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紙定終身

媒婆眉開眼笑地說：“艾萌一走，艾香一下子長大了，懂事多了。”

母親:“哼，還懂事哩，一天把我和她大能氣死。”

“艾香，你今年都十九歲了，我家的杏，像你這麽大都抱上娃娃了。你再不能惹你大和你媽生氣了，書念一點，能認的錢就行了，念多了也沒有用。人常說幹的好不如嫁的好，趁你年齡小，抓緊給你找個好人家，年齡大了，就不好找。你看你姐，挑三撿四的，最後找不上，嫁到南原去了。我這個人，死活都不喜歡南原上的人。”媒婆邊說邊喝着水。

“謝謝唐姨，讓你操心了。”艾香嘴上甜甜地叫着，心裏卻在咒罵着。

“我明天再把人帶來了，你再不敢跑了，懂嗎？這娃瓜的，上次把我們晾在那兒，多虧我這張老臉，要不然，你大你媽都不知怎麽收場。條件你大你媽都給你說了，人家條件真的不錯。”媒婆說着，又喝了口水。

“謝謝唐姨，等事成了，讓我大給你煮個豬肘子，讓我媽給你買兩斤糖，給你潤潤嗓子。等我有錢了，給你買個呢絨大衣。”

“呵呵，那些就不用了，你只要不跑，比什麽都強。”媒婆笑着跳下炕，”我也不坐了，還有事要辦。事就這麽定了，明天十二點多，我們到。你給娃收拾一下，打扮漂亮一點。”

“你放心，明天絕對不給你丢人，我向毛主席保證。”艾香笑着說。

母親也客氣地把媒婆送出了門，并送了好遠，站下來又談了好久。

晚上，母親睡覺時把大門鎖上了。艾香知道母親的苦心，心裏也很難受，忽然覺得母親也不容易。

早上起來，母親要艾香洗洗頭，找出姐姐出嫁前穿過的最漂亮的衣服，讓艾香穿上。艾香穿好衣服就坐在炕上看書。母親跑出跑進幹着活。

艾香邊看書邊想：他們來了，我要想個法子，讓他們看不上我。能用什麽辦法好呢？既不能暴露，還要讓媒婆和母親感覺不到。艾香想着，想着，心生一計——等他們來了，我單獨和那個娃在一起，告訴他我的想法，讓那娃再告訴媒婆說：嫌我初中沒有畢業，文化程度太低，不願意。艾香想到這，不由抿嘴偷笑了。

大概十一點多，他們來了，艾香紅着臉迎了出去。客人進了屋子，艾香熱情地給每個人倒杯茶。

媒婆接過艾香的茶杯，高興地說：“艾香，這就是姨給你的說曹亮，你們倆個好好互相了解了解。

艾香羞得無地自容，便抿着嘴向屋外走去。端起放在窗臺上的雜糧碗喂着雞。曹亮畢竟是城裏混過的，絲毫不害臊地走過來，一起與艾香喂雞。艾香靈機一動便直徑走進屋子，故意拿起一本書看，曹亮也跟着進屋子。

艾香紅着臉問：“你現在在城裏還看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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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呀，書，是最好的老師。”

“聽說你高中畢業時，預選只差五分，你為什麽不再重讀？”

曹亮臉一紅：“重讀了，第一年差五分，第二年又差十五分。”

“是嗎，還越重讀越不行了？”

“唉，好多都這樣，越重讀越不行。”

“我和你商量個事行不行？”艾香紅着臉，小聲對曹亮說。

“什麽事？”

“你一會就給他們說，你看不上我，謝謝你！”艾香看了一下外面，小聲說。

“為什麽？”曹亮疑惑地問。

“我現在不想找對象，我想把初中念完，碰一下運氣，想考師範院校。”

“噢！原來是這樣呀，我說我們上次來，你人不在。”

“噓，小聲點，別讓他們聽見。”

“那我以什麽理由，說我不願意呢？”

“你就說你看不上我，嫌我太醜了。”

“可你不醜呀，我要這麽說，還不讓我大把我罵死？”

“那你就說，嫌我文化程度太低了。”

“天啦，你這不是讓我胡說嗎？咱們這沒有念書的姑娘多的是，你初中，我高中，我怎麽有資格說這種話？你別害我了好不好？那你還不如直接說，你看不上我得了。”

“你也沒有理由讓我說，我看不上你呀。”

“如果你對我沒有意見，咱們定下來，不結婚，不就完了嘛，等你書念完，咱們再結婚。”

“那不行，說沒有意見，要是定了下，正月肯定結婚。咱們這，就是這樣。”艾香有點失望地說。

屋子裏一陣寧靜。

“求求你了！請你一定幫我這個忙，好不好？我覺得你人不錯，才張這個嘴，真的！就幫我一把吧，我實在是太想念書了。如果你真的看上了我，你可以等我，我也可以等你，但現在不能訂婚。求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會記一輩子的！”艾香說着眼淚汪汪。

“好，好，我試試吧，我大那個脾氣和姨一樣，犟的很。”曹亮為難地說。

“謝謝你！謝謝！今天多虧是你，換成別人，我是不會求這個事的。”艾香雙手抱拳，作揖道。

“真的？”

“真的。一看你，就知道你很有同情心，相信你一定能幫我。”

“哄我高興？”

“沒有，真的求你一定要幫這個忙，求你了，就幫我一下吧。”

“好，好，我盡力吧，不過放棄你，我覺得有點可惜。”曹亮看着艾香說。

“你先找吧，找的不如我了，咱們再說，好不好？你把你的地址給我，我把我的地址給你，事後，我會與你保持聯系的，好不好？你也可以給我寫信。”艾香說着撕了張紙，寫上她的名字與班級遞給曹亮。

“這張紙，是私定終身嗎？”曹亮接紙條問。

“可以，只要你不嫌棄，把今天的事擺平了，我可以與你私定終身，但必須在兩年後。你說什麽，我都依你。”

“真的？你這麽直率，兩年後，肯定輪不到我了。”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還君子呢，連自己母親都敢騙。”

艾香尴尬地睜大眼睛看着曹亮。

“玩笑，玩笑。”曹亮笑着說。

“這兩個孩子還能談的來的，真是有緣分呀，呵呵！”媒婆笑着，進了艾香的屋子。

曹亮紅着臉，忙推着媒婆往出走，一只手背在後面給艾香擺了擺。

曹亮與媒婆站在蘋果樹下面嘀咕了好長時間，媒婆紅着臉，氣呼呼地走進屋，不知給曹亮的父親說了什麽。曹亮的父親出來拉着曹亮向遠處走了走，好像是在罵着什麽，然後還踹了曹亮一腳。

媒婆過去了，又說了好久。曹亮還真仗義，好像始終沒有松口，艾香隔窗看着，心裏暗喜不已。

媒婆回到屋子跟艾香母親打招呼說：“他姨，你忙着。他叔的單位還有事，我們先走了。完了你也安慰安慰咱丫頭。”

母親尴尬：“吃了走吧。娃娃的事，咱們也做不了主，他叔也是老陳的同學，事不成，人情在，還是吃了再走。”

“老同學回來，給說一聲，改天我請他喝酒。”曹亮父親說。

“看你這人，吃了走吧。娃娃的事，你也不要太強求了。”艾香的母親想強行留下他們吃飯。

媒婆和曹亮父親客套着就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