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幽會

一輛烏木鎏金的馬車,行駛在官道上。除了馬夫,四個衣帽整齊、孔武有力的家仆随在車外。

範雪坐在馬車裏,馬車搖晃,她的心也随之搖晃,七上八下,忐忑難安。她不願入皇宮,不願伺候老皇帝,她不願走皇家那條路,但自己執意要走的這條路,就能走通嗎?

且不說父親知道後,會如何懲治自己,只說宋桦,他是個朗朗君子,他會同意自己這麽做嗎?

範雪擔憂道:“小蘭兒,你說宋公子若知道了我要入宮的事,他會不會退縮......”

小蘭兒平時雖傻傻愣愣,這會嘴卻變巧了:“小姐,我看宋公子待你,是放在了心尖尖上。為了小姐,上刀山,下火海,恐怕他都敢呢。”

範雪被她逗笑了:“你個傻丫頭。”她手無意識地伸進衣袖,摸了摸腕上的南紅珠串,暗暗下定了決心,不管了,無論如何,要趕在父親送自己入宮前,把自己和宋桦的關系定下來。

進了光明寺,拜了佛,還了願。範雪推說車馬勞頓,吩咐小蘭兒去讨要一間寮房。小蘭兒掏了一把碎銀子,出來對衆家仆道:“小姐中了些暑氣,得在廟中歇一歇。這些銀子是小姐賞的,你們尋個地歇一歇,解解暑,等天陰涼了,再回府。”

家仆們日日在府裏拘着,不得自由。這會放出來,又得了銀子,一個個喜上眉梢,紛紛散開,找地方喝酒賭錢。

家仆們四散開來,約定的時辰已過,宋桦遲遲不見蹤影。範雪坐立難安,他是臨時有事被絆住了?還是已經來了,沒找到地方?難不成是中途出了什麽意外?

範雪擔心倆人錯過了地方,将小蘭兒派出去,在寺廟裏仔細尋了一圈,還是沒有尋到人。

一個時辰過去了,宋桦還是沒來。再耽擱下去,喝酒賭錢的家仆回來,就再沒有機會了。小蘭兒臉被太陽曬得發紅,鼻尖冒汗,小小聲聲地問:“小姐,怎麽辦?”

範雪急得冒火,呼地一下站起來,往門外走:“我去找他。”

小蘭兒急忙追在後頭:“小姐,你不能去……”

小姐那張臉,到哪都惹事。

範雪不管不顧,只顧自己疾走。一個走,一個追,誰也沒留神,一匹高頭駿馬,正沖着範雪狂奔而來……

等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眼看那畜生就要撞上範雪,“籲”,就在最後緊急關頭,馬被硬生生拉停了下來。那兩只馬前蹄,幾乎是堪堪貼着範雪的臉,高高揚起,帶落了她頭上的一根發簪,一頭青絲,如水飛瀉。

馬上的人扯住缰繩,巧妙地調轉馬頭,馬蹄沒有原路落下,而是重重地踏在範雪的身側,寺廟鋪地的青石板,被踏得粉碎。

範雪被吓呆了。小蘭兒撲上來,帶着哭腔喊了一聲:“小姐。”

範雪瞪眼罵道:“哪來的狂徒,敢在寺廟縱馬。”轉過身去,馬上不是宋桦是誰?

他穿着玄色錦袍,面如寒玉,薄唇緊抿。往日明亮的眸子,現在卻陰沉得可怕,再仔細看,似乎又帶着一絲絲迷離,臉頰兩旁透出的淡淡紅暈,卻絲毫不能沖淡他的陰骛。範雪看着他,突然就想起幼年随師傅學藝時,曾見過的一條眼鏡蛇,同樣可怕的眼神,同樣高昂着頭,冷冷地吐着信子。

馬蹄踏動碎磚,範雪渾身一哆嗦,清醒過來,往前一步拉住了缰繩。

宋桦身子晃了晃,一頭栽下馬來。範雪抓住他一條胳膊,半扶着他,這才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味。

宋桦半躬着腰喘息,還沒直起身,已一把捏住她細細的手腕。酒醉的人,下手沒有分寸,範雪覺得手腕似乎要被捏碎了,疼得她痛呼一聲,眼淚都冒出來了。

宋桦慢慢擡起頭來,滿臉戾氣,眼露寒光,一觸及範雪眼淚汪汪的臉,卻有些愣怔。

範雪見他發怔,踢了他一腳,但落在宋桦身上跟撓癢癢似的:“這下認出我來了?你這殺氣騰騰的樣子,做給誰看呢?我知道了,你是在哪受了氣,找我撒氣呢。明明講好了,有事情商議,還喝這麽醉,你根本就沒把我的事放在心上……”

範雪越說越委屈,越說越傷心,一只手被制住了,就用另一只手,對着宋桦一陣“拳打腳踢”。

宋桦猛地一拽,将範雪拽入懷中。清風徐來,青絲飛揚,發絲拂在他臉上,奇癢難耐。宋桦低下頭,伏在範雪的脖頸之處,深深嗅着她身上散發的幽香。

範雪雖看不到他的臉,卻感覺到他身體繃得僵直,似乎在微微顫抖。這天子腳下,皇城根上,皇親貴胄,多如牛毛。他雖年少得志,貴為将軍,恐怕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煩惱吧。若不是遇到大事,他何至于失約,何至于喝醉,又何至于情緒失控到顫抖?

