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趙寰跟着寒寂來到了一處廢棄倒塌的殿宇處, 他指着前面長滿了枯草的瓦礫斷檐,悶悶不樂道:“就埋在裏面,你們自己去清理吧。”

殿宇不算寬敞, 趙寰走近, 撿了棍子撥弄開雜物, 底下露出了生鏽的鐵身。她放下棍子,問道:“只得這些嗎?”

寒寂差點沒跳起來,憤憤不平道:“只得這些?趙施主口氣恁大!藏起來難于登天, 貧僧費勁心思, 才堪堪逃過了金兵的搜索。”

趙寰煞有其事點頭,道:“金兵打定心思前來搶奪,要藏住鐵鑄佛的确很難。我猜猜啊, 寒寂師父是如何在金兵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

她擰眉思索,半晌都沒出聲。寒寂不由得掀起眼皮看過去, 迎上她含笑的目光, 他眼裏的那點得意立刻退去,警惕地退了一步。

趙寰忍着笑,裝作苦苦思索之後, 勉強答了出來,道:“首先呢, 是金兵沒甚見識, 他們被更值錢的金子, 銅器,各種佛器典籍沖昏了頭, 忙着搶這些,一時沒顧上鐵鑄像。”

寒寂裝作若無其事, 卻伸長耳朵聽得很是認真。

趙寰觑着寒寂的模樣,心裏有了數,繼續說了下去:“其次,大約是寒寂師父不但消息靈通,還聰明絕頂。得知金兵要來,提前将鐵鑄像等搬到了這間殿裏。金兵放火,你也跟着放火,亂起來,金兵就更分不清楚了。殿宇被燒得垮塌,鐵鑄像就被埋在了廢墟中。這些年一直不太平,無人修殿宇,你們也沒動,故而掩藏得很好。金人就算來八次十次,誰也不會去翻一間廢殿。”

寒寂飛快瞄了趙寰一眼,道:“趙施主也很聰慧,比貧僧聰慧。”

趙寰唔了聲,點頭道:“我也這般認為。”

寒寂呆了呆,難以置信看着她,萬萬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自己誇自己。

趙寰燦然一笑,道:“寒寂師父,你既然知道我聰慧,就別隐藏了,你藏不住的。天色已不早,你喚些漢子來,幫着收拾一下,将鐵鑄佛運走,不要耽誤了你的晚課。”

寒寂緊繃着臉,直直瞪着趙寰,在她的悠閑自得中敗下陣來。一個急轉身,氣鼓鼓走了。

不一會,跟着寒寂來了約莫十餘個身強體壯的和尚。趙寰朝他們颔首見禮,溫和地道:“勞煩諸位師父了。”

寒寂見到禮數周全的趙寰,悻悻別開了頭。

真能裝模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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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搶劫,還這般斯文守禮。

有了和尚們幫忙,趙瑚兒她們上前一起動手,很快将鐵鑄像找了出來,擡往板車。

趙寰尋了個幹淨石階坐下,看着他們忙碌。她大致算了一下,有了這批鐵鑄像,再去別的廟宇與道觀找一找,兵器方面基本不成問題。

如果沒意外,撐到拿下利州東山等地的鐵礦,以後就不會再面對缺少兵器的困難。

寒寂看了又看趙寰垂在身前的右手,終是忍不住上前,問道:“你的右手真傷了?”

趙寰擡起右手臂,撩開衣袖,露出手腕猙獰的傷疤,道:“真受傷了,傷到了筋骨。我雖不是出家人,也從不打诳語。”

寒寂別開眼,望着趙寰身邊的石階,神色猶豫。她頭也沒擡,道:“坐吧。”

站在那裏好一會,寒寂才不情不願坐下了,嘀咕道:“這是貧僧的寺廟。”

趙寰沒搭理寒寂的糾結,突然問道:“寒寂師父,以前華嚴寺的方丈呢?”

寒寂神色哀哀,看向眼前的某處,落寞地道:“方丈被金人殺了。”

“對不住。”趙寰歉意地道。

寒寂沒有做聲。

趙寰問道:“你恨金人嗎?”

