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地底城

雲谲的自殺式自衛方式取得了成功,但也令他的身體狀況直線下降,他失了太多血,大大小小的傷口也很多,一口氣沒喘勻,其他監獄的門又陸陸續續打開。

翟星辰再次揪起了心,他摸了摸胸口,夾克裏有四把滿膛的□□,褲袋分別裝着兩把刺刀,還有一把□□,但那明顯撐不了多久,雙拳難敵四手,他真恨自己一時糊塗裝聖人,現在想救人,又來得太随意,後續一點準備都沒有,且不說衆目睽睽下那麽多只眼睛盯着,就算出得這個廣場,也不見得能逃出整個地底城。

房間陸陸續續開啓,一排身穿囚服的吸血鬼緩緩走了出來,估計是餓到極點,一個個行動緩慢,面色蒼白,瘦得只剩下骨架子,腳底拖着腳鐐,手腕上寫有房間編號,長得倒是不恐怕,跟人一個樣,乍一看完全就是正常的小孩和女人,從外表看來,根本沒有什麽戰鬥力。

一個穿着防菌服的實驗員機械地念着命令,“現在放出是DC28房9號、13號、43號,ES74房51號、79號、10號、BA12房67號、79號、100號、全部注射POE-5強濃度試劑。”

“黎赫!你瘋了!”

原本累得說不出話的雲谲,忽然站起來,對着主事的實驗員大吼一聲,一直藏着的獠牙終于亮了出來,“他們體質那麽差,站都站不穩,再輸禁/藥還能活命嗎?”

黎赫面無表情地打了個手勢,十幾管試劑槍齊刷刷地從遠處架起來,“死就死咯,你們吸血鬼殺了那麽多人,本來就該死。準備——射藥——!”

雲谲死死地咬着下唇,看着被藥物射中後頸的吸血鬼倒在地上抽搐,愈發覺得無力,他知道自己有多可憎,在囚犯眼裏,他跟那班子實驗員沒有半點區別,一樣麻木無能得可憎,因為他們毫無辦法,只能站在一邊看着別人去死,一旦別人痛苦,他們的「活」才有利用價值的。

他總是想起小時候的自己,在一次次試驗和殘殺中活了下來,如今又回到了原地,好像陷入一個惡性循環。

掩藏在囚服裏的手握成拳,雲谲恨得咬緊牙根,怒罵道:“白淩這個瘋子!”

“嗯?你在罵人?”黎赫摸了摸刀疤,露出個十分猥瑣又猙獰的笑容,“看來是屁/股蛋兒癢了,必須插/一/插,那張嘴才消停得了。別他媽着急,爺我人好,等做完實驗,就送兩顆子彈給你止止癢。”

雲谲狠狠地瞪他,朝看臺淬了一口唾沫:“去你媽的!”

黎赫彈了彈指甲,不屑地說“你這老油條也該習慣了,好歹被抓進來三次,也應該知道這是玩死人的地兒,罵罵咧咧只會白費力氣,對你有什麽好處?還不如省點口水,待會好好給大爺舔一舔大[棒[子,哈哈哈哈哈。”

“黎赫,你不得好死!”

“嘿嘿嘿,”猥瑣的男人看他惡狠狠的模樣,越看越來勁,實在難忍,不禁好/色地舔了舔下唇:“罵、接着罵。我就喜歡你那張消停不了的賤嘴!小可憐……爺先放過你,等實驗以結束,就等着被我/草開花吧,哈哈哈哈。”

雲谲沒再罵,高傲地仰起頭斜睨望着黎赫,如看廁所裏的一只死蒼蠅。“我倒要看看,你那根軟趴趴的玩意能對我幹什麽!”

“你_!”

黎赫不[舉的事被踩到痛腳,頓時火冒三丈,朝身邊人跳腳吼道:“馬上給我幹[死他!誰敢往後退的,老子一個個殺掉!媽的,反了反了!那個誰,單獨給雲谲射EPS的藥!射/死他媽的!!!爺今晚不把你的屁--yan-射穿,爺就不姓黎!!!”

黎赫的聲音尖銳刺耳,像捏着嗓子的公雞。吸血鬼們瞪着無神的眼睛張望,他們的臉上并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躍躍欲試,像看着一盤垂涎已久的肉,團團圍住雲谲。

不戰鬥就是死,他們很快被挑起戰意,都大膽起來,紛紛露出獠牙做武器,一同向雲谲撲去。這十幾個人差不多都是普通人,雖然有藥物支撐,但使出來的都是花拳繡腿,雲谲不忍心下狠手,只好不斷閃躲。

黎赫嫌進度太慢,嫌棄他們打得太拖泥帶水,根本無法獲得有效的實驗數據,便直接掏出懷裏的槍,對雲谲耳朵扣動扳機。

子彈穿梭飛快,雲谲憑着本能堪堪躲過,狼狽地在地上翻滾,他的耳朵被子彈擦出傷口,鮮血熱乎乎地噴在斷食已久的吸血鬼臉上,成功地引起它們的殺欲,恰好中了黎赫的下懷。

實驗員們都愣住,不知道黎赫為什麽突然開槍幹擾實驗,誰知黎赫反而惡狠狠地回瞪過去,大聲吼了一句:“愣着幹什麽,快記!一分一秒都記清清楚楚了!”

