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修仙去

之前顧老爺在書房練字時，下人曾來報：“老爺，公子說他要去修仙。”

那時顧老爺不以為意：“才剛好修什麽仙，讓他給我安分點待着。”

直到當天晚上在顧玿飯桌上放下碗筷：“爹娘，我真的想去修仙。”

一整桌子突然安靜，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他。

此時距顧玿恢複正常，已經過了三天。這三天光是應付那些看熱鬧的群衆，就廢了好大一番功夫。顧玿甚至都不敢出門，很容易便會引起圍觀。

顧老爺沉默了半晌：“認真的？”

“嗯。”

顧老爺沉吟一會:“既然你有如此經歷，也無怪乎想去修仙。我們尋仙鎮最不缺的就是野雞門派和雜毛道士，有真才實學的也就這麽幾個，昨日見過的無尚道人已是翹楚，想要修就得入個好門派。依我看，無尚道人那個門派就挺不錯。修完了就早點滾回來，顧家以後還是要靠你。”

尋仙鎮修仙的人很多，但是修出個名堂來的卻很少。總而言之他是只當是無尚道人的一番話讓顧玿一時興起，新鮮勁頭過了便又回來了，也沒指望他能修出個什麽來。

“得了得了，尋仙鎮是最不缺道長，但是最最不缺的還是騙子。”顧夫人冷笑了一聲，“依我看，那個無尚道人也不是什麽好貨色。玿兒，去找他們還不如自己找個山洞在裏面讀攤販子上賣的那些功法來得實在。”

顧老爺皺眉:“怎麽能這麽說人道長。”

“怎麽了，我有說錯嗎？那種鬼話你們都信。”顧夫人一把放下碗，就聽重重的“啪”一聲，“你居然還請道士來，簡直荒唐至極，哪有半點顧家家主該幹出來的事！”

“你！”顧老爺猛地拍着桌子起身。

所有人都嗅到了□□味，顧芝本想打個圓場，抓耳撓腮了一陣，還沒憋出第一句話，就聽小弟在那裏吧唧吧唧嘴：“娘，我想嗯嗯了。”

顧芝：“……”可真有你的！

顧老爺對上顧夫人的眼神，又被小兒子這麽一打岔，瞬間氣勢全無，“哼”了一聲坐了回去一個人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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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夫人冷笑着抱起自己寶貝小兒子：“乖，娘帶你去嗯嗯。昨天晚上沒有嗯嗯過，是不是偷偷嗯在爹爹腦子裏了？以後不要這樣了。”

顧小公子：？？？

顧老爺：“……”

顧玿和顧芝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顧老爺瞪了他們一眼：“笑什麽笑，吃飯！”

翌日顧老爺便把顧玿送到了無尚真人的黃海觀，無尚真人看到他就一陣頭疼，卻不得不笑臉相迎：“顧公子。”

顧玿這幾日裏都笑盈盈的，看上去倒是溫和好脾性。本身長的也并不賴，這回也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對無尚道人友好一笑:“打擾道長了。”

無尚道人再怎麽想把他叉出去，面上也要笑呵呵的:“不打擾不打擾，顧公子能來我們道觀，也是一大幸事。”說着有小道童在顧玿面前放了一杯茶水。

“多謝。”顧玿拿起被子抿了一口，“不瞞道長，我想修煉卻無從下手，所以此番前來還是想在道長的道觀裏頭修煉，求道長指點。”

本來以為這位爺只是來坐坐，聽到他想在這裏頭修煉，無尚道人眼前一黑。

還沒等無尚道人說個“好”字，就聽顧玿十分不要臉地笑道:“麻煩道長了。”

無尚道人不只眼前黑，臉也黑了。

若是換了旁人他還能拒絕再把對方叉出去，可是對方是顧家人。在這尋仙鎮，最不能得罪的便是顧家。無尚道人嘴裏發苦，只好認命，一邊暗罵一邊帶着他往裏走。

路過一間外表看起來比其他都精致的屋子，無尚道人便介紹道:“這是早誦堂，我觀對晨誦很是重視，每日在這個時候都要來此誦讀。”

顧玿沒有聽對方講了些什麽，卻盯着早誦堂皺起了眉頭。無尚真人的話音剛落，就聽裏面傳出一陣咆哮，可謂震耳欲聾，恨不能掀翻屋頂:“陳二狗子我去你奶奶個熊！”

“熊你個娘親！不把老子東西還來老子揍你啊！”

無尚道人覺得自己最近定是流年不利，命中大劫，此刻非常想把這兩人拽出來外加旁邊那個顧公子一起揍一頓。

裏面的二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大禍臨頭，依舊對罵，把對方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無尚道人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管教無方，見笑見笑。”

說罷板起了臉，一把推開了早誦堂的大門，嗓門比裏面對罵的那兩人還大，成功唬住了所有人：“再給我熊一個試試！你，還有你！給我出來，其他人繼續晨誦！”

早誦堂裏的其他弟子用看熱鬧的神色送走了那對罵的二位。那二人看上去約莫十五六，臉上稚氣未脫，一臉不耐煩地出了門，期間還不忘眼神攻擊對方。

顧玿一看到其中一個手裏拿着的一個古樸的羅盤，便是一愣，還未等無尚道人訓斥，就沉聲道：“哪裏來的？”