寒寂始終沉默。

在趙寰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方低低開了口:“金人固然可恨,遼國皇帝昏庸無能,同樣有大錯。大宋亦如此。”

大宋與遼國兩國離得近,一直打來打去。關于燕雲十六州之地之仇,至死不休。

趙寰伸直腿,道了聲可不是如此。寒寂餘光觑到她的腿,趕緊收回視線。

皺眉,咳嗽,寒寂掙紮了好一陣,終是出聲提醒:“春日尚天寒,石上冰冷,趙施主還是小心些,仔細生病。”

“多謝提點。”趙寰笑着道了謝,收回酸脹的腿,誠懇地道:“既然寒寂師父心懷慈悲,我就替你報了滅國之仇吧。”

寒寂可沒那麽容易上當了,哼了聲,嘟囔道:“你休得騙貧僧,還有什麽要求,就一并提出來就是。”

趙寰哈哈笑,道:“寒寂師父真是爽快,我就喜歡與爽快人打交道,就不饒彎子了。先前我跟你提的工匠,以及種地的百姓,就拜托你了。放心,跟着我做事,我不會虧待他們,無論是誰,都憑着自己的本事吃飯。百姓種地,我給種子,糞肥,騾子驢耕牛這些,全部借給他們使用,不要他們付銀錢。”

寒寂愣愣看着趙寰,她重重點頭,強調道:“我曾說過,以後都是華夏兒女。跟着我幹,吃幹喝稀,有我一口,就有他們一口!”

平白便粗俗的話語,偏偏被趙寰說出了氣沖山河。寒寂心口千般滋味翻騰,道:“貧僧聽起來,趙施主好似那街頭的神棍騙子。”

趙寰又笑了,閑閑道:“寒寂師父,你就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如我這般有胸襟,大度的盟友。”

寒寂臉色微變,蹭地站起了身,含糊着道:“貧僧得去做晚課,趙施主請便。”

趙寰看向寒寂急匆匆離開的背影,粗布僧袍只随風些許輕晃。舉手投足之間,斯文貴氣,鳳儀無雙。

“耶律?”趙寰突然揚聲道。

寒寂的腳步一頓,回頭惱怒地否認:“貧僧法號寒寂。”

趙寰哦了聲,笑盈盈道:“那就是姓蕭了。”

寒寂怔了怔,眼神茫然而失落。他很快回過神,拂袖大步離開。

趙寰笑着喊道:“明日,最遲後日,寒寂師父別忘了去天寧寺出任方丈。”

寒寂身子趔趄,差點兒沒摔一跤。等穩住了,拔腿疾步離去。

不費一個大錢前來拜菩薩,卻帶回了一車又一車的鐵。所有人都樂得牙不見眼,趙璎珞更不嫌棄髒,将鏽跡斑斑的鐵佛,當做寶貝般摟在了懷裏。

趙金鈴跟着趙寰一起坐馬車,掀開車簾探出頭,咯咯笑着道:“二十一娘,你瞧十九娘,她從見到鐵鑄佛時就喜笑顏開。我從沒見她這般高興過,居然舍得将不離手的刀丢下了。”

鄭氏趕緊拉回了趙金鈴,将車簾放下,嗔怪地道:“快些坐好,別将頭伸出去,外面還冷呢。”

趙金鈴意猶未盡,對一旁安靜笑着的趙神佑擠擠眼,道:“我就是開心。有了鐵,就有了刀箭,再也不愁兵器了。”

鄭氏訝異地打量着趙金鈴,失笑道:“你這般小,就懂得了這些?”

趙金鈴晃着腦袋,嘻嘻笑道:“我當然懂啊,以前在浣衣院,二十一娘她們議事時,我都聽着呢。”

鄭氏再看趙神佑趙佛佑兩人,她們也一臉了然的模樣。想到趙一郎的癡傻,鄭氏只嘆人的造化無常。

斟酌了下,鄭氏笑道:“二十一娘還真是厲害,只幾句話,就令那寒寂師父将這些鐵鑄佛交了出來。”

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趙寰沒有多說,道:“華嚴寺都已經倒塌了,留着這些生鏽的佛也沒用。”

“也是。”鄭氏附和了句,見前面的車已經停下,忙下車前去幫忙了。

姜五郎聽到消息,比趙璎珞還要高興,一路跑着奔上前。從頭奔到尾,從尾奔到頭,吸一下鼻子,再嘿嘿傻笑一聲。

林大文也高興,只看到姜五郎着實眼酸,一把拉開他,道:“別擋道,趕緊收進院子,接下來你可有得忙了。”

何良靠着門框,抱着手臂看了他們一會。仰天長嘆一聲,趕緊掉頭進了院子,去趕工做他的床弩去了。

床弩太重不易運送,用時還需要裝起來。用來攻城,或者遇到突然打起來,很難發揮作用。

但床弩用來守城,卻很厲害,能以一敵十。趙寰前面曾對他說,若是軍饷足夠,他們就可以用床弩來鎮守燕京。

眼下箭矢是夠了,何良不用趙寰提醒,悶頭先去做複雜的床弩。

趙寰回屋用了幾口晚飯,就開始埋頭算賬。等到林大文他們忙完了,又召了他們來議事。

“賬本都在這裏,銀錢這些,都暫時由九嫂嫂管着,諸位也知道,我們的身家底細。”