實驗員們連連點頭:“是!”

黎赫把玩着□□,睥睨着雲谲連滾帶爬的身影,露出好玩的笑容,“哼,垃圾玩意!敢瞪你爺爺,今晚就讓你舔個夠。”

翟星辰小腹微微發熱,腦子像被電擊了般,他發現自己錯了,錯得徹徹底底!——

哪怕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雲谲卻一直履行着兄長的職責,保護他長大,給了他蜜罐般生活,所以他從沒經歷真正殺戮,事實上,直到今天,他終于有機會看見雲谲所謂的童年——在這泯滅人性,生命完全被踐踏的地方茍且那麽多年——他才開始明白兄長之前的苦衷,此時此刻,他的血液在沸騰,仿佛真正和雲谲血脈相連,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疼痛和絕望。

自相殘殺還在持續,吸血鬼們被激起了欲望,不管不顧地把雲谲圍起來,把他逼到角落裏,撲過來抓住他的胳膊,雲谲氣得一肚子火,連着擡腿踢飛幾人,背後忽然一陣拳風略過,雲谲連忙矮下身體躲閃,本已拱起肩臂準備開揍,沒想到卻對上一雙怯生生的眼睛。

那孩子十一二歲的樣子,獠牙長得跟虎牙似的,兩個清澈的眼睛大而有神,和翟星辰小時候簡直如出一轍。

作為一個優秀的格鬥手,給敵人留下空檔是不合理的,但雲谲還是失神了,那孩子便沖這個空檔使了壞勁,特意在監獄磨尖的指甲,朝雲谲面門劃去,雲谲後空翻退後幾步,猶豫了很久,遲遲沒有反擊。

黎赫亢奮地錘着欄杆,故意對着雲谲腳邊開了好幾槍,沖小男孩吼道:“殺了他!殺了他就給你血!”

小孩子受到鼓動,雙目赤紅地揮拳過去,雲谲側頭去躲,剛好撞見了貼着廊壁躲着的翟星辰,他以為自己餓昏了頭才會出現幻覺,拼命想眨眨眼睛看清楚,沒想到那小孩趁他走神的空隙,兇猛地撞向雲谲的懷裏。

“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小孩手心裏包裹着不知從哪裏來的十字刀,就要刺到雲谲肚子上,翟星辰沒有任何思考,直接跳下樓,回身一腳踹在小孩的腰背上,小孩像個易拉罐似的,毫無招架之力地滾到一邊。

半路殺出一個入侵者,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尖叫,連雲谲也是,看着擋在前方的偉岸的後背,他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只瞪圓一雙漂亮的眼睛:“小子……”

星辰小心地往後退,将雲谲的身體隐藏在自己身後,雲谲還在怔忪,臉蛋髒得像只在地上打滾的花臉貓,少年轉頭一看,忍不住咧了咧嘴,伸手蹭掉雲谲臉上的灰,碰到了,哪怕是短短一瞬,也覺得無比安慰,心裏懸着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吸血鬼們看到人,全擠在監獄門前尖叫,黎赫急得大聲詢問:“誰?!誰放他進來的?!”

翟星辰掏出獵人證,糊弄道:“我是白淩會長派來視察工作的。”

“放你娘的狗屁!我沒見過你,白淩會讓一個新兵蛋子視察工作?你當我瞎啊?!”

黎赫冷冷地舔了舔唇,舉起槍發號司令,“給我殺了——”

話沒有講完,一顆子彈噗地一聲,洞穿了他的額頭,頓時鮮血噴灑了一地,黎赫的雙目還保持着猙獰的狀态,緊接着,又是嘣嘣嘣三聲,獨眼男人的臉被打得稀巴爛,吸血鬼餓瘋了,都蜂擁上來,一人扯住一塊,把那具屍體瓜分完,一塊帶着眼珠子的肉彈到小孩子臉上,落在他腳邊,吓得他尿濕了褲子,引起嘩然一片。

翟星辰維持着持槍的動作,目眦盡裂,後背的冷汗直灌,他的小腹直到現在還隐隐作痛,痛得腰都直不起,忍了許久的殺意終于釋放出來。

他殺了人。

真的,這是真的。

酥麻從虎口沿襲至大腦皮層,星辰睜着眼睛看着地面花白的腦花,身體不斷戰栗,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少年忽然一個趔趄,半跪在地上,他很想吐,卻不得不拼命忍住,一旦失了氣勢,不用打都是輸。

第一次對人開槍,是對着自己。

第一次殺人,卻是為了保護自己。

雲谲呆呆地看着少年倔強的背影,五味雜陳,感覺有什麽東西抵住了喉嚨,硌得他連話都說不出口。不行,不能留在這……

翟星辰沒出現之前,他确實還在怨恨他,怪那臭小子把自己給上了,弄得渾身是傷,第二天發着高燒,居然還讓秦川帶人闖進屋裏,把他抓回這個睡覺都會做惡夢的地方。

他憤恨、怨怒,但星辰要報複,他認了,也忍了,就連把他送到實驗室裏,他也認栽,抱着聽天由命的想法仍由那群垃圾折騰。可是他沒辦法接受,那個臭小子竟然又一臉正義地蹦跶出來,一副要救他的樣子。

救個屁!瞎鬧!簡直是在瞎鬧!

