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噩夢

艾香還沒有從和父親離別的痛苦中走出來，二叔父的朋友已給艾香找了一個市郊的，說好周六去相親。艾香什麽都沒說，就答應了。

到周五晚上，二叔父的朋友又來了一次，确定一下艾香的想法，艾香依然答應了。艾香不想再去求任何人了，也不想再掙紮了，只能聽天由命了。從五年級收到情書到初中畢業，三年來，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從來就沒有放松過，艾香真的太累了，感覺自己要是閉上眼睛放松下來，至少會靜靜地睡上十天十夜。

晚上，艾香一上炕就呼呼地睡着了。

艾香又做了和考試落選同樣的夢，又夢見自己在一條大河邊，聽小金魚給自己說話，但這次說的話艾香聽懂了，小金魚給艾香說：你要找的王子，就在山上那座宮殿裏。艾香聽着小金魚的話，擡頭看着河對面山上的宮殿，真有一個王子身穿白上衣，紅褲子，看着艾香。艾香很想站起來，看自己的王子長的什麽樣子，可是艾香就是站不起來，睜大眼睛使勁看，也看不清王子的真面目。雲層裏射出一道強光，刺得艾香睜不開眼，緊接着是一陣鑽心的疼。艾香雙手捂住眼睛哭喊：“我的眼睛疼死了，我的眼睛疼死了……”

艾香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驚醒了奶奶，奶奶忙爬起來喊：“艾香，艾香，快醒醒。這女子怎麽了，喊什麽？吓死人了。”

艾香被叫醒，猛地坐了起來。奶奶打開燈問：“艾香，你做夢了？做的什麽夢？喊叫的怪吓人的。”

艾香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又躺下了說：“剛才做了個夢，奶奶，關燈睡吧，明天還有事呢。”

“哎喲，你做夢可吓死人了，喊得像殺的一樣。”奶奶邊關燈邊說。

艾香閉上眼睛裝睡，眼睛一陣生痛，想着剛才的夢，只覺得渾身一陣發冷，往緊裏蓋了蓋被子，過了好久才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一陣說話聲把艾香驚醒了。艾香吓了一跳，知道自己睡過頭了，急忙想坐起來，卻掙紮了幾次，也沒有坐起來。

海娟說：“你總算醒來了，吓死人了，你好好躺着吧，快別起來。你發高燒了，燒的吓人，你哥哥給你叫醫生去了。奶奶也真是的，半夜她做夢喊醒她，你應該剪些紙人，給燒的送送。你看這眼睛，今天怎麽去和人家見面？”

艾香的眼前一片模糊，使勁睜眼睛，很疼，根本睜不開。忽然又想起昨晚做的那個夢，肯定是有什麽預兆。艾香閉上眼睛，覺得自己身子軟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堂哥請來了醫生。醫生看了說是肝火太大造成的，便給艾香開了一大堆藥，讓堂哥去買。

艾香想起自己做的夢，再聽海娟對奶奶的埋怨，艾香也覺得是怪事，就擋住沒有讓堂哥去買藥。

十一點多，二嬸和二叔父的朋友來到奶奶的屋子叫艾香走，一看艾香的眼睛，都吓了一大跳。

二嬸問奶奶：“這是怎麽啦？昨天晚上睡之前還好好的，怎麽一個晚上就成了這個樣子？艾香，你在眼睛裏揉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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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你不是胡說的嘛。艾香再不想去看對象，也不會在她眼睛裏揉東西吧？我聽我奶奶說，艾香半夜做夢哭醒了。早上我看艾香沒有起來，就進來一看艾香發燒了，燒得吓人，我讓他哥給請醫生了。”海娟說。

“我就不能離開這個家半步，一離開就要出事，昨天都好好的，你說怎麽睡了一晚上就成了這樣？”二嬸說。

“誰知道呢？我也覺得奇怪，這女子來這幾天都好好的，也沒見做過夢，可昨天晚上哭喊聲吓人。”奶奶說。

“你八十幾的人了，她做夢，把你吵醒，你就不會打的送送？肯定是中邪了，不知道那個怨親債主找上她了。”二嬸子說着，找出剪刀和白紙，剪了幾個紙人，點着，在艾香的身上繞來繞去，嘴裏不停的念叨着。

艾香閉上眼睛，聽着二嬸嘴裏好像在念魔咒一樣，心裏一陣難過，淚水不由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心想自己就是個倒黴蛋，幹什麽都不順，該念書的時候念不了書，想跳農門時，卻偏偏沒有選上。別無選擇，只能選擇結婚時，相親卻偏偏病了，而且病的不是別的地方，卻是最顯眼的眼睛……

