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章節

變幻。

血腥味、火光同時包圍了顧申，他看到之前的茅屋附近到處是堆疊的屍體，很多都身首異處。他腦海中想到了流光曾經同他說過的事情，心頭一顫走進了那間茅屋。

屋子裏一片混亂，火舌早就卷上了茅屋的邊緣，火勢越來越大，可是裏面的兩個身影一動未動。身形逐漸長開的流光撐着面前那具無頭屍體不讓他倒下，兩只手緊緊地攥着他胸口的衣服。她面無表情地用額頭抵着屍體逐漸冰涼的胸口，半邊身體都被鮮血染紅，要不是顧申事先知道，恐怕也會把她當成一個死人。

顧申伸出手想去碰觸她，卻從她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流光的眼睛眨了眨。

火勢蔓延，漸漸燒到了流光身上。顧申焦急地呼喊，流光卻像什麽也沒聽到一樣，任由火苗在自己身上肆虐。顧申不知如何插手，繞着她走來走去，卻忽然見她頭上的簪子金光大熾，将她整個人包圍了進去。

顧申忍不住擡手遮住了眼睛，再放下來的時候，卻又是另一幅畫面了。

流光提着金劍站在他面前，渾身浴血。在她面前是顧申夢裏那座黑色的城池，到處蔓延着幽暗和恐懼。顧申看着流光一人一劍破開黑城的結界，劍光所到之處所向披靡，也看到流光身上越來越多的一道又一道的傷口。

她好像不知道疼。

顧申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樣的畫面，自己心裏竟然感到難受。

終于，流光從黑城中捉到了窮奇，沒有同它多言就一劍斬下它的頭顱，将劍上的血擦幹淨便頭也不回地走了。黑城中殘存的小妖無不如風聲鶴唳一般，瑟瑟發抖地看着她遠去的背影。

顧申胸腔一震，難以言明的酸澀充斥了他的鼻腔。

忽然，他眼前的一切片片碎落，顧申還想追逐流光的背影而去，卻發現什麽都沒有了。他又回到了一片純粹的黑暗之中，上方雲氣翻滾，卻沒有一絲光能透得下來。

可是這好像并沒有影響到顧申視物，因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背對着他坐在一個高臺之上，手裏拿着一個東西正在雕刻。

“你來啦……”那個老頭低聲道，“老頭子等了你這麽些年，你終于來了。”

顧申覺得這場景驚人得熟悉，不禁問道：“你是誰？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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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裏？當然是夢裏啦。”老頭子笑了笑，卻還是背對着顧申坐着，手裏一點也沒停，“當年你在這裏等了幾百年可都是我老頭子陪着你啊，結果輪回一建立你就迫不及待離開了。看你如今金身初俱，竟然真叫你攢了十世的大功德。你可還欠我一壺酒吶。”

老頭子的話說得顧申糊裏糊塗摸不着頭腦：“什麽金身？什麽大功德？什麽酒？你說的我怎麽都聽不懂？”

老頭子身形一頓，手裏也停了一下，卻并沒有回答顧申的話。

“當初你說去找那東西，心裏未必沒抱着也許能等到她的想法。如今久別重逢，真是可喜可賀。哼，那見鬼的天道好歹也算對你也開了次眼。”

顧申更加困惑，靈臺一片混沌。忽然又見那老頭子轉過身來，對着他笑得像個彌勒佛。老頭将手裏雕琢了許久的東西往顧申頭上一抛，丢下一句“自己去看吧”就消失在了顧申面前。顧申見那本來細小的東西越來越大，最後像棍棒一般砸在了他的頭頂，眼前一黑。

大夢初醒

顧申落到了一片綿軟的雪地裏，砸他的東西已經不知道掉到了哪裏去，天上紛紛揚揚地飄着雪花，一片又一片地落到了顧申的頭頂。

他睜開眼，震驚地望着周圍比他還高了一截的灌木叢，發現自己竟然比一般的灌木還要矮小。一只黃鼬從裏面探出頭來，小眼睛放肆地打量着和他差不多大小的顧申，鼻子在空氣中嗅動，似乎在思考眼前這玩意能不能做為過冬的糧食。

顧申看着面前巨型的黃鼬，心裏的震驚程度簡直可以用驚濤駭浪來形容。黃鼬顧申是見過的，但是……有這麽大的黃鼬嗎？

過了一會兒，大概也就眨眼的功夫，黃鼬似乎覺得可以嘗試一下新口味，突然朝着顧申撲了過來。

顧申哪還來得及思考，拔腿就跑。

黃鼬又稱黃鼠狼，是鄉村野地裏的優秀捕獵者，性情本來就很兇猛，更別說顧申面對的還是這麽大一只。

顧申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跑着，好不容易跑出了灌木林來到了公路上，卻好像有哪裏不太對。