從翟星辰出來那刻,他就知道完蛋了。這裏幾百多杆槍,又是在地底層,一闖進來就是個死,就算逃得出去,白淩一個手指都能把他碾死,還救個屁!

緊急之下,雲谲拼了命想站起來,一起身卻頭昏眼花得厲害,直接坐回地上,對星辰嘶吼道:“滾,誰讓你來的!我不認識你……實驗員,我不認識他!”

原本在外邊嚴陣以待的軍隊聞聲闖了進來,他們很快意識到有入侵者,立刻進入警戒狀态,每個人的身體都繃直得像一把蓄滿的弓,只要敵方再移動半步,他們保準要把他射成篩子:“放下武器舉起手,再動我們開槍了!”

星辰同樣用槍來回指着上面的人,并把雲谲護在身後,眼神狠利得像一只匍匐的猛獸。只有雲谲看清他刀槍不入的表情下,冷汗直流的緊張:“話原封不動還給你們,誰敢開槍,我就啓動定時炸/彈,反正橫豎都是死。”

雲谲的腳踝一直在往外噴血,他實在疼得不行,忍無可忍地發出一聲□□,改咬住自己的胳膊。星辰額頭流下冷汗,回頭看了雲谲一眼,更絕望了,他只能把活下來的唯一機會賭在林修境身上。除此之外,沒有半點勝算,就算槍支彈藥再多,也只是把戰線拖的更長而已。

軍隊見他們沒有動靜,趁機逼得更緊,無奈不知道對方說的定時炸/彈是真是假,于是雙方都不敢亂動,只拿着槍對峙着。

實在太欠缺思考了。

雲谲痛得雙唇發紫,躺在血泊裏搖搖頭,他看得出翟星辰似乎在賭什麽,但這樣做太冒險了:“白淩的軍隊訓練有素,你有沒有放炸彈他們很快就知道,你一個人走,也許可以逃得掉。”

“別廢話。”

星辰看着雲谲腳邊範圍越來越大的血泊,把牙都咬碎了,他換了個手拿槍,一手抓住雲谲的手臂,把他扛到背上,“省點力氣,可以逃掉的。”

雲谲有氣無力地嘆氣:“傻子,你不是恨死我嗎?為什麽還來救我?”

星辰甩掉滲入眼睛的汗水,拖着雲谲移動了幾步:“我是恨死你,所以只有我可以折磨你、欺負你,憑什麽讓這群孫子占了便宜?這是你欠我的,所以你必須還了才可以死,聽到沒有?”

雲谲幾近震驚地擡起眼,那句話真是諷刺啊,正戳中他的要害,心髒仿佛浸在冰窖裏,冷到極點,再說不出來半個字。

砰碰!爆炸聲從實驗室那邊傳來,走廊盡頭一時黑煙滾滾,整座地底城地動山搖,星辰一把把雲谲拉進懷裏,展開胸膛把人裹住,生怕他被掉下來的石塊砸到。軍隊的人大驚失色,更加不敢亂來,連忙叫拆彈專家去排查。

翟星辰心裏一直打鼓,他統共就裝了兩個炸/彈,林修境再不來,他們就拖不住了。很快,不到二十分鐘時間,排查炸彈的人傳來消息,說現場沒有多餘的炸彈了,軍長終于有恃無恐,向全隊打了一個射擊的命令:“準備動手!”

“住手!!!”

廣場上的人聞聲轉頭,看見林修境站在廊壁處,拿槍指着自己的腦袋,身上的□□閃爍着危險的光,他淡定地朝軍[隊指揮人撇了撇頭,指揮道:“放他們走,責任我負。”

軍隊的人一陣躁動,沒想到又來一個程咬金,這個還是個厲害的角兒。只要在白淩手下做過事的,沒有人不知道林修境這號人物,得罪白淩事小,得罪這位被白淩當成寶的首席教授可就生命不保了。

“行行行,您別亂來啊。”

肥頭大腦的軍長小心翼翼地懇求道,讓軍隊不要輕舉妄動,看了看林修境,又看了看翟星辰,心不甘情不願地把人放了:“放人!快!”

林修境打了個眼色,星辰微微點頭,把雲谲抗在背上,醫院不能随便去,他只好先把人背回家養傷。等回到家一把人放下,他立刻沖進廁所,抱着馬桶吐得一塌糊塗。

廁所裏飄着胃酸的臭味,非常嗆鼻,他坐了一會,又抱着馬桶吐起來,直到胃裏空無一物,連胃酸都吐沒了。

他擡起汗濕的臉,絕望地趴在馬桶蓋上,像被人活活抽走了靈魂。直到很多年後,他依然會記住這一夜,那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真是改了超級多次,明明只是幾個罵人的字眼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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