣貼近他的耳廓,濕熱的呼吸打在他的頸間,他聽見她的嗓音越來越低,幾乎輕不可聞地解釋着白帕的作用。
張淮之越聽臉越紅,寂靜的床帏之間傳來他怦然有力的心跳聲,每一下都清晰可聞。
黎諄諄見他這反應,忍不住趴在他肩上,埋着頭低低笑了起來。
張淮之雖然是天道的一絲神識所化,記憶和神力卻盡數被封印,算起來他還不過弱冠之年。
而黎諄諄前世今生加在一起……那前九個世界裏她擁有無數身份,頂替別人的身份和人生過活,期間到底過去了多少年,她竟是有些算不清楚了。
南宮導記憶裏現實的八年,卻連她在各個世界穿梭所經歷三分之一的時間都不到。
她這算不算是老牛吃嫩草?
黎諄諄摸了摸張淮之發燙的耳朵,倚在他頸間的下颌微微仰起,啓唇咬在了他耳垂上。
當黎諄諄觸碰張淮之的時候,與親吻南宮導的感覺完全不同,她在張淮之這裏是主導者,不至于太投入,卻還是會忍不住沉淪在源源不斷的靈力中。
她有時候甚至會生出一種錯覺來——她像是電影裏的吸血鬼。
黎諄諄只淺啜了兩下,便松開發燙的耳垂,轉而親吻張淮之的頸,下颌,一路沿着向上,直至停在他的唇上。
她不急着攻略城池,只貼在他的唇瓣上輕輕研磨,還不忘抽空在識海中詢問26:“測測張淮之現在的修為有沒有突破元嬰期。”
26不禁汗顏。
黎諄諄怎麽能做到一邊和張淮之親近,一邊還觊觎人家的元神。
它探了探張淮之的修為,答道:“已是化神初期了。”
黎殊原本的元神是大乘期,只差一點挨過渡劫期的三道天雷,她便可以飛升成仙。
黎諄諄想要完成任務,便也需要一顆大乘期的元神彌補上黎殊損毀的那一顆。
但想要大乘期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一個修士要經歷煉氣期、築基期、金丹期、元嬰期、化神期、煉虛期,最後才能抵達大乘期。
每一個階段又分初期,中期,後期,正常而言,普通修士想要從元嬰期修煉到大乘期,約莫需要兩三千年的時間。
像是較為有天賦的修士,譬如黎殊,魏離這種天賦異禀的人,至少也需要上千年的時間。
但張淮之不是普通修士,也不是天賦異禀的修士,他是這個修仙世界的創世神。即便他此時不過是凡夫俗胎,又被封印了記憶和神力,只要他想,突破修煉的境地直達大乘期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就譬如原文中的張淮之,就是在宗門大比上與魏離打鬥時,修為得到升華,從元嬰期越過化神期、煉虛期,直接突破至了大乘期初期的修為。
而現在因為黎諄諄的攪和,張淮之去東衡山參加了先前未曾參加過的地下擂臺,在宗門大比之前就突破了元嬰期,如今已是化神期初期的修為。
黎諄諄在心裏估算了一下,這樣算起來,她還是要等到張淮之參加宗門大比,贏過魏離後才能到大乘期的修為。
好在宗門大比就在明日,即便要等,她也不用等太久了。
黎諄諄一個失神思考的功夫,人便感覺天旋地轉,緊接着她與張淮之的位置便調換了個方向。
或許是被褥上撒着花生、紅棗、桂圓等寓意吉祥的幹果,她□□果隔得後背隐隐作痛,但比起這個,那撬開她唇齒的舌更讓人難以忽視。
張淮之的吻毫無技巧可言,比起南宮導的強勢,他就像是山澗徐徐的晚風,偏就是這份青澀懵懂更令人動情,她配合着他,呼吸竟也是逐漸升溫,變得紊亂而灼人。
他吻過她的唇,雪白的頸,細長的金鏈子在火光下隐隐流淌着光亮,大抵是沾染上了皮膚的溫度,金鏈子不再冰冷。
直至寬厚的掌停在了腰間衿帶上,黎諄諄聽見張淮之沉下去的嗓音:“……可以嗎?”
她雙眸遙遙望着層疊的床帏,眸光閃爍,似是晃了晃神,不知怎麽就想起了南宮導問她的話。
——黎諄諄,你喜歡張淮之嗎?
