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那個人影走了下來,白秋風幾乎沒什麽反應,坐在沙發上淡淡地道了一聲:“好久不見,顧醫生。”
顧聞從樓上下來,踩在樓梯上發出沉重的腳步聲。
顧醫生?
君輕寒一驚,這個朝瞬姓顧,還是醫生?
不一會兒顧聞就走到了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白秋風微微仰頭,“有一點我比較好奇,顧能是你什麽人!”
微弱的光亮中白秋風只能看到他鏡片的反光,顧聞雙手插兜,嗤笑一聲,“我以為你知道呢。”
“你把張喵騙了回去,就是等這一刻?”讓他一個人來,可整個別墅白秋風知道不可能只有他們三個人。
白秋風瞟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君輕寒,嘴角輕輕勾着。
顧聞沒有回答,而是感嘆一句:“真不知道你是真的無畏還是對自己特別有把握,明知道我要做什麽還敢一個人來,白秋風,江狂真對你那麽重要?”
白秋風沒有出聲,在知道顧聞經常出入君輕寒的住所時他就有所猜測,顧聞的目标是他,從他以前總想從他口裏探東西就能知道,無數次的試探不過是想确定他究竟知不知道那些。
那些——白秋風知道,卻從沒打算說出來,顧能身上究竟有什麽他不知道,可顧能跟顧聞同樣姓顧,除了親人,白秋風想不到別的關系。
這關系藏得多深啊!
“顧能在哪裏?”顧聞的聲音很平靜,可白秋風還是在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幾分緊張。
白秋風突然靠在沙發上仰頭看着屋頂殘破的吊燈,顧能在哪裏,他也想知道。顧能自從被KB辭退後他們就再也沒關注過顧能。
消失幾年了呢?
白秋風對這個人甚至沒有特別深的印象,還是從朝瞬找顧能的時候才對這個人有了幾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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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能現年四十五歲左右,顧聞跟江狂同年,雖然那麽小就有孩子很不可思議,可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顧能是你父親嗎?”白秋風突然問,顧聞沒有回答,輕笑一聲,“你覺得你現在有跟我說這些的條件嗎?”
白秋風垂眼看他,詫異顧聞的自信心,現在他明顯把他當做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弱雞。
可——是嗎?
白秋風臉上的笑很莫名,他突然站了起來,“顧醫生,你會不會太自信了?”
“我知道你的能力,十幾歲就騙了張喵半壁江山成立了KB集團,要說能力,你應該是我見過能力最強的。”
白秋風聽他這話權當誇贊了。
君輕寒始終皺着眉,他知道他對白秋風做過的事可能一輩子都得不到原諒,路都走到這一步了,再提原諒什麽的也沒意思,盡管知道答案,可他還是有些不忍心,以前有很多次機會,但他曾經還是沒能下得去手,這就是埋藏在血緣裏那種詭異的東西嗎?
君輕寒自認為對“情”這個字已經看得非常淡薄,可是在看在白秋風現在的反應時,還是覺得一山更比一山高。
顧聞緊緊地盯着白秋風,想在他臉上看到哪怕一絲擔憂或者害怕來,可他失敗了,白秋風一直表現得雲淡風輕。
他看了白秋風很久,白秋風都是一副表情,反倒是旁邊的君輕寒的心緩緩提起。
突然,顧聞打了一個響指,畫面是江狂的別墅,江狂臉上有血,正在書房裏翻着文件袋跟照片,照片看不清是什麽,可從江狂有些狂躁的動作能看出來他很焦急。
白秋風就這麽定定地看着,一點反應也沒有,顧聞突然特別特別的生氣,“白秋風,你信不信你再什麽都不說我一句話就能把他的別墅炸了。”
白秋風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君輕寒看得膽寒,他就不擔心嗎?不猶豫嗎?那可是他最愛的江狂啊。
顧聞冷笑,“原來你真的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
白秋風無動于衷,“怪物”這個詞從小陪着他長大,早就已經免疫了,誰也不知道他緊張得腳趾都蜷了起來,張醒帶江狂離開了嗎?這麽短的時間來得及嗎?江狂會聽嗎?
顧聞突然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投影畫面迅速轉換,耀眼的火光沖天而起,炸響了整個虞城。
白秋風看着畫面心狠狠一抽,心裏默念了無數次不能有事,別有事,快點,快點……
顧聞轉頭欣賞着白秋風的表情,卻見他在看到火光沖天而起的時候都沒有任何反應,心裏愈發肯定白秋風這人是真的冷血到了骨子裏。
江狂多疼他啊,多寵他啊,多愛他啊,他卻看着爆/炸畫面無動于衷。
“你就是讓我來看這種無聊的東西?”白秋風盡量保持聲線跟呼吸的平穩,嘴角的笑也沒變,誰也看不出他的臉已經僵住了,指尖發着麻。
白秋風這副模樣別說君輕寒看了寒心,就連顧聞都覺得這人心狠冷血的程度估計是他的千倍萬倍。
他的希望是顧能,他有希望,才會抓着希望不放,而白秋風就像是一潭泥淖,扔塊石頭下去都濺不起一圈漣漪,更別提什麽水花了。
白秋風現在的表現,好像江狂完全不是他的弱點,卻又在知道江氏出事之後立馬聽話地回了虞城,究竟是冷血無情還是那情藏得太深?
