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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紀滿腦子只剩嫁人了嗎◎

兩件衣裳面料相同,款式則根據性格做的,四娘那件顯活潑,蘇弗這件則顯溫和。

她沒穿過如此明媚的顏色,像流動的紅雲,罩在薄薄的輕紗下,襯出瑩潤透亮的肌膚,明眸愈發清澈,唇瓣更是鮮亮,如沾了露水的甜果兒,想咬一口。

燕珏攥着手裏的杯盞,目光定格在她的唇瓣。

燕思雨感嘆:“難怪大姐姐吃味,五妹妹天生美人胚子,別說是小郎君,便是我看了都喜歡。”

說罷便去抱蘇弗的腰,她力道大,抱起人來連轉了三圈。

甫一停住,腳步踉跄,身子打晃,吓得蘇弗趕忙去找依傍,胡亂捉住什麽,下意識攥緊。

細長且堅韌。

便聽到一聲斥責:“多大的人了,還毛毛躁躁跟個孩子似的。”

蘇弗睫毛輕顫,擡眸對上燕珏不明神色的注視,才發覺自己握的不是別的,正是燕珏松竹一樣修挺有力的指節。

她的心一下蹦到嗓子眼,指尖抖了下,猶如在炭火炙烤,倏地縮了回來。

燕珏倒沒有說甚,只擡手虛扶了把燕思雨。

賀嬷嬷忙小步上前,打圓場:“得虧五郎扶着,不然少不了要撞個包出來。”低頭給四娘整理裙裾,眼角笑出褶子,“再說,我們四娘年紀小,哪能不愛玩。”

燕思雨吐舌:“賀嬷嬷最好了。”

賀嬷嬷是李氏身邊的老人,不單單是燕思雨,包括燕珏在內,還有其長兄燕煦都是由她親手帶大,與其說她是一等女使,不如說是李氏的左右手,如今年紀大了,對燕思雨簡直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寵着喜着,滿心滿眼都覺得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燕珏淡聲道:“再不好好學規矩,回頭別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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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是嫉妒賀嬷嬷對我好。”

燕珏嗤她,卻沒再反駁。

他們一席話,讓李氏陷入沉思。

蘇弗相貌極美,性情溫和本分,若再有侯府撐腰,想要嫁個好郎君,實則不是難事,她所擔心的,無非是陶姜囑托。

李氏撐着手臂,扶額揉了揉,腦中浮出一個人來。

招手,燕珏上前。

“五郎,你跟那褚家九郎關系如何?”

燕珏警惕地看去,不答反問:“娘問褚嘉平作甚?”

“你只答我便是,回頭再與你細說。”

燕珏蹙眉,冷聲冷氣:“同他不熟。”

他倒也沒說假話,褚嘉平出身清流門第,素日裏只知埋頭苦讀沒甚喜好,不逛青樓不喝花酒,無趣的要命,就算偶然撞見,不是在書塾就是在去書塾的路上。

“前些日子在席面上,聽幾位娘子說起褚九郎,道他明年參加春闱,很有可能成為天子門生。”李氏連語氣都變得溫和起來,“褚九郎人品端方,才學兼備,你同他走動走動,改日約着到府裏坐坐。”

燕珏立時猜出李氏的心思,約着坐坐是假,為蘇弗相看是真。

他笑:“我可不跟書呆子來往。”

起身便要走,被李氏踹了小腿骨,哎吆一聲擡腿:“娘,輕點。”

李氏早年習武,如今養尊處優,但力道還在,這一腳踹的燕珏龇牙咧嘴,少不得青了一塊。

“我說的話,你記在心裏,橫豎把人約到家讓我瞧瞧。”李氏不想打草驚蛇,她們侯府與褚家素無往來,若貿然上門恐引起口舌,不如便借着燕珏近前了解一番,若那褚九郎果真值得費心,她再登褚家大門也不遲。

陶姜的囑托用心良苦,她不求蘇弗嫁高門,但此生只能娶蘇弗一人。只此一條,便叫人煞費苦心。

京裏瞧上眼的門戶,大都不可能一夫一妻,而李氏說到底不願草率嫁了蘇弗,她喜歡這個孩子,便要好好為她打算。

褚家祖訓嚴苛,嫡系庶支的郎君都得年過四十無子才能納妾通房,且不管妾室通房育有幾子,孩子只能放在正妻身邊撫養。

如此看來,的确符合陶姜所願。

燕珏瞟了眼同四娘說話的蘇弗,沒好氣道:“知道了。”

傍晚除夕家宴,二房三房全都聚在侯府,長輩一桌,小輩一桌,因人多,便又分席而坐。

燕思雨粗中有細,怕蘇弗覺得悶,便一直拉着她說話。

上回燕飲晴嫉妒蘇弗而語出失态,總覺得在一衆兄弟姐妹中丢了臉,耿耿于懷了好些日子,閉門謝客不說,每日窩在房中苦讀死背,為的便是在今夜拔得頭籌,震驚四座,用實力來博取欣賞和贊美。