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那麽高大，灌木、石頭、大樹……就連顧申剛剛爬過的那個鐵絲網的網眼都大得離譜，竟然讓他一縮身體就穿過了。等在路上走了幾步，顧申終于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不是灌木黃鼬變大了，而是他——顧申——縮小了。

顧申順着眼前的光線走，總覺得這裏給他的感覺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令他無比熟悉。雖然面前只有一道光為他引路，他卻一點也不感到害怕，仿佛已經知道前面有什麽在等着他。

沿着馬路走了許久，顧申終于看到了那明亮的探照燈以及……探照燈後面簡陋的崗亭。

周圍很安靜，只有雪落下的聲音。顧申聽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但是大腦卻像被隔絕了一般無比平靜。

他站在那扇對他而言異常高大的門前，還沒有伸手推門，門就自己開了。風吹進崗亭吹落了窗戶上那張用來堵縫隙的報紙，然後咯吱一聲，窗戶也被吹開了。

顧申仰頭看着那個趴在寫字桌上熟睡的聲音，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對着那張同他一模一樣的臉孔，顧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仿佛有人從背後推了他一把，他感到自己的身體驟然收縮成細細的一條直沖桌旁那人而去，刺進了肺腑他也沒有反應。金光閃過，顧申同那人融為了一體。

旋轉，不停的旋轉。

無數聲音在他的腦海中回響，他的靈臺從最初的一團混亂逐漸變得清明，有人對着他竊竊私語，喚的卻不是“顧申”這兩個字。

“你生有靈氣同我一樣，一定也不是俗物。從今以後你就屬于我啦。”

“我撿到的當然就是我的！”

“你為什麽到現在還不會說話呀？”

“我要走了，你想跟着我嗎？總是拿着一塊石頭也不便宜，要是你同意跟我出山，就變成一件方便攜帶的東西罷。”

“哈哈，這倒像是一根簪子，以後就叫你金簪吧。靈笈說厲害的修士都有一件屬于自己的法器，不如以後你就當我的法器吧！”

……

金簪！流光的金簪！

一道金光在顧申腦海中炸裂開來，他從無數信息中抓住了這兩個字，一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原來，他就是從一開始就陪着流光始終被她待在頭上的那支金簪。流光死後，他的靈魂脫離器身守在極淵之地數百年，終于等到了輪回建立。他寧願失去所有記憶也要投入輪回一次又一次地替流光尋找着三朵金花，建下無數功德，只為以後能用這功德金身換流光重新醒來。

可是流光卻先醒了。

他們也相遇了。可是他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顧申頭痛地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忽然聽到身邊有個人好像在叫着他的名字，一聲比一聲更加焦急。這聲音仿佛是水中的浮木，令沉在水底的顧申掙紮着睜開了眼睛，正對上一雙盛滿擔憂的眼。

“顧申！你終于醒了！”流光看着好不容易被她和江魚合力從鼎中撈起的顧申恢複了意識，喜出望外道。

江魚也長舒了一口氣，停下了給他做心肺複蘇的動作。旁邊那只惹禍的應龍垂着翅膀踮着腳尖在顧申的腦袋旁邊走來走去，一副也知道自己幹了壞事的可憐模樣。周圍一片狼藉，通天藤已經不知去向。

顧申的目光絲毫沒有從流光的臉上離開，流光奇怪地探了探他的額頭：“你……怎麽了？”

“我……做了一個夢。”顧申嘶啞着嗓音道。

整個人如同大夢初醒。

———

流光看了顧申一眼，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剛剛顧申掉進了鼎中，她同江魚都吃了一驚。通天藤順勢從背後攻擊了兩人，将他們拍在了地上。

不得已，流光只能先同江魚聯合起來對付通天藤。通天藤是絕世大妖不錯，但是本身乃天生善類是善非惡，沒有什麽邪惡的法術。也正是因為這個他才想方設法讓蛇鬼、赤鱬、窮奇攻擊流光，自己卻躲在背後。

流光早該有所警覺的，當時在長白山遇上白翅蛩蠊與逐魂蟲時就該聯想到通天藤，因為只有像他這樣強大的草木妖才具有同蟲妖相通的能力。

不過脫離了外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