趙寰嘆了口氣,苦笑一聲道:“真沒幾個大錢。錢要花在刀刃上,給不了你們多少月例,你們在坐的,暫且每月領兩貫錢。姜五郎他們等工匠,每月與你們的月例相等。庫房裏的花瓶等寶貝,照着各自的喜好,每人去挑一件。現在我們局勢還不穩定,挑了做好登記,你們沒處放,暫時放在庫房亦可。你們放心,我不會不認賬。以後等有了節餘,無論是什麽,定不會虧待你們。”

衆人沒想到能領月例,分寶貝,一下都驚呆了。他們的家底,都是來自于金人之手,由他們親自搬回,趙寰給他們的,真真不算少。

趙寰都能替他們拼命,哪會貪這點子東西。何況,她還許諾,定不會虧待他們,這句話,才最令人期待。

見她笑,衆人一起跟着笑了起來,邢秉懿道:“銀錢先放着吧,我的先不用領了。反正現在吃穿都不花錢,用在打仗上要緊。”

其他人紛紛跟着表态,暫且不要月例。姜醉眉坦率地道:“我喜歡花瓶寶貝,這個我就不推辭了。不過,我也沒處放,就先由二十一娘收着。你會不認賬,真是天大的說笑。我就是不相信自己,也相信二十一娘的為人。”

“是啊,我信二十一娘,命都可以放心交到你的手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很是熱鬧。

趙寰笑着擡手,道:“好了好了,你們再誇,我就得飛起來。月例是你們該得的,既然我說了,就一定得兌現,你們且先拿着。除了你們,底下的每個兵丁,每月亦有一百個大錢。關于傷亡的撫恤,我會按照以後的收成,細算過之後再定。”

大家見趙寰堅持,只得暫且接受了。至于工匠的月例與他們相等,無人有意見。

經過了幾次仗打下來,他們心裏比誰都清楚。士農工商,工農得排在最前面,最無用的就是士。

先分了好處,趙寰接下來,開始說起了正事:“眼下有幾件重要的事情,你們各自領一件去管吧。春耕有多重要,自不用我再提。燕京周圍的土地大多空着,種地的人手不足。幸好,這幾日寒寂師父會多找些百姓出來耕種。我許諾過他,種子以及糞肥等,都由我先拿出來給百姓用。秋收時,照着地裏的收成,收取一定的糧食回報。”

想到不是缺這就是缺那,趙寰嘴裏直泛苦,揉了揉眉心,繼續道:“不過,給百姓多少糧食,糞肥等,他們種了多少畝田,皆要賬目清楚。初此之外,前來領種子種地的百姓,不管他們以前有無戶帖,全部要重新立戶帖。所有空着的土地,先借給他們種,他們能耕種多少地,只要地夠,不限上額。占了這些地,能耕種完的,以後就屬于他們了,永遠能種下去。種不了那麽多,因此荒廢掉的,會按照他們荒廢的地,每畝收取當年畝産的一半作為賠償。所以,他們必須得量力而行,不能亂占地,讓後來的人沒得耕種。第一年,只按照以前遼國賦稅的五成收取,逐年上升,最高到八成為止。”

鄭氏問道:“除了糧食賦稅之外,各種丁稅,以及徭役與兵役呢?”

邢秉懿也有些不明白之處,問道:“二十一娘,無主之地,可是全部送給了百姓?”

趙寰一一解釋道:“年年征戰,必須先休養生息。除了收糧食之外,其他的雜稅暫且全部免了。至于徭役與兵役,徭役在農閑時,每戶的成年男丁必須出力修路修城。當然,他們不會白修,到時候核算一下,按日結算工錢。兵役......遇到大戰兵馬不足時,他們也得上戰場。他們守護的,是自己的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這件事沒得商量。無主之地,全部丈量清楚,做好登記。耕種的土地,不許買賣流轉,借給他們耕種,永不收回。”

土地之事改變太大,衆人面面相觑,一臉震驚。

以前大宋的土地,大多都在權貴富紳手上。尋常普通的百姓,家裏有幾畝地,日子就過得下去。

按照趙寰的意思,以後土地不許買賣,等于是全部收歸朝廷所有。照着眼下的改變,權貴們的貴,至少得大打折扣。

趙寰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這個想法。後世的土地都是國有,耕地承包到戶。她也不知這種方法,可适應眼下的生産力水平。

