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他不是什麽好人。◎

沈妍進門瞧見徐敏在包餃子,她站在門口快速收拾好情緒，進洗手間洗完手出來準備幫忙。

徐敏見了，立馬出聲阻止：“這點餃子我一個人忙得過來,你爸在書房等你，趕緊上去。”

沈妍擦擦手上的水漬，愣了半秒，而後乖順點頭答應。

上樓前,沈妍特意換了雙舒适的拖鞋。

推門進去,沈文光坐在書桌跟人視頻會議,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兒，沈妍向來不參與,默默站門口等待。

聊了差不多十來分鐘，沈文光終于挂斷視頻,看見沈妍站在門口，沈文光招手示意她進來。

寂靜空洞的書房,昏黃的燈孤獨地堅守着它的崗位。

沈妍挺着脊背，埋頭悄無聲息站在質量上好，透着淡淡木香的實木書桌前，等待沈文光開口。

她隐約意識到沈文光有話要說，卻遲遲不見他出聲。

站得久了，沈妍無意識地動了動腳尖。

就是這時，沈文光突然開口詢問：“期末考考得如何？”

沈妍緊繃的肩線随着他這句問話無聲地垮了點，她抿了抿嘴唇,迎上沈文光詢問的眼神，小聲答複：“還行。”

“應該能進前三。”

沈文光将一疊資料裝回文件袋,餘光落在沈妍頭頂,不疾不徐講：“當初我不讓你學西語,你不聽，非要一意孤行學這個，要是學我之前說的專業多好。”

“聽說你們學校每年都有出國交換的名額，你有這個打算，想去美國還是英國？”

Advertisement

沈妍聽到這小弧度地皺了皺眉。

她不着痕跡瞥向書房角落的天堂鳥盆栽，葉片寬闊，狀如蒲扇，蔥綠的顏色襯得色調偏暗的書房多了抹亮色。

白瓷邊緣雕刻着蓮花花紋，樣式看着複古又精致。

令人眼前一亮。

沈妍遇到不願意回答或者不想說的話題，總會巧妙地轉移目光，将注意力落到牆角的盆栽上，或是其他吸引人的小物件。

這會兒，她在沈文光的眼神催促下，無聲無息從天堂鳥盆栽收回目光，低着腦袋，模棱兩可回答：“這個名額得大二以上的學生才有機會參加。”

“我還沒考慮這麽遠。”

沈文光見狀也只能作罷。

到底秉承着重教育的理念，沈文光還是提醒：“人生還是要有規劃，別糊塗過。”

沈妍遲緩點頭，表示知道。

沈文光看她心不在焉，想着馬上過年過節，也沒再向往日那樣讓她報備最近動态、規劃。

只是待她離開前，沈文光偶然想起什麽，意味深長提醒兩句：“周家那小子不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你趁早斷了心思。”

“你應該清楚，沈家女婿不該是這種浪蕩子。”

提到周肆，沈妍臉色肉眼可見難看起來。

尤其是沈文光這般赤/裸、直白地警告，更是讓沈妍覺得無臉見人。

半個小時前的拒絕已經讓她難堪，這會兒沈文光的提醒無外乎是在打她臉。

她站在書房，四面八方的冷空氣呼哧呼哧掃過來，驚得她一身冷汗。

沈文光看她跟雕像似地杵着不動，冷不丁詢問：“真對周家小子有意思？”

沈妍猛地回神，在沈文光鋒銳的注視下緩慢搖頭，底氣不足否認：“沒有……”

沈文光凝視片刻滿臉不自在的沈妍，威嚴提醒：“沒有最好。”

—

走出書房，沈妍阖上書房門，顧不上濕透的後背，面色蒼白地往卧室走。

回到卧室，沈妍後背無力地抵在門板，整個人貼臉靠在門沿，無聲喘着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兜裏手機突然震動兩下。

沈妍後知後覺掏出手機看信息。

點開才發現是李冕發過來的。

「新年快樂。」

後面附帶了兩張照片。

一張是滑雪場照片，一張是他穿着滑雪服站在滑雪場門口的自拍照。

照片裏，他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清澈幹淨利的眼睛。

瞳孔黝黑有神，睫毛深密，少年感十足。

沈妍點開照片看了幾秒，想要說點什麽，李冕的短信接二連三發過來。

「我跟家人今年在日本過年，昨天晚上到了北海道，早上跟家人一起到滑雪場滑了雪。」

「怎麽樣？好不好看。」

「後面有機會一定要來玩。」

沈妍看完消息，禮貌回了個好。

消息發送成功，那頭突然撥來一通電話。

沈妍猝不及防，鈴聲回蕩在寂靜的卧室久久沒有停歇。

最後一秒，沈妍在掙紮中按下接聽。

剛接通，那頭便響起李冕清朗的聲音，夾雜着暴風雪的噗呲聲，“沈妍？”

沈妍站起身，挪動腳步走到窗臺，不動聲色開口：“是我。”

電話那端，少年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繃着聲線問：“是這樣的。我前幾天寄了張明信片給你，你有收到嗎？”