對方一臉戒備：“你誰啊，你管我哪裏來的。”

另一個冷哼了一聲：“不就一個破羅盤嗎，還真給當寶貝了？指不定是哪個地攤上五文錢買來的貨色呢。”

“有本事你也給我弄一個來，這可是海裏撈出來的東西，可比你這個癟三值錢多了。”

顧玿及時打斷了兩個人的冷嘲熱諷：“小兄弟，這個東西很危險，還請把這個東西交給我。你身上沾了不少陰氣，加上這個地方邪氣重，腦門已經發黑了。”

對方聽後賞了顧玿一個大白眼，心說這人有病吧。

“三十年前臨安景明君修煉入魔，被各大門派圍剿于沉舟海喪命，景明君多數異寶皆落入海中不知所蹤。沉舟海之所以叫沉舟海，是因為那裏十分兇險，無數過往船只皆沉于此，那裏飄蕩的游魂怨鬼甚多。小兄弟，你手上的這個引魂盤乃是引魂所用，在海裏這麽多年也引了不少，其中不乏兇魂。你若執意帶着它，不出三天，便會遭受反噬。”

那兩個年輕人包括無尚真人在內，聽都沒聽說過什麽景明君引魂盤的，聽得雲裏霧裏，但也算明白了顧玿的意思：總之這不是什麽好東西，搞不好要丢命。

那個被叫陳二狗子的少年聽罷便要去奪對方手裏的引魂盤：“呸，我早說這個東西看着邪氣，這麽晦氣的東西你趕緊給我扔了，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沾些這些東西。”

“你幹嘛，松手！”這下那熊孩子不幹了，嚷嚷起來，“你們就瞎胡說八道吧，就想騙走我羅盤是吧……”

兩人争執中一不小心失手，顧玿伸手想去接，卻是慢了一步。羅盤擦着他的指尖過去，伴随着清脆的落地聲，羅盤裂開了道口子。

幾乎是同時，所有人都覺面上一陣陰風撲面，讓人睜不開眼睛。耳邊傳來陣陣哭喊，兩個熊孩子吓得直哆嗦，差點沒跪下。

等周圍都恢複平靜之時，四周安靜異常。兩個作死的熊孩子踢了踢躺地上不省人事的無尚道人，發現沒反應，當下身子一抖，聲音直打顫：“掌門該不會被厲鬼害死了吧。”

顧玿彎腰去撿地上的羅盤，順便看了無尚道人一眼：“放心，吓暈過去了。”

兩人顫顫巍巍地躲到了顧玿身後裝慫，一點也沒有剛剛那要捅天的氣勢。

“你……好你個陳二狗子，都怪你！”

“我說孫公鴨，就屬你嗓門大是不，剛才你不是也在搶嗎？”

一只狗一只鴨眼看又要拌上嘴，顧玿提着兩人的衣領往後一拽，把他們分開:“閉上嘴。”

二人悻悻地把嘴閉上，顧玿把羅盤收進懷裏，擡腳往早誦堂裏走，後面兩個尾巴自然跟上。一推開門，裏面卻是一個人都沒有，一狗一鴨這才發現自從陰風過去後，四周都是靜悄悄的。

顧玿還是那副溫潤的樣子，看上去跟沒事人一樣，不慌不忙，讓其他人的膽子也大了些。

“這位大……大哥，他們人呢？”

“就在這裏。”

此話一出，氣氛陡然僵硬，孫卯沒忍住吓哭了出來：“不要吓我啊！”

“小兄弟，男子漢眼淚不能随便掉，快擦了。”顧玿一邊繞着早誦堂內部走了一圈，一邊道，“只是所有人都被困陣裏，所以我們互相看不到對方，但他們的的确确就在這裏原地。引魂盤裏逃出來的怨氣給我們施了個陣，把陣解開便好。”

孫卯和陳田七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這陣裏有奇怪東西。

“嗯？”顧玿透過窗戶望向天，本來好好的大太陽天突然暗了下來，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這回恐怕要費些力氣。”

孫卯和陳田七對視了一眼，閉嘴不言語了。他們二人雖是黃海觀的弟子，但實際上每天做的便是讀寫《道德經》之類的典籍，說是冥想其實是在睡覺，聽無尚道人說一些鬼畫符，實際上一點用處也沒有。都到這份上了，自然是知道自己之前在修屁的仙，自己都還沒暈呢，所謂的“掌門”就暈過去了。

顧玿解釋：“也不知你們掌門在黃海觀裏埋了什麽東西，邪氣本就重的很，恰好給逃出去的怨魂行了個方便。”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四周的景色也開始變化，孫卯和陳田七只覺自己搖搖晃晃的，像是在坐船。果然，外面已不是他們看慣了的樣子，此刻正身處甲板之上，像是遇上了暴風雨，船上來來往往都是些光着膀子的漢子，正在收帆掌舵。

顧玿摸着下巴：“看來我們要先看完這位仁兄的死法才能走了。”

黃海觀看起來挺厲害，但其實就在尋仙鎮稍偏的角落裏。大門外人來人往，絲毫不知裏面已經變了天。

有個黑衣男子卻在黃海觀外停下了腳步。這男子細看雖秀氣，卻是冷着張臉眼神淡漠。

盯了黃海觀一會，便邁開步子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