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自盡
夜,那麽長,長得似乎永遠不會天亮;夜,又那麽短,短得你來不及舔舐傷口,就不得不面對新的一天。
東方已經露出晨曦,天馬上就要亮了。
範雪打發走小蘭兒,獨自坐在梳妝臺前。青銅古鏡中,映出美人新妝:眉如遠山,目睹若春水,膚若桃花,發如浮雲。一身淺粉花枝褙子,更是襯得她冰肌玉骨、明豔動人。範雪站起來,面上無半分笑意,秀目籠着淡淡的輕愁,一夜之間,她再不是那個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少女。
白绫挂梁,範雪踩了墩凳上去:“趙青,我對得起你的一片真心......只是......命運弄人罷了......”
她将頭伸入了索套之中,踩翻墩凳。頓時喉嚨發緊,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清晨,王依依一陣風地奔入王府之中:“表哥,表哥。”
守在書房門口的小三兒,伸手攔道:“表小姐,五王爺有令......”
“什麽令?”王依依驕橫道:“表哥有令也是令別人,令不到我頭上......”
小三兒忠于職守,不讓進去,王依依不依不饒,非要闖入。正說話間,書房門打開,趙青面寒如水,站在門口。
王依依舉起手中的弓箭道:“表哥你看,我新得了一把好弓,拿來送給你。”
那弓花紋繁複,鑲着粒粒寶石。趙青只掃了一眼,便看出是華而不實的東西,工匠做出來哄這些京城貴女的。
趙青轉頭對小三兒厲聲道:“你當的好差。誰要再敢來門口聒噪,直接拖出去,杖責二十。”
小三兒躬身叉手:“小的領命。”
趙青看也不看王依依一眼,轉身進去了。
小三兒恭恭敬敬将門關上,回過頭來對王依依道:“表小姐別讓小的難做,還是請回吧。”
從小到大,趙青從來沒對王依依如此嚴詞厲色,王依依從來沒吃過這樣的憋。她瞪了小三兒一眼,恨恨一跺腳,轉身而去。
随在身後的丫頭,已經打探到了範府的消息,一五一十向王依依禀報。
王依依回身道:“你是說,她的名字叫範雪?”
丫頭點點頭:“範家的管事說的,他在範府當了五六年的差了,不會有錯。”
王依依冷笑着停下腳步,口中念着範雪的名字:“不過是個剛入京的土包子,哪裏就入了表哥的眼?等着吧,有她的好看。”她昨夜跟蹤趙青,探聽到了他的秘密,本來清晨過來,想試一下他的心意,沒想到卻碰了一鼻子灰:“表哥啊表哥,對這樣下賤的女人,你若都狠不下心,那我就幫你狠心。”
書房的書桌上,攤着一幅畫卷,畫上畫是一個妙齡少女:紫羅衫,杏黃裙,明眸皓齒,巧笑嫣然。
趙青一身酒氣,拇指輕輕拂過畫中少女的臉龐,濃濃苦澀襲上心頭。他猛然大聲喝道:“小三兒。”
小三兒連忙進屋來,站在堂下。趙青道:“備馬,出城。”
小三兒略帶惶恐:“王爺,您……”王爺下半夜回來,便一直躲在房裏喝酒,喝成這樣,現在還要騎馬出城。
“啪”趙青摔了杯子:“還不快去?再呆在這裏,本王要憋死了。”
範雪慢慢睜開眼,這是到了哪裏?陰曹地府嗎?眼前閃現林氏的臉旁,她一雙眼哭得通紅,關切地望着範雪:“雪兒,雪兒。”見範雪醒過來,她痛哭起來:“你小小年紀,有什麽想不開的啊?”
範雪環視一圈,才明白過來,自己這是沒死成。她望着床頂,緩緩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流了出來。
林氏帕子捂着臉哭了一場:“你這個孩子,有什麽事不能跟母親說?非要走這條路?”她抓起範雪的胳膊,想掖到被子裏,範雪的衣袖向後滑落,露出一截雪臂,林氏猛然睜大了眼睛。
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林氏關緊門,趴門上聽了聽,方走過來神色凝重地問道:“雪兒,你胳膊上的守宮砂呢?”