一貫如此,她從來都是人群中的矚目所在,上回實在昏了頭,平白說出那等醋味十足的話,叫人暗地恥笑。

故而飛花令開始後,她便頻頻答對,搜腸刮肚把所學詩句輕巧顯露,果真引來陣陣掌聲。

燕珏右手搭在椅背,下颌枕在上頭,目光不時略過蘇弗。

飛花令都快結束了,她還沒接一句詩。

自始至終,她像個花瓶一樣坐在那兒,不急不躁,耐心等着,甚至在燕飲晴對上詩時,跟着拍手歡笑。

燕珏蹙眉,懷疑她在江寧沒讀多少書。

自然是燕飲晴拿走飛花令彩頭,一支雙頭紅寶石雕石榴發簪。

好容易捱到猜謎,燕珏松了口氣,畢竟今夜的謎語都在那本書上,只要蘇弗翻看過,多少都能答出幾題。

然而,眼見着四娘都答對了五題,蘇弗還是彎着眉眼笑盈盈看着,送上來的題目還冥思苦想,思索半天後竟答出個錯的來。

燕珏給她數了,總共答對四題,比四娘還少一題。

他氣急敗壞,三兩步走到跟前,一把扯下燈上謎題,看了眼,這是書裏第一頁的題目,蘇弗一定能答對。

“這題會不會?”

燕飲晴沒拿到題,心裏不大痛快,然自己領先旁人好大一截,便不好再去計較。

燕珏這一舉動,引得大家紛紛看向蘇弗。

她硬着頭皮接過謎題,過了少頃擡眼,迷茫道:“蝴蝶?”

燕飲晴掩唇,輕聲道:“五妹妹,該是蜻蜓才對。”

經她解釋,蘇弗恍然大悟,跟着點頭:“大姐姐好聰明,是我想岔了。”

一陣笑聲裏,燕珏的臉很是難看。

蘇弗權當沒看到,轉頭又跟着燕思雨繼續溜達,這樣的場合,本就不是自己出風頭的時候,況且也沒必要争強好勝。

她剛要走,便聽見一聲嘲笑:“敢情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真花瓶。”

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在場人聽得清清楚楚。

燕珏譏諷的誰,一目了然。

蘇弗低眉,指甲掐着手心,沒有還嘴。

看她沒有表情的模樣,燕珏心裏更惱,像是一記鐵拳打在棉花上,軟趴趴的沒有任何回應。

哪怕她罵回來,他都不至于如此憋悶暴躁。

他厭惡極了,厭惡她毫不介意的神情,木頭一樣。

主屋飲酒,并未聽到他們這邊動靜,二叔家的燕興燕紹,三叔家的燕皓,雖年紀比燕珏大,卻都不好直說,便連哄帶勸将人拉走。

周遭靜下來,蘇弗的臉火燒火燎,眼眶中蓄滿了水霧,卻還強撐着不肯掉落。

燕思雨驚詫:“我哥瘋了,平常他對小娘子格外溫柔,今兒怎麽了,誰招他惹他了!”

燕飲晴暗道:原以為蘇弗在侯府過的不錯,竟沒想是這般低聲下氣。

登時心裏便舒坦許多。

燕琀和燕琴給燕思雨使了個眼色,三人正想安慰蘇弗,卻見她眨了眨眼睫,面色恢複如常,便都沒有再說方才之事。

只是後來待在一塊兒嬉鬧,放爆竹煙花,她都默不作聲,雖然也在笑,可眉眼中的難過顯而易見。

都是臉皮薄的小姑娘,哪裏承得住被人當衆羞辱,便是再懂事,也才剛及笄。

今日要守夜,故而蘇弗需得在此待到子時過半。

四娘和其餘人去了院子,隔着一扇窗,能看到噼啪爆開的煙火。

她偷偷抹了抹眼淚,淚珠反而止不住的掉落,索性趁着沒人肆意啜泣了小會兒,聽到腳步聲靠近,便趕忙止住。

角門推開,卻不是四娘她們。

燕珏手裏拎着幾串爆竹,逆着光站在門口,風吹拂他的衣袍,勾出筆挺颀長的身形。

他站了會兒,看她雙肩顫抖,便覺心裏一陣抽抽。

“躲這兒哭什麽?”

“我沒哭。”蘇弗否認,聲音裏明顯帶着鼻音。

“出來玩。”

蘇弗別開眼:“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只要再熬半個時辰,同夫人和其他長輩拜過年後,她便能回芙蓉館。

燕珏二話不說,進門一把拽住她手臂:“人不大,脾氣不小。”

蘇弗被拽疼了,用力掰他手指,嘴裏着急地喊道:“五哥,我真的不想去,你放開我吧。”

“除夕守夜,你自己個兒待在小屋裏,倒顯得我們侯府苛待你。”燕珏不容分說,已然将人拽到門口。

蘇弗扒着門框,小聲哀求:“那我等會兒再出去,求你了。”