——男女之間的喜歡。
她是怎麽回答他的來着?
喜不喜歡又何妨。
黎諄諄阖上眼,輕聲應允:“嗯。”
她等待着張淮之進一步的動作,但她閉上眼後,他就沒了動靜。
她疑惑地睜開眼,便看到張淮之不知何時下了榻,他俯着身子,面色慘白地探出半身,大口大口嘔着血。
地面蜿蜒出一個血泊,桌上的龍鳳燭火映得血色發暗,看得黎諄諄一愣。待她回過神來,連忙坐起身來,順手抄起了鋪在床榻上的擺拍,遞給了張淮之:“淮之哥哥,你怎麽了?”
這一次,無需她僞裝,嗓音已是染上急色。
張淮之用白帕捂住了嘴,他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讓她別着急,但黎諄諄怎麽可能不急,他要是出了什麽事,她的計劃便要推翻重來。
她跳下床榻,道了一句:“我去找十七師尊。”說罷,她便腳步匆匆朝着屋外而去。
此時班十七正在廂房裏喝酒,王徽音的酒量實在太差,三杯下去就醉倒了,而張曉曉身體弱,吃完飯菜就去睡覺了。
當黎諄諄踢開廂房的門,班十七怔了怔,随即挑起了眉梢:“你怎麽來了……張淮之需要大補丸嗎?”
“張淮之吐血了……”她顧不得多言,拉着班十七便往婚房走。
不過是一個折返的功夫,張淮之已是倒在榻下暈了過去,但他嘴角的血色刺目,似乎仍在緩緩流淌着鮮血。
班十七讓黎諄諄将他抱到榻上去,兩指在他頸上摸了摸,而後在她急切的目光中,挑眉笑了一聲:“你是不是壓到他胸口了?”
黎諄諄怔了一下,上前解開了張淮之的喜服,當她看清楚他遍體鱗傷的身體時,抿了抿唇。
他是去東衡山的地下擂臺賺到一千六百塊極品靈石不錯,相對的代價便是他身前背後一寸寸血肉模糊的鞭傷、箭傷,那血口子縱橫交錯,渾身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但外傷并不是導致張淮之吐血的真正原因,他受了很嚴重的內傷,回來後沒時間休養調息,便急着去籌辦和她成親的事宜。
再加上方才喝了不少合卺酒,又被黎諄諄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壓了壓,那五髒六腑便承受不住崩裂出了血。
黎諄諄一邊在系統欄裏尋找養息的丹藥,一邊問班十七:“他會不會死?”
“死不了。”班十七随手拿了一瓶藥,掐着張淮之的嘴倒了進去,“好好睡上一宿,明日便又活蹦亂跳了。”
黎諄諄動作一頓,聽見這話總算是微微舒了口氣:“沒事就好……”話音未落,她神色好似凝住,看着張淮之躺在床榻上慘白的面色,伸手往下摸了摸。
雖然張淮之暈了,但他方才情動,小張還醒着,那她是不是可以自己……
“乖徒兒,做人不能太禽.獸。”班十七似笑非笑看着她。
黎諄諄收回了手。
她還不是為了明日的宗門大比,以她現在體內留存的靈力,若君懷要在宗門大比上動手報仇,她想要做到自保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實黎諄諄清楚,以她現在和南宮導,張淮之,班十七的關系,就算她手無縛雞之力,他們也會保護她。
但黎諄諄很不喜歡這種将生死寄托在別人身上的感覺,人心隔肚皮,萬一對方背叛了她,那她便只有等死的份兒。
即便是身處劣勢之時,她仍是希望自己能盡可能掌握更多的主動權。
早知道張淮之會吐血昏迷,黎諄諄昨日便該攔下他,不讓他去東衡山的地下擂臺。
然而此時說什麽也晚了,她在床榻前站了一會,視線停留在他傷痕累累的身軀上,出門到井邊打了一盆水,拿着幹淨的軟布替張淮之擦拭起了傷口。
班十七對他們夫妻間的事情不感興趣,正要離去,卻被黎諄諄叫住:“十七師尊,留下陪我說說話?”
他腳步一頓,似是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不緊不慢走了回去:“說什麽?”