想到這裏,範雪心中一軟,對宋桦悶悶道:“此處日頭大,有話進屋裏再說。”

或許是聽進去了他的話,宋桦松開了她,任由她在前面帶路,牽手一步一步走回了屋裏。

小蘭兒一直立在旁邊,吓得大氣也不敢出。這會見倆人要回房,趕緊跑在前面,沏好茶端了上來。

“咣當”倆個主子撞了進來,一個臉色潮紅,酒氣薰天;一個青絲散亂,眼皮紅腫,小蘭兒不敢多嘴,福了一福,趕緊退出房,關上了門。

宋桦捏着範雪的手腕,腳步不穩,幾步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寮房的椅子上。見他還是不撒手,範雪立在椅子旁,又急又氣道:“你上回說的求親的話,還算不算數?若是算數,我今日就願與你,與你……做夫妻。只是做了夫妻,我父親肯定會很生氣很惱火,我姑姑是宮裏的玉貴妃,她也一定會很生氣很惱火,你怕不怕?你若害怕,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若不怕,今日,今日随便你怎樣都行。”

範雪一氣說完,只覺得臉臊得通紅,羞得看也不敢看宋桦。等了半天,卻沒有聽到動靜。

她偷眼一看,宋桦一張俊臉漲得通紅,雙眉緊鎖,雙眼緊閉,牙關緊咬,胸膛劇烈起伏,似在苦苦壓抑什麽。這個時候的他,既不像往日的清風朗月,也不似剛才的陰骛可怕,只是一個俊美到了極點的男人。最簡單的一呼一吸,都夾雜着動人心魄的致命吸引力。

範雪鬼使神差一般,捧住了他的臉,低下頭,對着他紅得有些妖異的唇,吻了下去。

宋桦推了她一把,雖然力道很輕,但範雪還是往後退了一步。她清醒過來,随即羞得滿面通紅,不敢置信地望着宋桦道:“你怕了?”

一顆心,如墜冰窖。範雪呆呆地望着他,那夜裏的山盟海誓,通通都不算數了麽?

屋外一聲長長的馬嘶,馬兒似乎受了什麽驚吓一般,連連嘶鳴。

宋桦強掙着站起來,想走到門邊觀看。人剛站起來,一個趔趄,他沒絆倒,卻連帶着捏住手腕的範雪,一頭往前栽去。範雪撞到宋桦身上,宋桦本就站立不穩,倆人全滾到了地上。

範雪醒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趴在宋桦身上,他身體滾燙,胸膛堅硬似鐵。範雪紅了眼圈,慢慢直起身來,秀發拂過他的額頭、眼睛、鼻子、嘴唇,絲絲縷縷,就像情人最溫柔的手。宋桦呼吸急促,眼神幽暗,手上一使力,範雪又跌了回去。

範雪趴在他身上,又是傷心又是羞愧,不停捶打他胸膛道:“你既怕了,就放開我,放我回去。”

她不鬧還好,這一鬧,只覺得腕上一緊,另一只手腕也被緊緊捏住了。宋桦一個翻身,就将她壓到了下面。

吹彈可破的肌膚,白如凝脂,嘴唇嫣紅。衣領在拉扯中,開口有點大,露出一抹精致的鎖骨。

宋桦眼神幽暗,帶着一絲隐隐的瘋狂。範雪愣愣道:“你要做什麽?”宋桦已重重吻了下來,舌頭探入口中,狂暴激烈。

這濃重的酒味中,竟還有一絲草藥的味道,腦中剛閃現這一念頭,範雪便被宋桦攪得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處……

不知過了多久,範雪才迷迷糊糊醒來,睜開眼,發覺自己正依偎在宋桦身旁。身體微涼,下身酸痛,這才意識到身無寸縷,頓時抱胸蜷腿,含羞欲遮。

宋桦伸出手來,掐住她的下巴,擡起來細細打量。

他的眼光肆無忌憚,範雪又羞又急,聲音偏是軟綿無力:“宋公子。”

宋桦眉頭微挑:“宋公子?”他上下打量範雪,目光大膽放肆,看完松手嗤笑道:“小姐認錯人了吧。”

他翻身而起,不緊不慢地坐在床邊穿衣。

範雪被他一驚,擁衣坐起:“你,你什麽意思?”她以為宋桦變心,惱羞之下,淚花兒在眼裏打轉:“前些夜裏到我房中的不是你?說絕不負我的不是你?南珠玉串還在這裏,你就要翻臉不認人了麽?”

“哦?”宋桦轉過身來,嘴角一顆針眼大小的紅痣,落在範雪眼中,竟有幾分輕佻。宋桦毫不掩飾眼中的譏諷:“那你說我是誰?”

看着他臉上浮起的詭異笑容,範雪背上莫名一寒:“你?你不就是威武大将軍的幼子——宋桦麽?”

宋桦連連冷笑:“宋桦?宋桦。他真是玩的一手好手段。”他轉過身,猛地抓住範雪的手腕拖了過來,幾乎是貼着範雪的臉冷冷道:“你聽好了,本王姓趙,是皇上的第六子,不姓宋。下回跟男人上床之前,最好弄清楚,又或者……”

宋桦放開範雪,細長的手指,将滑下的衣服扯起來,按在範雪雪白的胸口:“你就是這樣的女人,喜歡人盡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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