她剛哭完,眼眶還是紅的。

燕珏看着她,紅撲撲的腮頰像抹了胭脂,唇咬着,可憐巴巴望着自己。

他松手,蘇弗緩了口氣,然下一刻,燕珏忽然往前探身,蘇弗後脊直挺挺地貼到門框上,杏眼圓睜:“五哥,你別胡來。”

“怎麽個胡來法?”聲音淡淡的,卻不似方才屋裏那會兒的冰冷,有種打趣的意味。

蘇弗什麽都說不出來。

燕珏伸手将她腦後的兜帽扶起,雙手握住綢帶抵在她下颌處,手背觸到她的唇,他掀起眼皮,看見蘇弗慌亂的表情。

心裏竟有種變/态的歡喜。

“好了,出來吧。”

彎腰拾起爆竹,往前走了幾步回頭:“怎麽,要我拽你出來?”

蘇弗臉熱,忙跟着走出門去,只不敢叫人瞧着,便揪着兜帽帽沿絨毛,只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

燕珏一連點了十幾串,爆竹炸開噼裏啪啦的動靜,震得人什麽都聽不見。

他看到角落裏的小人,纖細的身子裹在碩大的鬥篷中,仰起小臉望着滿空燈火通明,周遭那麽吵那麽亂,到處都是笑聲鬧聲,可看着她時,燕珏的心靜了下來。

她似乎意識到有人在看自己,投來目光的同時,燕珏錯開視線。

李氏給每個孩子發了紅包,沉甸甸的銀子包裹在紅紙內,蘇弗也不例外。

接下裏的數日,清早便有官眷登門拜年,人來人往,每每到了傍晚才歇息。

蘇弗便安心待在芙蓉館,繡好了香囊,又找出字帖臨摹。

燕思雨不得空,跟着拜訪了幾位族中長輩,又被拉去坐席赴宴,回家已是入夜,便不好再去打擾蘇弗。

眼看着快到上元節,李氏身邊的賀嬷嬷前來傳話,讓蘇弗傍晚一同用膳。

天沒黑,屋外便傳來嘈雜的爆竹聲,此起彼伏。

香薇在前頭提着罩紗燈,蘇弗徐徐走在後面。

“姑娘,賀嬷嬷說有要事與你說,會不會是姑爺有了着落?”

蘇弗臉一紅:“別亂說話。”

香薇忙噤聲。

繞過月門,香薇停在原地候着,只蘇弗一人往前走。

忽聽一聲冷笑,她寒毛立起來。

燕珏負手從後跟上,乜她一眼說道:“小小年紀滿腦子只剩嫁人了嗎?”

蘇弗知他聽到香薇和自己的對話,便沒有出聲。

他更來勁兒,邊走邊在她耳畔譏嘲:“空頂着美貌,內裏沒有文章,以色侍人豈能久遠?有這份閑心,不如早些想想如何提升自己,省的嫁出去被人笑話,連累了侯府名聲。”

蘇弗忽地頓住腳步,杏眼圓圓瞪着他。

燕珏被她看的心裏發毛,嘴上仍不饒人:“怎麽,不服氣,覺得我說的不對?”

半晌,蘇弗垂下眼睫,似嘆了聲:“五哥,我卑賤低微,便不能嫁人嗎?我不是要嫁高門望族,不用那麽多的才學傍身,人婦該會的本領母親早已教過我,不勞五哥費心。”

燕珏針對她,無非是讨厭她借住侯府勢力。

可不管他如何厭惡自己,該來的總會來,她真的需要夫人幫忙尋一門好親事,僅此而已。

席上,燕思雨拉着蘇弗的手抱怨這幾日的勞累,時不時還會提起宴席中的趣事。

燕珏看着煩:“四娘,你能別聒噪了嗎?”

燕思雨扭頭,剛要争執,李氏擺手。

“明日上元節,五郎和四娘帶阿弗出門逛逛,看看上京城的燈會。”

燕思雨立時接話:“是了,每年這時候燈會可熱鬧了,有鳌山燈海,金樹銀花,還有舞龍耍槍的,咱們一道去玩,我帶着你。”

蘇弗點頭:“謝謝四姐姐。”

李氏單獨喚燕珏到一處,壓低了聲音:“明兒褚九郎也去燈會,你找機會讓他們兩個單獨見上一面。”

燕珏心煩氣躁:“孤男寡女半夜約見,娘是要毀她名聲?”

李氏掐他胳膊:“渾說什麽!也是巧了,前幾日坐席,正好與他家長輩挨着,便提了一嘴,沒說透,但彼此明白。

到時你支開四娘,別叫她礙事,總歸得讓阿弗自己看看。”

“書呆子有甚好看的。”燕珏翻了個白眼。

“你懂什麽,小姑娘家家的都喜歡褚九郎這種,現下就有不少媒婆登門提親。等春闱高中,他更就成了香饽饽。

他和阿弗,性子倒是相似,湊在一塊兒想必是樁好姻緣。”

“兩塊木頭,什麽破姻緣。”燕珏踢了腳桌腿,皺起眉頭。

作者有話說:

燕珏:木頭木頭,都是木頭!

蘇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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