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一個世界

紅色的花在黑夜中盛開,腥甜的味道萦繞滿鼻尖,拉着牧輕言瘋跑的女人松開手,倒在了地上。她的脖頸被一根樹枝貫穿,血自那裏飛濺而出。

“然姨!”牧輕言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的身體就先一步喊出了這個名字。不對,這個聲音不是他的!

驚訝之中,牧輕言已經回過頭去,他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男人保持着投擲的姿勢,臉上挂着陰測測的笑容,“哎呀,竟一不小心殺死了,這宅子裏活人可是越來越少,再這麽下去可找不到人問路了。”

這個男人長相極為面熟,牧輕言來不及細想,他的身體就先一步做出動作。他的手在顫抖,卻還是強作鎮定地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但還沒來得及拍出去,那個男人就已閃到他身前。

“喂,小孩,你知道你家秘術卷軸放在哪了嗎?”男人幾乎是把臉貼到了他的臉上。

“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牧輕言直接吐了男人一臉口水,趁機将符紙貼到男人胸前。他拔腿要跑,卻被男人一伸手就抓住。

牧輕言反應過來自己大概是在做夢,其一是因為他似乎縮短了一節,身高只到男人的胸口;其二是因為他完全控制不了身體,而這一切似是設計好了劇情一般只等着他往下看。

“你的鬼畫符對我起不了任何作用。”男人道,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将符紙揭下,卻發現是徒勞。

“鎮鬼符?”男人臉色微變。

這時牧輕言扒拉住他抓住自己的手,對準手腕狠咬下去,咬完還猛踩上男人膝蓋,上下吃痛,男人只能将他放開。

牧輕言跑了出去,男人手向邊上一伸,想要再次隔空折斷一枝樹枝,但貼在他身上的鎮鬼符已起了作用,他施不出任何術法。

男人的表情變得猙獰,似怒似笑,他翻轉手腕,伸出兩指在傷口處一抹,将鮮血塗在胸口的符紙上,開口念出一串咒語。

牧輕言剛跑到這座庭院的門口,就感覺腳腕一緊。男人已經沖開了鎮鬼符,手成爪狀,淩空抓住了牧輕言的一只腳。

男人收手,将牧輕言往自己身邊拖拽,牧輕言一把扒住石拱門的邊緣,和男人拔起河來。

但此時的牧輕言只是個小孩,力氣自然不如一個成年的、還看上去十分瘋癫的男人。就在牧輕言被迫将最後一根手指松開時,一個女人飛身而出。

女人手拈符紙淩空一劃,斬斷了男人抓住牧輕言的那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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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輕言明明看見女人的嘴唇張合,卻聽不清她到底說的是什麽。

"去德永院,小姐和少爺在那,你和他們一起逃出去!"

接下來的話牧輕言倒是聽清了。

“那師姐你呢!”牧輕言問道。

“我要殺了這家夥為師父師母報仇!”女人說着,接連扔出三道符紙。

“師父師母死了?!”牧輕言瞬間紅了眼。

這女人的話很矛盾,她一面說着為師報仇,一面又讓他逃走,擺明了她其實是留下來以死斷後。

牧輕言明白這個道理,但夢境的主角卻不明白,他正大喊着要留下來一起手刃仇人。

女人一邊躲過男人的攻擊,一邊分心抽出一道符紙拍向牧輕言,這是一道傳送符,牧輕言只覺得自己周身亮起,眨眼之後便到了另一個地方。

“**”

又是那兩個傳到耳中就模糊成一團的字。這次說話的是一位少女,只見牧輕言還未有下一個動作,少女就将一團東西塞入他懷中,接着手裏被塞進另一只手。

“你帶着他們走。”少女說。

牧輕言低頭,看見懷裏是個胎毛都沒來得及剃的嬰兒,手中牽着個五六歲的男童。這男童也長得有些面熟。

“那你呢!”這是他第二次說出這句話。

“父親母親都死了,現今唯有我能使出枯木逢春之術,但我修為低微,怕是只能将他重傷,困住他一時。”少女說着,竟含淚帶笑,她輕輕握住牧輕言懷中嬰兒的手,“家族血脈不能斷,你們一定要離開,離得越遠越好。”