“還哭，再哭，眼睛就瞎了。”二嬸不高興地說。

“快別哭了。我看，李叔給艾香說的這門親，咱們不能去，只是說先見見面，都成了這個樣子，要是真把事成了，那還不把命要了？你沒有見，早上我一進來，看見她臉燒得通紅通紅的，吓的我忙用酒精給擦洗，降溫，擦了好長時間才醒來。她哥那個人，平時對什麽都是不管不問的人，都吓的跑着叫醫生去了……”海娟說。

“我覺得她嫂子說的也有道理，我覺得這個事也邪門，這女子來一直都沒有生過病，平白無故的怎麽會發燒？你李叔，麻煩你再跑一趟，把這事退了去。”奶奶說。

“你們都說的是什麽話，病與相親有什麽關系？現在都是什麽年代了？還講這些。”二嬸說。

“你不講，剛才剪紙人給送什麽？”海娟問。

“我也是給急糊塗了，說好十二點半到人家小夥家裏的，現在都快一點鐘了，我看也是不能去了。”二嬸說。

“以我看，這事也算了。這兒真的有這個講究，說不定哪兒不合适，還是打個招呼算了，完了再找。”李叔說。

“謝謝李叔，真不好意思了，麻煩你了。”艾香閉上眼睛說。

“好了，沒有事的。我也是和他們關系一般，主要是為了你。還是退了好，萬一把事成了，以後有個什麽事，我心裏也過意不去。你安心養病吧，等以後有好的我再來。”李叔說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要走。奶奶、二嬸、海娟忙送李叔出了大門。

“艾香，你給我說，你昨天晚上，做的什麽夢，為什麽哭喊？”二嬸送完李叔回到屋子問。

“我也不知道，只是奶奶把我喊醒，我才知道我做夢了。但做的什麽，我想不起來。”艾香閉着眼睛回答道。

“好了，你也別問了，讓再睡一會吧，燒的太厲害了，估計她身子也不舒服。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弄一點？”奶奶問。

“我什麽都不想吃，只是想多睡一會兒。”

“那我們走吧，你睡吧，有什麽事，就喊我們一聲。你什麽都別想了，好好睡一覺吧。”海娟說着，又遞給艾香一條濕毛巾，讓艾香和頭上那條換着用。

艾香艱難地接過毛巾，輕輕嘆了口氣。

屋子人都向屋外走去，忙各自的事去了。

艾香閉上眼睛躺了好久，才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看窗戶透進來的光線，又閉上眼睛想自己做過的夢，覺得自己做的那個夢也很奇怪，為什麽兩次都做了同樣的夢，同樣都在發高燒？是不是老天給自己托夢，不讓自己找對象。兩條同樣的小金魚，為什麽第一次說的話，自己聽不懂，第二次說的話，自己到現在都記得。她們的迷信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這個夢真的說明了什麽？可是那夢中的王子會是什麽人呢？難道真的像二嬸說的是冤親債主找上門來了？艾香胡思亂想着，覺得自己也沒有幹什麽壞事，也不會有什麽冤親債主。只是老天不想讓自己早早地嫁出去而已。

艾香軟軟地在炕上躺了兩天，直到覺得緩過勁來了，才起來照了照鏡子。鏡子裏的自己，嘴上幹了一層血痂，眼圈也變深了，沒有了往日的光澤，臉也變小了，黃黃的，沒有一點生機。

艾香病了兩天，再也沒有人提起相親的事，耳根子一下清靜了許多。艾香真希望自己能永遠病下去，真病死了，說不定還真能到那個有山有水的地方去，和那座宮殿裏的王子相聚……

二叔父隔三差五才回來吃個飯，板着臉，很少說話，只是看見兩個孩子才會擠出一點笑容。曉輝與曉軍出車，跑長途，一出去就是十天半個月的。海娟趁艾香在，能照看孩子，整天早出晚歸，走親戚，會朋友。曉林高中學習緊張，回來吃完飯，就抱個書。二嬸也是忙忙碌碌今天看病，明天回娘家。爺爺一天到晚喂着那兩頭牛。艾香也沒有人整天叨叨找對象了，心裏雖說舒坦好多，卻也沒抱任何幻想，只是一心幫奶奶做飯，幫嫂子照顧兩個小孩子，過一天算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