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明誠念軍校,慣例是穿上軍裝第一天拍一幀照片留念。明誠拍是拍了,過兩天就不知道讓他放到哪裏,找不着了。
又不是中國的軍裝。
寒假的時候他背着行李住進若科夫。冬閑時節,到處只有雪,只一夜能把房子埋起來。大雪封村,最怕房子被雪壓塌,會出人命。明誠和蔣經國輪流爬到屋頂上鏟雪,房子邊上堆的積雪比房子高。
蔣經國有個小鐵爐子,大雪夜倆人包着被子毯子對着小爐子坐着,一邊哆嗦一邊笑:這也是圍爐夜話了。
蔣經國經過西伯利亞,見過世面,嘲諷一天到晚鹌鹑一樣的明誠。明誠是真冷,他特別疑惑蘇俄的祖宗是怎麽找到這個寶地兒建國的。蔣經國沒跟着他開玩笑,對着爐火幽幽道:“因為好地方是咱們祖宗占了的。”
這些年,沙俄,蘇俄,就沒停了往南鯨吞土地。當然不止俄國人。這寶地,子孫不知道能不能守住。
明誠扯着戲腔一聲長嘆:“子孫不孝哇~”
蔣經國喝一口熱水。沒東西煮湯,好歹屋外就是雪,熱水總是有。明誠是個有意思的人,這年頭有意思的人不多,聊天是個技術活。明誠笑道:“那是你沒見過我大哥。你們一定很談得來。”
蔣經國抱着搪瓷缸子:“哦,哪天一定要會會。”
“他……心事總是很重。”明誠心情低落,“他幾乎不發脾氣,可是總是很抑郁。我想分擔,問他在擔心什麽,他笑笑,就算了。”
“你大哥怕亡國啊。”蔣經國輕描淡寫。
明誠瞪着圓眼睛,看蔣經國。他是真夠黑的,被火光一描更黑了。
“驚奇什麽。所有有識之士,做惡夢恐怕都是華夏覆滅。中國消失,中國人成為歷史概念。”蔣經國笑,“我想起來,心裏都發寒。”
所以,西伯利亞真的不算什麽。最寒不過心冷,心冷血涼。
明誠終于忍不住,問了個他問過很多人的問題:“你到底在追逐什麽?”
蔣經國微笑:“有句話你聽說過沒有?”
Advertisement
“哪句?”
“捧一篑以塞潰川,挽杯水以澆烈焰。”
明誠久久無話。
“看不看歷史。”
“看一點。”
“明末的時候,官鬥不過商,國庫根本沒錢。商人,特別是晉商大規模地走私武器糧食往關外運。稅收收不到真正的富豪頭上,全部攤派給了平民百姓。名門望族林立,平民窮人無立錐之地。無錫三大富人僅僅鄒望一個人田地三十萬餘畝。資本集中,土地兼并,管觞鈎結,外敵虎視眈眈……耳熟麽?不對,眼熟麽?”
明誠瞠目結舌。
“有個湖廣金礦,動用五十五萬民工死者不計其數你猜最後收上來的黃金有多少?”
“不知道……”
“三十五兩。”
明誠低着頭。
“明朝後來怎麽樣了?”
很久之後,明誠喟嘆:“歷史怎麽就他媽沒點新鮮的。”
“我沒見過你大哥。如果你說的,他足夠聰慧,那他一定早就做過國破族滅的噩夢了。”
“所以你……是為了沖破這個輪回才來到這裏的?”
“我……害怕呀,明誠。我害怕呀。”
蔣經國有個推眼鏡的動作,雖然他沒有眼鏡。明誠艱難笑笑:“你也是近視?”
“眼鏡丢西伯利亞了。”
明誠輕聲道:“我不近視,所以不理解。為什麽有人眼鏡時戴時不戴的。是想擋什麽嗎?”
“也許不是想遮擋,是……想看得更清楚。”
“看清什麽?”