自相矛盾的作風,讓顧聞的臉色變了變,突然在他對面的一張破椅子上坐了下來,“秋風,你知道你現在最大的破綻是什麽嗎?”
白秋風擡眼看他,顧聞輕笑,“就算你現在表現得多麽淡定,心裏肯定慌極了吧,否則你也不會在聽到江氏出事就立馬回來了,不是嗎?”
“試想一下,如果有個人隔三差五找你麻煩,就像是怎麽也拍不死的蚊子似的,你會不會覺得煩?”
沒錯,他就是來拍蚊子的,只要羅青的動作夠快,這只蚊子很快就能裝進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裏。
“我再問你一遍,顧能在哪裏?”顧聞就像沉不住氣似的突然吼了一聲。
“顧能究竟是你什麽人?”白秋風再次問道。
“白秋風,你信不信我能把你在乎的一切都毀了,張喵走了,江氏沒了,你以為你還能活着從這裏走出去嗎?”
“怎麽?你還想殺/人滅口?”白秋風突然笑了,也不知道究竟是笑自己還是笑顧聞。
顧能眯了一下眼睛,突然打了一個響指,兩張讓白秋風在地獄活了半輩子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
他舅舅,還有——白天盛。
白天盛在五年前出事後就進了監/獄,判的無期。
無期的白天盛竟然出現在了這裏?白秋風看着顧聞,視線都沒往他舅舅那邊掃一眼。
“小風……”白秋風的舅舅淡淡喊了一聲,跟白天盛看他的目光完全不同,白天盛看他的目光是刻骨的恨,他舅舅看他則是帶着求救的目光。
白秋風突然有點不理解顧聞想做什麽了,這兩個人,不論哪一個對他來說都沒什麽重量。
一個是為了自己短暫的利益親手把他拉進深淵的人,一個是讓他在深淵裏掙紮,還附加了地獄的人,他名義上的父親。
“這兩個人,你不會忘了吧!”顧聞的手指輕輕在碎玻璃上敲着,一下又一下。
白秋風微微擡眸,他不知道顧聞是怎麽把白天盛弄出來的,可白天盛的罪名已經死死釘在了他頭上,搞這麽大動作,顧聞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态把他叫到這裏來的?
他相信顧聞絕對不會是拼死的心态,所以他究竟留了什麽後手?
他早就已經叫張醒把江狂他們轉移走了,他看到的畫面不過時經過特殊處理的,起碼比實際畫面延後五分鐘。
另一邊。
江狂他們被張醒跟常旭他們從別墅拽出來不一會兒,別墅就發生了爆/炸,張姐看着這爆/炸畫面好幾分鐘回不過神來,許藝更是震驚。
這樣堂而皇之的在別人家裏安放炸/彈,什麽人這麽喪心病狂?
“走。”張醒大吼一聲,早已準備好的車子一連串地開了過來,幾人上車,直到上車後許藝好像才反應過來似的,“江狂,你究竟得罪了什麽人?”
江狂沒有說話,這樣的動作明顯是要他的命,就在他們的車一連串地開出別墅區時,警車也連綿而至。
“張醒,你告訴我,秋風到底在哪裏?我爸會不會有事?”
許藝這才反應過來,是啊,江伯父還在警局。
“江先生,江董事長很安全。”張醒一邊開車一邊說。
常旭坐在副駕駛,眼睛往後視鏡一瞟,“後面有車。”
幾人齊齊回頭,就聽“砰”地一聲在車身上響起,“靠,他們有槍。”
張醒從後腰摸出對講機,直接朝裏面道:“車隊改變一下。”說完張醒猛地加速,前面的車減速,車隊瞬間被打亂,張醒開着車直接拐上了一邊的小路。
小路直接往城郊開去,後面是什麽情況江狂看不到,只知道他們越走越偏,直到周圍一片荒蕪。
許藝跟江狂的心都狠狠地提了起來,這環境,簡直是月黑風高殺人夜啊,叫破喉嚨都沒人會經過,四周也沒有人,不遠處有一座爛尾樓。
“張醒……”
江狂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張醒打斷,“江先生,我們只能送您到這裏。”說完他們過來的方向開來了一輛車,江狂這才看到兩輛車的車型車牌都是一模一樣。
車停下,張醒看了許藝跟江狂一眼,說了一聲“保重”,他跟常旭一上車那車卷起一陣煙塵,揚長而去。
許藝的眉頭狠狠地皺着,簡直要命,一拳狠狠砸在引擎蓋上。
現在問白秋風做了什麽,或者別的什麽完全沒意義,那些人明顯是想要江狂的命。
究竟出了什麽事?為什麽會這樣。
哈達列張家祖宅。
張喵坐在主位看着下面跪着的人,這人他有印象,跟了張家二十多年了。
起初知道有人背叛了張家的時候他只是有點詫異,畢竟張家的規矩很明确,想要離開張家,就要完全忘了知道的所有張家事。
怎麽才能忘?知道的幾乎沒人敢背叛,畢竟那樣的痛苦不是誰都能經受得住,就算熬住了離開也未必會是一個正常人。
“說吧。”張喵身上屬于上位者的氣勢對下面跪着的人來說宛如一座壓在他身上讓人喘不過氣的大山,可比起自己,他更希望家人安好,自己的一條命跟家人的命比起來,還是家人的命更重要。
那人沒有開口,他知道被發現後抓住的結果,已經想好了一條命搭在這裏的準備。
“朝瞬給了你什麽好處?”張喵看了他很久之後,身子往後一躺,那人身上的壓力頓時減輕。
那人在聽到“朝瞬”兩個字的時候突然一驚,他們老板知道?什麽都知道。
“雖然你要是在工作中出了什麽事張家會給很多的撫慰金,可朝瞬是什麽人,你在接觸的過程中應該有所了解吧。”
了解?