沈妍剛要否認，擡頭就見床頭櫃上多了封郵件。

她眨了眨眼皮，捏着電話走到床頭，彎腰撿起床頭櫃上的郵件，人坐在床上，不慌不忙看着上面的信息。

瞥見日本東京幾個字，沈妍毫無疑問地确認這封郵件是李冕寄的。

沈妍邊撕外殼邊問李冕：“東京寄過來的嗎？”

李冕夾着興奮的語氣回答：“對，我剛到東京那天，找酒店前臺要了地址寄的。”

沈妍輕輕嗯了聲，說自己已經收到明信片。

李冕見狀，小心翼翼詢問：“那你打開看看？”

沈妍在李冕的提示下緩緩撕掉郵戳，翻出裏面的東西。

一張明信片和一個東京大學的紀念徽章。

明信片背後寫了兩句話。

「冀以塵霧之微，補益山海；熒燭之光，增輝日月。」

曹植《求自試表》裏的一句話，算是鼓勵。

禮輕情意重。

沈妍将明信片小心翼翼收好，很誠心地跟李冕表示感謝，約他寒假結束回學校一起吃個飯。

李冕想也不想答應，還說回來一起讨論寒假作業。

通話結束，沈妍只覺身心俱疲。

人癱在床上，四肢跟綁了水泥似的，重得她擡不起來。

洗完澡出來，沈妍擦着濕透的頭發，下意識走到窗臺，拉開窗簾看向不遠處的院子，果真在那棵老槐樹下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妍擦頭發的動作一頓。

她站在原地，靜靜看着底下的人。

看他倚靠在車身，不停擡手抽煙，沈妍習慣性地皺了皺眉。

不知道站了多久，那人終于掐滅煙頭，轉頭鑽進車廂，踩下油門離開大院。

沈妍一直等他的車消失在夜色裏才漸漸收回目光。

—

這邊，周肆車剛開出大院就翻着手機通信錄，準備找人喝酒聊天。

奈何這個點不是時候，大多都在家裏跟家人團團圓圓，就他一個孤家寡人開着車在空蕩蕩大街四處閑逛。

不知道開了多久，周肆累了，直接掉頭去最近的場子。

推門進去，裏面窸窸窣窣坐了幾個人。

遠不如平日的熱鬧。

一到過年，北京就成了座空城。

在這上班的、上學的全回到自己的城市與家人團聚過節。

周肆看這狀況，一時悵然，有點後悔自己今晚無厘頭的舉動。

他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點了瓶威士忌，打算獨自買醉。

喝了不知道多久，一個唇紅齒白的姑娘突然湊過來。

周肆懶洋洋癱坐在單人沙發裏，沒什麽情緒地看着小姑娘笨拙地斟酒搭讪。

眼見人手腕一抖，杯裏的酒灑了大半，周肆看不過去，皺眉打斷她的動作：“誰教你這麽倒酒？”

小姑娘吓一哆嗦，顫抖着肩膀搖頭：“……對不起，我是第一次。”

周肆剛冒頭的火氣因着這句話散了不少。

他翹着二郎腿，一手随意搭在沙發扶手，一手靠在酒桌捏着酒杯有一搭沒一搭地瞧着小姑娘。

看她一臉稚嫩，還是個學生，周肆難得心軟，問她為什麽沒回家過年。

小姑娘難言地咬了咬嘴唇，就着身形，小聲在周肆耳邊解釋：“我父親前年癌症去世，母親是個苦命人，先天性聾啞，身邊一直需要人照顧。”

“為了湊點生活費、學費，寒假我打了三份工，這份工作是一個學姐介紹的，說酒吧小費很多，要是遇到一個出手闊綽的有錢人好心打賞一次，那我一個學期的生活費都夠了。”

周肆聽了直想笑。

他擰眉看着滿臉天真的姑娘，很沒道德地戳穿真相：“有錢人沒你想的這麽傻，他們有的看錢比命還重要，不會随随便便就做慈善。”

“你學姐說的小費或許還有別的服務。”

“不過你今天運氣不錯，遇到了一個不算「好人」的好人。”

說着，周肆從兜裏翻出錢包，取出裏面所有現金塞女孩手裏，說是給她的小費。

女孩一臉懵逼，看着手裏一手握不住的錢，目瞪口呆望向周肆。

顯然她也沒想過她會遇到學姐口中出手闊綽的「好心人」。

尤其是這個「好心人」還長了張英俊深邃的混血面孔。

光那雙深情迷人的桃花眼就誘得人說不出話。

女孩做了一番思想鬥争，難為情地詢問周肆：“那你想要什麽服務？”

周肆一口酒剛吞進嘴裏，聞言噗呲一聲噴出來，有的卡在喉嚨上不來不下去，連累他咳嗽好幾聲才堪堪緩過來。

好不容易恢複正常，周肆擡頭撞見小姑娘一臉羞恥、難為情地看着他，周肆急忙起身躲開，一本正經跟她撇清關系：“今兒這事純屬我良心作祟，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

“拿了錢趕緊走，別擱這杵着不動，免得讓人誤會。”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3-16 10:13:52~2023-03-16 21:21: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羊15瓶；94s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