說完她咬破食指,分別在牧輕言三人眉心一畫,接着推門而出。門口有一口井,她将剩下四指逐一咬破,血滴入井中。

過了片刻,她搖上一桶水來,又不知從哪拿出一只可以用來拖地的大毛筆,沾了水,開始在地上畫陣。

牧輕言扒在門邊看着少女所做的一切,衣角忽然被人扯了扯,那五六歲的男童瞪着大眼睛,喊了聲“師兄”。

少女将陣畫好之後,走到陣中,擡起雙手開始吟誦咒語。她的聲音空靈,宛如唱着一首繁複拗口的歌謠。

突如其來的,夢境中的場景竟猛地切換。

這個地方牧輕言很是熟悉,不,應該是原主很是熟悉。這是離他家偏門不遠的一個胡同口。

“師兄,就是這家的夫人難産了,大的小的都沒保住。”男童指着對面的門說道。

“嗯。”牧輕言點頭,“符紙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那行,我去畫陣,你現在這帶着。”說完牧輕言往自己身上拍了張符,這是張隐形符,他拿着根蘸了墨拖把大搖大擺地在牧宅外畫了個圈,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了。

不過多時牧輕言便回到胡同口,從男童中接過嬰兒,直接從偏門進了牧宅。

牧府內寂靜無聲,所有人都被催眠了,他直截了當地走到了牧夫人生産的房間。此時牧夫人剛剛斷氣,旁邊的穩婆手裏抱着個死嬰。

他将兩個嬰兒替換來,又拿出一塌符紙往空中抛灑。這是事先備好的符紙,自主人手中而出後便各就各位,牧宅中每個人身上都被貼了一張。

牧輕言給懷中的死嬰也拍上隐形符,接着他念出一個訣,牧宅裏的人從短暫的夢中醒來。

穩婆見着手中的孩子轉着黑溜溜的眼睛,又看向那位已蹬了腿的夫人,一時臉上又喜又悲。穩婆朝門外喊了聲:“老爺,夫人生了,是個男孩。”

又聲音轉低,“只是夫人沒能捱過去,已經去了……”

緊接着,原主父親的臉進入視線,他步伐不穩,幾乎是一路踉跄來到床邊,握住妻子的手時已是滿眼淚水。

“老爺。”周圍的丫鬟婆子分分避開臉,抽出帕子按在眼角。

“山河為結,日月為昭,豈易輕言。”

“這孩子,便叫輕言吧。”

忽然地,牧輕言想起了這男童和那男人是誰。

**

“這就是我剛才夢到的一切。”牧輕言道。他和曲泊舟仍在廚房內,不過此時的廚房已經發生了變化——由生而死,天地只唯兩色。

“這不是夢,而是有人特意讓你看見的一段記憶。”曲泊舟道,“二十二年前,京城曾發生過一起滅門慘案,司天臺的人判定兇手是個術士,因為現場殘留有陣法對抗的痕跡。”

“被滅門的家族姓金,金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魂術修煉家族。”曲泊舟邊說着邊繞着廚房中央的案臺來回走動,“被一人滅門,我是不怎麽相信的。而且據你所見,那人還是陳太傅。”

“我看到的也只是個末尾,而且當時的陳太傅看上去很是怪異,有點像被附身了。”牧輕言攤手,那段記憶中行事毒辣的男人,和這幾日他接觸到的陳太傅,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是一個人。

“術士施法是需要借助符紙等工具,你說當時他沒有通過媒介是嗎?”曲泊舟掏出扇子,一下一下拍打在手心上,“如此說來,他不屬于術士這個範疇,倒像是個魂修。”

“魂修?”

“就是通俗所說的鬼,它們只有靈魂沒有實體,黃紙桃木一類的對他們天然有害,所以它們從不依靠這些媒介。”

所以陳太傅就是被鬼上身了嘛。牧輕言心道,這個曲泊舟解釋起來還真是啰嗦。

“假定這段記憶是真實不摻水分的,那我們來推論一下整個事件的關系。”發現牧輕言在走神,曲泊舟走到他面前将扇子往他額上一敲。

“二十二年前,金氏一族被‘陳太傅’滅門,族人拼盡全力讓你們三個孩子逃走了。你們仨來到了牧宅,将你和原本已死的‘牧輕言’調包,于是你安穩地活到了這麽大。”

“二十二年後,京城又有人開始興風作浪,還布下了個所謂的活死陣。嫌疑人有兩個,一個是‘陳太傅’,另一個是當年帶着你一起逃走的男童,如今的——叔柬。”

“一個的動機是利用活陣來修煉,一個的動機便是複仇了。不過我更傾向于後者,這樣便可以解釋為何那晚叔柬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那是障眼法,還有開着的窗戶也并非巧合——他是要帶你出去。”

“可司天臺的人不是說術士是個女的嗎?”牧輕言問。

曲泊舟淡淡一笑,“那麽問題來了,你看到的這段記憶,用的是誰的視角呢?”

作者有話要說: 補昨晚的

嗯 昨晚剛開始碼字就被我哥喊出去吃燒烤了 我也就不争氣的去了 所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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