“你身上的粉裙子很好看……”黎諄諄給張淮之清理過傷口,拉過薄薄的夏被蓋在了他身上,走到桌椅旁坐下,“只是看起來不太合身。”
班十七拿起腰間的酒葫蘆,坐在她身旁:“這是給我夫人買的裙子,我穿确實不合身。”
“……裙子都撐大了,她知道恐怕又要哭鼻子了。”或許是很久沒有跟人提起過他夫人,他看起來有些懷念,眸底鮮少流露出一絲溫柔的神态。
黎諄諄很少會對別人的事情有好奇心,因此即便她一早就察覺到班十七身上的蹊跷,卻也從來沒問過。
她托着下巴淡淡笑着:“看來師娘是個感性的人。”她拿起桌上用來喝合卺酒的瓢,往班十七面前推了推:“師娘現在在何處?”
班十七給她斟了一瓢酒,嗓音聽不出喜怒來:“死了。”
黎諄諄捧着瓢喝了一小口:“以十七師尊的實力,想要救活一個人應該很簡單。”
班十七酒葫蘆裏的酒是烈酒,她只抿了一口便被嗆得喉嚨辛辣。
“萱草山上有一種花妖,吸食天地精氣為生,萬年修得人形,化人後壽命僅有千載。”班十七垂下眼眸,“花妖無魂無魄,身死即湮滅,死後不入輪回。”
“我與她相識那年,她剛剛化形,想不到千年轉瞬即逝,連我也救不了她。”
于是那花妖怕他孤寂,便想在她臨死前,為他留下子嗣。她本是膽小懦弱又喜歡掉眼淚,卻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年變得極為堅韌。
她孕吐的反應要比常人更厲害,或許是因為身體虛弱,她很快便憔悴得不成人形,眼眶凹陷,四肢浮腫,肚子又很大很大,像是要将她壓垮。
她不在班十七面前掉眼淚,總是在無人時趴在被褥裏偷偷啜泣。若是被他發現了,她便尋着借口折騰他,一會要南海的鲛紗,一會要北島的雪蓮,借此轉移他的注意力。
她在生産前,最後跟班十七要的一件東西是貍鲛所織造的杏粉長裙。貍鲛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他一個來回便至少要兩三個時辰。
她和他說,等她生完孩子,便要換上這杏粉長裙,跟他回到萱草山去放紙鳶。
但她沒有機會穿上了。
等班十七帶回貍鲛織造的長裙時,她已經咽了氣。
産婆說,她是為了生下那個孩子,耗盡了體內最後的精氣。
“她是為我而死。”班十七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他輕笑了一聲,骨節分明的手掌搭在桌子上,叩了兩下:“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因為我啊……”他又迎着半敞的窗子,看向夜空中懸挂的月亮:“所以她死後,我便自宮了。”
“……”黎諄諄靜默一瞬。
盡管她早就看出班十七是個另類,但她還是低估了他瘋癫起來的程度。
黎諄諄在虐文小說裏常看到類似的劇情,什麽女主難産死了,男主便對生下來的孩子冷眼以待,認為若不是孩子女主也不會死。
但班十七與衆不同。
花妖就算不生那個孩子一樣會死,他卻将一切都怪罪在了自己身上。
她可以理解他換上了花妖想穿卻未曾來得及穿上的杏粉長裙,然而他還自宮了……看來,班十七定是愛極了那花妖。
所以,黎殊跟那花妖有什麽關系?班十七為什麽要接近她?
