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二個世界

牧輕言原本打算的是“吃完就散,絕不糾纏”,可當他擱下碗、往桌上扔了幾枚銅板付賬後,狗蛋連面湯都顧不上喝了,一抹嘴從凳子上蹦下來,緊随牧輕言身後。

過了多少條街,穿了多少回巷,狗蛋就跟快牛皮糖似的怎麽甩都甩不掉。牧輕言不得不停下腳步,問:“我請你吃了東西,你還跟着我幹嘛。”

“我沒別的地方可以去了。”狗蛋的眼裏頓時含了一汪水。

被那樣無助中又帶着期望的目光看着,牧輕言很難不心軟,可是他要辦的事情并不允許他多個累贅。“跟着我也沒肉吃。”牧輕言偏過頭去不再看他。

“我不吃肉,你吃面我喝湯就成。”狗蛋伸出手抓住牧輕言的衣角,微微地晃着,想讓他把視線轉回來。

“我幫你背包袱,我還很識路的,我可以帶路。”狗蛋央求着,“我還會打架,我可兇了別的小孩都打不過我,你就讓我跟着你吧。”

就在牧輕言想着該如何回絕的時候,旁邊的兩個小孩忽然打鬧起來,其中一個被另一個推到牧輕言身上。牧輕言抓住那小孩肩膀扶着他站好,這時狗蛋卻神色一變,捏住了這小孩的手腕。

接着狗蛋腿一掃,那小孩猝不及防跪倒在地,手被反向抓着,這樣的姿勢令他極不舒服,劇烈的掙紮起來。狗蛋狠狠地踢了他一下,“東西還回來!”

那小孩極不情願地伸出另一只手,将一個翠綠的玉佩丢到地上。牧輕言低頭一看,正是挂在他腰帶上的那一塊。

狗蛋放了手,将玉佩撿起來遞給牧輕言,臉上帶着讨好的笑容。

“你看,我還能保護你的財物!”狗蛋仿佛這樣說着。這使牧輕言內心有些複雜,沉默之後他終于接過玉佩,道:“那你要乖。”

這剛剛過他腰的小猴子高興得連蹦帶跳,牧輕言摸了一把他的頭頂,又默默收回手,“我帶你去買身衣服,然後洗個澡。”

這條街上便有好幾家成衣鋪子,狗蛋卻不願進去,而是拉着牧輕言去了估衣鋪。所謂估衣鋪,便是賣舊衣的地方。牧輕言心中那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又翻湧上來。

狗蛋挑了幾件深色的,約摸着是為了經髒,接着問牧輕言要了幾文錢,跑進澡堂。

牧輕言坐在隔壁的茶鋪裏喝茶,等狗蛋出來時,他幾乎要認不出了。泥猴子跟換了層皮似的,雖然還是黑,他本就瘦得只剩一包骨頭,舊衣服套在他身上有些大,但土褐色襯得他有些老成。狗蛋眼珠子一轉,便看見牧輕言,飛似的跑到他跟前。

“叔!”狗蛋歡快地喊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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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輕言這才想起自己并未告訴她自己姓名,便道,“我叫牧輕言,放牧的牧,輕言細語的輕言。”

“輕言叔!”狗蛋點點頭。

“那我們走。”牧輕言結了賬,牽起狗蛋的手往外走,這時外面忽然來了群官兵,直沖對面的醫館。

牧輕言“咦”了一聲,這間醫館是城裏最好的醫館,百年老字號,無論怎麽改朝換代它都屹立在此,任憑天上地下風雲色變。

人群馬上熱鬧起來,有人想湊近了瞧,卻被守在外面的官兵給推了回去。

“該幹嘛幹嘛去,再擠在這兒,別怪刀劍無眼啊!”一個頭目模樣的人沖人群喊道。

聲譽極高的百年老字號被堵了個實在,這是要搞大事情啊。牧輕言搖搖頭,正準備帶狗蛋走,狗蛋卻扯了扯他。

“輕言叔,你是不是想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狗蛋眨着眼睛問。

“你有辦法?”牧輕言訝然。

“你等着,再去喝點茶吃些點心。”狗蛋狡黠一笑,将牧輕言推回方才的座位上後便跑開。

黑猴子的身影很快混進人群裏,他順着想看熱鬧但被趕走的人流越走越遠,但在岔路處忽地一轉,快手快腳地來到醫館後院的籬笆旁。狗蛋與院子裏的狗隔籬相望,然後猛地一矮身,從籬笆下開的那個狗洞鑽了進去。

蓋碗茶摻了兩次水,糕點由紅棗糕換為了綠豆糕,滾了一身灰的狗蛋終于出現在牧輕言的視野中,而這時堵在醫館門口的官兵也都撤走了,他們空手而來空手而歸。

“叔,我打探到了。”狗蛋賊兮兮一笑。

“說。”牧輕言塞了一塊綠豆糕到他手中。

“咱們這兒的王爺被皇上要求進京述職,但王爺一直身體不好,他們想要東歸醫館的魏大夫随行。”狗蛋邊吃綠豆糕邊說話,口齒還頗為清晰,“醫館哪肯,魏大夫雖已不是東歸的掌櫃,卻仍舊是醫術最高的那位,招牌全靠他撐着,且魏大夫年事已高,經不起這長途跋涉舟車勞頓了。但那些當官的态度很強硬,撂下話來說讓魏大夫好好考慮一晚,明天早上他們來收取答複。”

