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洗腦

自家少爺升官加爵,秦川絕對是最興奮的一個,周末一大早就起來集隊練/操,研習戰鬥勤務和指揮方陣站位,陣仗大得跟恭迎聖駕似的,連實驗室的一班軟腳蝦也要穿上軍裝,臨時組了一個方陣,站在特種部隊旁邊充數。

小助理看他一副得寸進尺的樣兒不爽,在林修境耳邊諷刺地說,虧得現在人少了一大半,不然屋頂都站不下全部人,哪用得着咱們行政的去湊數?

林修境拍拍小茗的頭,示意他別胡說,暗暗把腰帶紮得更緊,自動自覺地站在科研人員方陣的前面。私人飛機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帶起的風打得人臉啪啪響,仿佛掀起狂風巨浪,才慢悠悠地落在空地上。新兵拉開機艙門,白淩坐在副駕駛上,精神狀态很好,春風得意,正經的軍裝都遮不住他飽滿的胸肌,和筆直到令人豔羨的長腿.

男人摘下耳罩和墨鏡,長筒軍靴往前一邁,直接從飛機上跳下來,眼神顧盼神飛,一眼就瞄到了林修境,那人又瘦了一圈,站得像一把薄弱的标槍,額頭和眉毛罩在軍帽下,擋住三分之一臉蛋,像是為了極力降低存在感似的。

秦川命令人做了橫幅,什麽凱旋指導之類的,紅彤彤的橫在方陣前面,非常形式主義。白淩只想下了飛機跟林修境敘敘舊談談情,沒想到搞得這麽正式,這下不說點什麽都不行。

“這段時間我不在,大家辛苦了。”

男人脫下裘皮大衣,遞給秦川,特地路過第一排分隊長們,親切地安撫着他們的肩膀:“周日我參加了省裏戰略管理局的會議,主/席老人家也來了,特地在會上表彰了我們獵人特種隊的英勇善戰,并且贊揚了大家為國家利益積極奉獻的精神。在場的各位都是精英,而我有幸能帶領這樣一支優秀的隊伍,守衛一座城市,不受病毒侵害,這讓我倍感光榮!”

方陣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掌聲,秦大隊長更是打了雞血一樣:“會長辛苦了——!”

白淩慢悠悠地踏着軍靴,跺着步走到每一位分隊長面前,溫柔地為他們理了理衣領,“猛獸比人兇惡,卻要為人馴服;子/彈比人堅硬,卻要聽人指揮。這個社會靠規則來束縛人,但規則靠人來定,歸根到底,是由一些人來決定另外一些人應該按什麽規則生存下去。那麽能掌握這個社會的,就是人上人。對于吸血鬼,人要高一等,在其他人看來,你們就是人上人!”

白淩的講話沿襲了當年在大學做教授的做派,語調铿锵有力,引人入勝,不像一個軍官,反而像一位諄諄善誘的前輩。

這樣的鼓/吹很有效果,引起了衆人熱烈的掌聲,只有林修境沒有搭腔,默默地站在最右邊,打量着已經晉升為少将的白淩。因為帶領部隊殲滅了多名吸血鬼而獲得提拔,肩膀上的玫瑰也換成象征更高地位的紫荊花,軍裝依舊裝得吊兒郎當,反倒讓人心甘情願地臣服。

真奇怪,白淩正在洗/腦,向他們輸入讓人膜拜的信/仰,給下屬們一個美好的未來,把他們培養成為傀儡,為了信仰而奮鬥。白淩本身就是個演說家,一直深谙此道,為什麽卻沒有人拆穿。

“——那麽,什麽是真正的人上人?”