他是鬼界之王,總不至于閑來無事跑到修仙界來,在五岳六洲中成立一個聽都沒聽過的小門派,再特意孤身一人來參加宗門大比,又剛好出現在寶靈閣遇見她。
黎諄諄自然不會傻到将這些當做巧合。
只是她沒再繼續試探下去,不管班十七有什麽目的,目前來看,他至少暫時不會傷害她。
“時候不早了,十七師尊早些回去休息。”
黎諄諄放下瓢,并不算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班十七托着下巴笑了起來:“諄諄啊,我以為你會安慰我兩句。”她這個試探完就丢的刻薄性子還真是……甚合他意。
黎諄諄從儲物镯中掏出了秘籍:“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一句節哀順變不會讓悲恸的人感到好受些,反倒顯得安慰的人虛僞。我相信,時間會模糊一切仇恨和愛意。”
就如同她一般,再多的愛,再多的恨,到最後都會被湮滅在時間的溝渠中,待到此時回想當初的自己,只覺得愚笨呆傻。
所有的愛恨嗔癡都會被忘記,哪怕是刻骨銘心的瞬間,放到十年後再去回憶,亦是朦胧不堪。
仿佛只是做了一場夢。
班十七聳聳肩,站了起來:“能被時間模糊的從來不是愛恨,而是你的心。”
他丢下了一句似是而非,令她聽不懂的話,便離開了婚房。
黎諄諄托着腮幫子翻了兩頁秘籍,不知是合卺酒還是班十七的烈酒,喝得她微微眩暈,視線亦是變得模糊起來。
她實在看不下去,索性便躺回到了榻上,一手握住張淮之的手掌,倚在他身旁,就着那汩汩溫暖的靈力,不多時便沉沉睡了過去。
黎諄諄又看到了那一幕。
夏日午後的風簌簌吹起榕樹葉,蟬聲不斷,她躺在樹蔭下的搖椅上小憩,細碎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落。
那本是遙遠的舞劍聲竟是越發清晰,劍刃裹着風淩厲刺出,在空中嗡鳴作響。
忽而,那劍聲止了。
一道颀長的身影落在地上,被烈日驕陽拉得很長,他離她越來越近,直至玄色的衣袂映入眼簾。
伴随着陣陣蟬鳴,他用着極低的嗓音,輕不可聞地喚了一聲:“師尊……”
她想睜開眼睛,卻不管怎麽用力都無法掀起眼皮,而後她感覺到濕熱的呼吸噴灑在面上,那氣息來自于舞劍的人。
即便她看不見他的臉,卻也能感受到他此時離她很近,近到他再往前一小寸,便能貼上她的唇。
就當她以為他要親下來的時候,他卻倏忽向後撤開了身子,似是慌慌張張地退後了幾步。
而後黎諄諄便睜開了眼。
她終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臉,玄衣少年皮膚溫白如玉,他微微垂着首,瞳色一黑一紅,一手執劍,另一手背到身後去,似是有些緊張。
黎諄諄一眼便認出了他。
原來是黎不辭。
所以她現在是在做夢?還夢到了黎殊記憶中與黎不辭曾經歷過的事情?
她仔細地打量他精致立體的五官,他并不似傳聞中那般看起來嗜殺,站在燦然的陽光下,反而有一種少年清隽的柔和感。
黎諄諄正在腦海中搜羅用來形容黎不辭容貌的詞彙,那張臉卻忽然變了。
她再去看他,他已是變成了南宮導的模樣。人還是那個人,劍還是那把劍,唯獨那張臉不再是他。
黎諄諄覺得這一幕煞是詭異,沒等到她多想,她已是從夢中驚醒。
她睜開眼,屋外還是漆黑,但她聽見了不知誰家的公雞在打鳴。
黎諄諄睡不着了。
她坐起身來,對着昏暗的屋子怔了許久。張淮之還在榻上昏睡着,但面色已是好了很多。
她揉了揉眼,側身下榻。
大抵再過不了半個時辰,便要天亮了,她趁着現在去收拾一下,等張淮之醒過來,一起去參加宗門大比,時間剛剛好。
這般想着,黎諄諄走到桌椅旁,将班十七給的黑皮秘籍攤開,映着搖曳昏暗的燭火,提前準備起了各種符咒。
她畫着畫着,略微走了一個神,不知怎麽就想起了夢境中變了模樣的黎不辭。
待她回過神來,視線對焦在那符紙上,卻發現自己在無意間用朱砂畫了一個圈。
黎諄諄怔了怔,沒等她反應過來,空氣中驟然被撕開了一個白洞。
南宮導便從那刺眼的白光中落地。
她唇瓣微翕,想起了床榻上的張淮之,忍不住在心底罵了一句髒話。
黎諄諄下意識想往屋外逃,還未站起身來,便被南宮導按住了肩膀。
他視線在貼滿紅色喜字的婚房了轉了一圈,掠過床榻上刺眼的紅色喜被,掠過被褥裏躺着赤着胸膛的張淮之,又掠過地上的一攤血以及血泊中被染紅的白帕子。
最後緩緩停在了黎諄諄的唇上。
她唇上的绛色口脂花了,淡紅的痕跡從脖頸一路向下,不知蜿蜒到了何處。
“黎諄諄……”南宮導按住她肩膀的手掌用了兩分力,另一手叩在了她腦後,微微俯下身,“你跟他圓房了?”
作者有話說:
抱住小可愛親一大口~感謝小可愛們對甜菜的支持~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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