是的,了解的,不然他也不可能抱着犧牲自己一個人來保全其他家人的想法背叛張喵了。
“你給了他什麽消息?”張喵輕輕開口,他沒有讓別人代為問話的習慣,張家財大勢大,整個哈達列沒人不敢給他幾分面子,畢竟張家的産業傳承幾百年,整個哈達列的的經濟差不多都靠張家支撐。
那人權衡利弊之後,有些痛苦地抱着頭,“老板,您直接處罰我吧。”
“我沒随便處罰人的習慣。”張喵在商場的手段很霸道,對自己人卻透着幾分柔情,最重要的是,這人究竟給了朝瞬什麽消息。
“老板……”那人聲淚俱下,“我真的不能說,我家人都在他手裏,我要是說了,朝瞬對我家人下手怎麽辦?”
“你覺得我跟朝瞬相比,誰更可怕一點?”張喵突然柔聲道,那人渾身一顫,默默低下頭,張喵的手段是很直白的,不見血肉的讓你痛苦,可朝瞬不是,朝瞬在派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張喵離開的幾個月,他知道的已經全都告訴了朝瞬的人,可朝瞬就像是個無底洞,再多的消息都填不滿,他夾在左右都是刀的地方,不論往哪邊靠一下都會被刺得滿身鮮血,可是朝瞬那邊的刺/刀上還挂着他的家人,他想救他們。
張喵沒有繼續問,而是等他想,想好了他才好做準備。
朝瞬的目的是什麽?為什麽會把手伸到張家來,他的背景又是什麽?這些他統統不知道。
那人想了很久,最後好像才做下決定,“老板,您能救我的家人嗎?”
在朝瞬那裏讨不到好處,比起朝瞬,他還是更信任張喵一點。
張喵看着他沒有說話,就在他等得都快絕望的時候,張喵突然開口,“可以,不過你得把你知道朝瞬的所有消息都說出來,否則的話……”張喵的聲音突然一冷,“你也知道我對外人的手段。”
那人的心狠狠一提,緩緩開口,“他是在我上次出差的時候找到我的……”
九色娛樂會所。
江狂家別墅爆/炸的事當天晚上就上了新聞,第二天一早電視新聞都在播報,什麽結果都沒說。
時長風看着電視裏江狂家別墅的殘垣還有那未熄滅的火。
沒有人傷亡,所以他是早就知道有人會對他動手還是怎麽?
他派人在君輕寒家蹲過點,君輕寒所有住所整整一晚到現在,他都沒有出現過。
會去了哪裏呢?
據他所知,敢在虞城這麽膽大妄為的,幾乎沒有人。
君輕寒的話,憑他對他的了解,應該沒那麽大的膽子,畢竟他的種種表現都是想讓整個君臨屬于他自己。
“老板,有人來了。”時長風朝門口看去,一個跟他身形差不多的男人正從門外緩緩走來。
“張醒?”時長風有點意外,張醒不是已經離開了嗎?怎麽還會出現在虞城。
“談筆生意。”張醒進來直接開口,連個彎都不帶拐一下的。
時長風關掉電視,“好。”
白家老宅。
顧聞跟白秋風就這麽僵持了一晚上,白秋風是在等,在拖延,可他不懂顧聞在等什麽。
天色漸漸泛起了魚肚白,今天天氣不好,開始下雪了,冷風一陣陣地從破窗戶裏吹了進來,白秋風一夜無眠,感覺身體有點受不住這冰寒的風。
君輕寒也非常地沉默,屢次提出想要離開都被顧聞瞪了回去。
顧聞知道他太多事,那些消息要是一股腦的砸出來,不說別的,單單是那些消息都能讓君臨面臨破産危機。
牽一發而動全身,很可能跟許氏的那項合作也會宣告終止,他不想讓自己斷在這裏,眼睜睜地看着即将到手的成功從他眼前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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