冬天一過,樹枝桠上便挂着□□裸的銀條兒,一碰,便落下來很多冰屑。林修境用腳尖踩着雪粒,對上司那套人上人的觀點習以為常,聽一句不聽一句的,無聊地看着前面。雖然當下是冬天,也下了點雪,但紫外線還是很猛的,陽光也很暖,照得他昏昏欲睡。

他忽然想起一些很渺遠的東西,那時候在馬薩諸塞州,他們一起在操場上讀書,讨論,有時閑情逸致來了,也會叫上幾個同學去野餐。當時他和白淩相遇,當真以為是高山流水,能遇到個真正的知己。

白淩剛好走到林修境面前,眼睛巡視着後方,照例溫柔地拍拍下屬的肩膀,但這一次,雙手卻一直放在林修境肩上,“我們說,在真槍實彈的戰鬥中,預知能力非常重要,後知後覺不算本事。比如下一盤棋,能看到全局趨勢的,才是勝者,即使敵人要破壞,也僅僅是動了動旁枝末節,壞不了整個格局。”

男人似笑非笑地揉了揉他的肩頭,林修境的眼睛遮在帽檐下,只看得到白淩咧開的嘴角。“無知總是受控于有知,而有知永遠統治着無知①。能控制全盤局勢的,才算上人上。對吧,小修?”

林修境眼觀鼻鼻觀心,知道他意有所指,像在高空中走鋼絲,額頭冒出細細的冷汗,白淩站在他面前不動了,手伸過去敲了敲他的太陽穴,仿佛指尖裝了真槍實彈,只要他願意,指頭輕輕一點,随時都可以殺了自己。

但沒有,白淩的手指揩去他的冷汗,滑過他的臉頰,不輕不重地撫摸着他的腮邊,林修境不敢放松,配合着上司輕輕嗯了一聲,心直吊在嗓子處。

“你承認我的觀點?真難得。”

林修境臉色不太好,黑眼圈像畫上去的,眼睛底下烏漆墨黑的兩抹,憔悴得讓人心疼。白淩坦率地望向他雙眸,特意摘下軍帽替他遮陽,轉頭去訓秦川。“大太陽的,也不知道找塊陰涼的地方站着。大家的心意我領了,下面擺了水果和熱飲,都吃點喝點,別凍着了,全體都有,解散——”

秦川被訓得臉紅耳赤,軍隊裏卻沒人真敢散,在冬風吹拂下,默默立着軍/姿。不知道是故意報複還是為了讓他難堪,白淩沒事人一樣抓住林修境的手,放在自己掌中捏/弄着,親昵地扣在一起,時而撥弄他的頭發,扯扯他的衣領,跟逗寵物似的親熱無間。

“……”林修境一下子繃直了神經,白淩是故意的!

明明知道他很讨厭黏糊不清,偏偏要在這種場合大張旗鼓地逗/弄他,生怕別人不在背地裏罵他是「死基/佬」和「白淩的寵物狗」似的。林修境表面尴尬,又不好意思拂了上司面子,只好硬着頭皮讓白淩捏□□弄。

背後的軍人站立如松,旁若無人,一片嚴肅。修境站在最前排,卻如坐針氈,好像無意中當了無數道目光的靶子。沒辦法,誰叫他有膽量綁着炸/彈威脅秦川放人,今天不讓白淩心裏舒服,追究其那事來,可就頭大了。

好在白淩是真心疼他,沒存心讓他太受鄙夷,便遣散了軍隊自由活動,拉着林修境進了辦公室。剛踏進門,男人不由分說地将他抵在牆上,用力吻住那片嘴唇,牙齒橫沖直撞,磕得林修境下唇滲出鮮血,兇狠的勁兒仿佛要把他活生生悶死。

“人家說,嘴唇薄的人最無情,明明跟別人都挺好的,還知道為吸血鬼挺身而出,怎麽對我就那麽無情呢?”

“啊、疼!”

林修境被咬到下唇,疼得撇開臉,露出纖細的脖子,白淩饑/渴難耐地咬住他的喉結,手指頭在林修境褲/裆處打着轉兒:“寶貝兒,喝點酒嗎?會讓你舒服一點。”

手伸過去拉開林修境的褲子拉鏈,男人的手心常年拿槍,幹燥粗糙,邊緣長着常年磨槍的老繭,因此觸感格外明顯。

修境臉色潮/紅,被迫四仰八叉地躺着,難堪地咬牙,用雙腳踩在白淩胸口上,試圖把他推遠點。白淩的力氣很大,修境被迫操/起茶幾上的杯子,另一只手使勁擋在胸前,“酒在……你先停下,我有話跟你說!”