反正先試行,遇到問題再做調整。

眼下是最好的時機,一切都是她說了算。跟在她身邊的,都是與她一樣不堪受辱,誓要報仇雪恨的人。

大家都還在為報仇拼命,還來不及滋生分好處的想法。就算有,也不算太深。

何況,她也沒有将大片的土地劃到自己名下,與他們一樣坦蕩無私,全部歸公。

土地産産出的糧食,也不值幾個大錢。趙寰先前分的花瓶等貴重寶貝,百畝上好的地,也就值那點錢。

趙寰還有其他許諾,大家也就心平氣和了。

且他們想不到那麽深遠,土地全部掌控在某一階級之手,對整個國家朝廷造成的影響。

趙寰見他們都沒疑義,暗自松了口氣,道:“種地我不懂,裏面的賬目細,需要費工夫。勞煩九嫂嫂與鄭娘娘一并去管着,再找個懂得種地的跟着你們打下手,給你們省些力氣。”

邢秉懿以前在康王府管着中饋,府裏的各種人情往來,庫房等賬目自不在話下。如今去管種地,分發種子等。雖說要麻煩些,一通百通,很快就能上手。

能得到這塊差使,邢秉懿自是滿意得很。她身子不好,年紀也不算輕。別說上戰場與人拼殺,就是長途奔襲都很吃力。

現在管着種地的事情,到了秋收時,再收回糧食,這塊差使定會交給她。說不定,以後她就能統領大軍的所有糧草了。

鄭氏來到趙寰身邊比較晚,能與邢秉懿一并管事,當即笑着應了,開始盤算起要如何安排。

趙寰對林大文道:“你與姜娘子一起,明天挑幾百個人馬,前去将天寧寺接管了。方丈聽話,就讓他淨身滾蛋,若是反抗,則殺了他。告訴寺裏的所有人,以後寺裏的方丈,由寒寂師父接手。”

姜醉眉與林大文互看一眼,她摩拳擦掌道:“二十一娘,可要将寺裏的......呵呵,值錢的寶貝都搬回來?其他不聽話的和尚,”她手劃過脖子,熟練地做了個砍殺的動作。

趙寰忍俊不禁,對姜醉眉揚了揚眉,道:“現銀鐵器都搬回來,貴重的佛器,佛門典籍等,就留在寺裏。至于不聽話的和尚,就留給寒寂師父去管了。”

林大文猶豫了下,問道:“二十一娘,可要我去打聽一二寒寂師父的來歷?”

鄭氏皺了一下眉,跟着道:“先前我我瞧那寒寂師父,看上去呆頭呆腦。天寧寺那般大,裏面人馬複雜,只怕他鎮不住。”

以寒寂的聰明,他展現出來的手足無措,呆滞,只怕是讓她們看到而已。

既然如此,趙寰就将天寧寺留給他。一是探他的真本事,二是提醒他,她都知道。

鄭氏看走了眼,趙寰也沒指出,很是坦然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的出身來歷,我大致猜到了些,想要得知的,我會親自問他。”

接下來,趙寰讓趙瑚兒,徐梨兒以及趙璎珞趙青鸾幾人,分別前去其他寺廟與道觀,尋找鐵器:“盡量不要傷人性命,告訴他們,香火銀子,我們每月只收取七成,三成留給他們。若是活不下去,就去種地糊口。”

趙寰算了下,就燕京這點人口,留着天寧寺就足夠了。其他廟宇道觀,真正潛心向佛向道的,三成的香火銀,已夠他們修行。

靠着佛道斂財的,就休想過好日子。強勢手腕鎮壓之下,他們自然會轉去別的營生。

寺廟與道觀占有大量的土地,還不用交賦稅。許多寺廟成了一方豪富,加上他們的信徒,這股力量集結起來,令誰都會心生忌憚。

趙寰提防的,是寺廟占用土地的問題。許多百姓為了逃避丁稅,争先恐後去出家當和尚尼姑。

從隋唐時期起,寺廟擴大,就在這個問題上吃過大虧。大宋也一樣,僅僅是汴京的大相國寺,且不提香火銀,光是客舍就有幾千間,可見其每年的收益。

到了最後,佛門聖地被攪得亂七八糟,朝廷收不到賦稅,于誰都沒好處。

大家再說了練兵的問題,你一言我一語,直商議到亥時初。

趙寰頭疼得很,排兵布陣這塊,是他們所有人的弱項,甚至遠遠不如完顏藥師。

趙寰正準備讓周男兒去叫完顏藥師,她恰領着何良,拿着封信進了屋。

何良一進來,就迫不及待道:“二十一娘,城門關了,外面有人在城牆下大喊,說是我的友人。守城門的不敢怠慢,怕耽擱了急事,便讓人來叫了我去相認。我前去一看,你猜是誰?”

趙寰看着他全身上下掩飾不住的喜意,她也一樣,止不住暢懷大笑。

蠟封的信上,上面寫着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柔福帝姬啓。”

岳飛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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