聽完這話,牧輕言摸着下巴思考起來。大夏國建國已有數百年之久,除了起初幾代分封的王爺需要進京述職外,之後便取消了這一要求,以示皇室的友好和信任。如今來這麽一出,要求一個病秧子王爺從這大老遠的西南地區橫跨将近整個版圖去述職,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出是皇帝要搞幺蛾子了。東歸醫館,如此的老店,自然是不肯趟這趟渾水。

但這正好給了牧輕言可乘之機。牧輕言将剩下的半碟綠豆糕推到狗蛋面前,“好了,這會兒該輪到你在這兒等我了。”

狗蛋卻不肯,他嚷着讓老板拿了張油紙将綠豆糕包好,往懷裏一踹,仗着人小具有機動性,幾下就又鑽到牧輕言腳邊。牧輕言伸手在狗蛋腦門上一彈,心道這小屁孩忒沒安全感。

“我說了要保護你的,他們家後院那條大狗特兇!”狗蛋走到牧輕言身前。

感情你是這身灰是因為和狗打了一架,牧輕言有些無語。

牧輕言找到東歸醫館的魏大夫,表明自己鬼手的身份并且言辭誠懇地請求了一番,他想以魏大夫親傳徒弟的名義代替魏大夫随王爺上京。

這是對兩方都好的買賣,于醫館而言,若是王爺半路嗝兒屁了,他們只會砍下牧輕言的腦袋,若是王爺平安到了經常,被賞賜的也是東歸醫館。

魏大夫裝作考慮了會兒,便點頭答應。當晚牧輕言就帶着狗蛋在醫館住下,又動用了些月華閣的人脈,第二天一早,王府的人再來時,态度軟了不少,恭恭敬敬地将魏大夫的親傳弟子請去了。

萬萬沒想到,牧輕言在王府外的馬車中侯了沒多久,那病秧子王爺由人扶着,剛一只腳邁出大門,便暈了過去。

王爺被衆人擡進這十月裏依舊溫暖如春的馬車,牧輕言滿臉嚴肅地打簾子走入。

牧輕言深吸一口氣,跪坐在這病秧子王爺身邊,将他的手從被子裏拿出放在軟墊上。

原主的記憶都還在,你輕功都能使出來,所以你一定能行的。牧輕言給自己打氣道,同時伸手搭上病秧子王爺的脈搏。

病秧子不愧是病秧子,脈象特別虛弱,甚至時有時無,他的心肺肝脾胃都壞透了,除了神仙在世,恐怕沒人能救得了他。但牧輕言還得靠着他混入皇宮,苦思冥想後終于找到個方法——拔罐。

拔罐有助于疏通經絡,調節氣血,在牧輕言生前,這幾乎是一種萬金油似的治療方法,家庭必備,他也是拔罐的一把好手。

牧輕言忽的一愣,他對生前之事一直記憶模糊,如今竟然記起了些。難不成和完成任務的程度有關?但他沒有細想,因為眼下要緊的還是讓這病秧子醒來。

牧輕言讓王府下人送來幾只陶罐子,然後把病秧子王爺給翻了面,頭朝下背朝上,再把他衣裳一扒,掏出火折子開始大展拳腳起來。

如同和尚頭頂的戒疤般,病秧子王爺蒼白的背上豎了兩列四排土色罐子,接下來便是等待。

馬車餒溫暖得令牧輕言昏昏欲睡,終于捱過這一刻鐘的時間,牧輕言摘去這八只罐子,下人幫病秧子王爺穿好衣裳後,病秧子王爺便悠悠轉醒來。

同時有人打簾子進來,是個侍衛打扮的人,他見着自己王爺醒了先是一喜,随後臉色沉下去,“王爺,曲将軍在城外等得不耐煩了,這會兒帶了一隊兵正往府上趕來。”

是了,大夏如今的這位皇帝,為了讓深居蜀地的病秧子王爺能順利入京,竟派了一位将軍和小半支軍隊來。這哪是保護,分明是押送啊。

牧輕言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不過為什麽這位将軍的姓氏又是曲呢?曲姓在大夏不是大姓啊。但他又不好問出口,只得示意狗蛋收拾醫藥箱子随他下車。

“牧公子不愧是魏大夫的親傳,真真是妙手回春,此番多謝牧公子了。”病秧子聽完侍衛的話後并未表态,而是轉頭看向牧輕言,沖他感激一笑。

“哪裏哪裏。”牧輕言謙虛道。

“這一路上就仰仗牧公子了。”

牧輕言回以抱拳,他下車後不久,便有幸知曉了這位曲将軍到底是何人。

作者有話要說: 啊 感覺寫的都是黑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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