“是得停下,”男人臉貼臉地和他直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甩掉馬克杯,英俊的五官咄咄逼人:“否則這杯子就該招呼到我頭上來了。”

“……它只會招呼到色/情狂頭上。”

“hey,寶貝兒,我最喜歡你這副正經樣兒!”

白淩像頭發/情的野狼,抓住修境光/裸的腳踝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紅腫的牙印:“脾性分明軟乎乎的像一只倉鼠,一推就倒,還要把自己包裹成老學究,上趕着為全世界伸張正義,小修,你說你怎麽那麽招人欺負呢。”

擺明了話裏有話啊!林修境擱下杯子,硬是把腳縮回來:“我寧願不招□□狂稀罕!咳、咱們先說會話,行麽。”

“行啊,說完再好好幹!活!”

白淩笑意盈盈,舔了圈唇,眼光隔靴搔癢地掃過林修境沒點肉的臀,回過神時,臉上無端多了幾分癡情浪子的影子,冰涼的手揉了一把倉鼠的臉,□□夠了,才舍得放開他,起身理理軍裝外套上的紫荊花,走到櫥櫃邊去找酒,還特意回頭問他:“喝嗎?我拿兩杯。”

林修境幹脆脫了襪子,在沙發上盤腿坐着,團成一只取暖的地鼠:“別找了,這兒沒有。我全讓人堆在倉庫裏去,省得您喝多了,控制不住自己。”

“想亂/性,喝罐啤酒就可以提槍上了,還用得着特地防我?”

“……”

林修境被戳了個正着,很尴尬,白淩沒奚落繼續他,仰着臉在櫥櫃上找酒。不得不說,混血兒就是有點種族優勢,白淩的臉真是完美得沒有死角,就連仰臉時的脖頸線條也很好看,“今天心情好,小修你也喝點,給你壯壯膽,待會想說什麽,直接說。”

“!”老師竟然全都知道!

林修境臉色吓得煞白,白淩卻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特地回倉庫裏去拿酒,倚在吧臺邊倒酒一邊說:“聽說某人現在出息了,不單學會藏酒,裝無辜,還知道綁炸/彈救犯人,背地裏偵查自己的上司,你知道這叫什麽嗎,夥同劫獄,追究起來是要坐牢的,寶貝。”

最後那句寶貝叫得不親不膩,倒像父親在教育自己調皮的孩子。

工作時間裏,林修境習慣和白淩保持一個适當的距離,這讓他覺得安全,即使白淩喜歡在大家面前故作親昵,他依然恪守本分,一般很少逾越。如今被識破,他幹脆破罐破摔地頂撞回去:“您私自建監牢,濫用私/權虐待罪犯,罪名能比我輕到哪裏去?”

“是啊,說不定還可以住一個監獄,寂寞時打個炮,望風時有個伴,對吧——”

白淩接了他的話,取下唇間的香煙,燥/熱的氣息噴到林修境脖子上,表情非常陰沉。他今年三十九歲,舉手投足都散發出成年男人特有的成熟魅力,舉止優雅大方,但臉龐年輕得減少七八歲,看起來不過而立之年,開玩笑的時候,表情會帶着幾分天真,但絕大多時候,白家的男人,絕對不是一個和風細雨的角色。

“我沒有開玩笑。”他轉到林修境眼前,坐在矮茶幾上與他四目相對,一把撰住學者的下巴:“林大教授,幾個月不見,膽兒都養肥了啊,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玩火,嗯?”

“彼此彼此。您今天要把話挑開,可以。”

林修境眼裏淬了冰似的,他的話憋了一籮筐,恨不得白淩主動提起來,自己好借坡下驢把話挑開,哪怕下場有可能是白淩的憤怒,或者以自己的生命做代價,他仍然要說:“你會殺我嗎——老師?”

白淩頓時愕然,這一聲老師像一句魔咒,愣是把他帶回大學任教的青蔥時光,心裏的那塊軟肉被戳了一下:“……什麽意思。”

林修境屏住呼吸,下意識捏了捏汗濕的手,像一名踏入死途的烈士般挺直脊背。“像除掉那些阻礙你複仇的人一樣,你會殺了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①引用了《洗腦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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