“看清別人,看清自己。”
明樓迷上擊劍。
他像頭困獸,困在法國,困在巴黎,動彈不得。學生們仰慕明先生,特別是女生們愛他。他風度翩翩地上課下課,風度翩翩地和拉布魯斯聊天讨論,風度翩翩地下班回家,回到家捏着鼻梁趴在寫字臺上,一動不動。
他突然就喜歡上擊劍,而且是佩劍。劍尖劍刃劍背,刺劈揮,竭盡所能利用速度攻擊對手大腿以上所有部位。
索邦大學有擊劍俱樂部,其他教授講師也喜歡來這裏擊劍,面罩一戴不必講究同事師生情誼,打吧。很多人特別喜歡看明先生擊劍。步伐标準優雅,攻擊兇狠淩厲,長手長腿揮着佩劍賞心悅目。
明樓擊劍的時候是快樂的。他不想太多,全力進攻,有時躲避,他的視線只在劍風所到之處。擊劍讓明樓明白一件事,他熱愛攻擊,全力攻擊,心無雜念。
不斷有女同事對明樓表達愛慕之意。明樓說已有愛人。不在法國。
“樓,你這是托詞。你不愛法國姑娘……你真令人傷心。”
明樓笑:“我說的是真的。我們,我們……我們在對方心裏。”
法國姑娘有一對圓眼睛,非常大,認真地看着明樓。看着看着明樓笑不出來:“好姑娘,你得找一個把你放在心裏的人。”
“我只找到一個想放進自己心裏的人。”
明樓捂着額頭嘆氣。
明樓一直覺得自己站在汪洋中的孤島上。沒有聲音,沒有人煙,他一個人站着,站在孕育又吞噬萬物的海洋中間。他很想喊一句問問有沒有人,他在這裏太久了,誰來拉他出去?
民國二十二年三月,王庸被捕。趙卉林終于知道王庸的真名,他叫陳赓。
陳赓一被捕,黨外人士立刻開始營救。趙卉林拍電報給遠在香港的表姐宋慶齡,只有四個字:陳赓被捕。
顧順章蹉跎這麽久,終于立了個大功,活捉陳赓。他是個刑訊高手,能把人折磨得将死未死,嘗一把死亡的滋味,再撿一條命回來。刑訊陳赓的時候上了電刑。他特別地恨陳赓,特別恨。陳赓早預見他肯定得是個叛徒,他果然叛變。
……那麽你什麽時候叛變?
顧順章好奇,于是變本加厲。他熱切期盼陳赓崩潰那一天,那他就贏了。
陳赓是個奇特的人。看守他的衛兵很快對他又敬又同情,幫他買煙,悄悄帶進監獄。陳赓受刑疼得不堪忍受時就嚼碎香煙止痛。顧順章就是撬不開他的嘴,還不能真的弄死他。宋慶齡先生帶了一大批記者來探監,弄得調查科灰頭土臉,顧順章被一頓發作,只好停止刑訊。
“你們圖什麽。”顧順章說。
“大概……就是圖個不亡國。”陳赓回答。
民國二十二年三月九日,日軍進犯喜峰口。國民革命軍二十九軍大刀隊用血肉之軀換來慘烈的勝利。日軍計劃兩天之內占領長城,遇到九一八以來最激烈頑強的抵抗。
喜峰口仿佛一聲雷驚醒國人,原來中國軍隊是能勝過日本軍隊的。中國的士兵用大刀劈出一條淌血的路,中國的尊嚴終于不用橫屍路旁,哪怕連滾帶爬,在血肉的道路中踉踉跄跄,悲恸嘶嘯。
尊嚴還在。
尊嚴鮮血淋漓。
明樓在巴黎,用毛筆一筆一劃地寫。
“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毂兮短兵接……”
明樓越寫越快,墨色如血。
“……天時怼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明樓毛筆一頓,如刻如鑿的筆鋒力聚千鈞: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
明樓扔了毛筆,只看這一句,來回看,看得潸然。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