範雪一到京城,林氏就查驗了範雪的守宮砂。明明前些天還在,如今竟消失了!這不是小事,特別是範家決定了要送範雪入宮,這更是關系範家興衰的大事。
可不管林氏怎麽問,範雪只是流淚不已。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不知到了什麽地方,四周是一片黑暗,她掙紮着向前走。前方閃過一道亮光,出現一個白衣男子的背影,趙青,是趙青。範雪叫着他的名字,跌跌撞撞向他走去,那男子回過頭來,一臉陰沉,眼神狠厲,嘴角有一顆針眼大小的紅痣。不是他,不是......
範雪往後一退,失足掉落懸崖,無休無止地下墜,下墜。
“啊”範雪驚醒過來,她依然躺在房間的床上,剛才不過是一個夢。
“小蘭兒。”範雪低低叫道。
門外答應一聲,一個丫頭走了進來:“小蘭兒被夫人喚走了。”
範雪一驚,掙紮着坐了起來。林氏傳喚小蘭兒,想必還是為了範雪的事。範雪失了守宮砂,林氏不能拿她怎樣,可小蘭兒作為她的貼身侍女,就難說了。怕就怕,範雪不能入宮的怒火,會通通發洩在小蘭兒頭上。
範雪站起來,無力地倚着丫頭:“快,快去見夫人。”
此時的小蘭兒,正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擡,大氣也不敢喘。
林氏坐在上頭,手中拿着珠串,一邊摸索摩挲,一邊打量着小蘭兒:“你伺候小姐幾年了?”
小蘭兒道:“回夫人,小蘭兒自五歲入府,便一直伺候小姐,如今有十年了。”
林氏道:“小姐待你如何?”
小蘭兒連忙回道:“小姐待小蘭兒,親如姐妹。”
“大膽奴才,”林氏厲聲道:“既然小姐待你親如姐妹,你為何不知感恩圖報?”
小蘭兒哆嗦道:“奴婢沒有......”
林氏氣道:“還說沒有。守宮砂消失,小姐犯下大錯,你為何不阻攔?”
小蘭兒一個勁兒叩頭道:“奴婢不敢阻攔小姐......”
林氏緩緩坐回去道:“看來你是知道內情的,說,那個男人是誰?”
小蘭兒縮在地上,卻不開口。
林氏道:“你現在不說,等老爺回來,有一萬種法子讓你開口,到時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蘭兒見過範府的手段,她六歲那年,在範府見過鞭打逃奴。活生生的一個人,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大熱的天,那人被扔在柴房無人管,熬了三天三夜後,滿身的蒼蠅滿身的蛆,變成了一堆爛肉。小蘭兒從那時開始,性子變得膽小如鼠。
林氏喝道:“還不說?”
小蘭兒身子一抖,一張臉變得慘白無比:“夫人,我不能......”她閉上眼,下定了決心:“小姐待我情同姐妹,我不同背叛小姐......”
她猛地爬起來,轉身便往外跑。林氏以為她要逃跑,叫道:“反了,反了,快抓住她。”
小蘭兒人雖小,跑起來卻很快,她幾步跑到院中的井旁,一頭便紮了下去。
走到門旁的林氏看到這一幕,手捂着胸口,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些婆子趕上去,探頭往黑魆魆的井裏望,明明暗暗的光影中,水面泛過一圈圈漣漪。
“小蘭兒......”範雪剛踏進院子,便看到了小蘭兒投井的場景。她一個趔趄,幾乎站立不穩,随行的丫頭吓得趕忙扶住她,一疊聲道:“小姐,小姐。”範雪驚慌道:“快,快去救小蘭兒,快,快叫人......” 她一腳在門裏,一腳在門外,身子一軟,緩緩滑了下去。
範雪被扶到屋中坐下,午後的陽光照在後院的葉子上,閃閃發光。在這麽陽光燦爛的下午,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麽沒了。
範雪靠在椅背上,一閉眼,似乎看到初見小蘭兒的情形:梳着雙髻的六歲小丫頭,黑黑矮矮,縮着肩膀,怯生生地站在那裏。她走過去繞着小丫頭轉:“你怎麽這麽瘦啊?”小蘭兒擡起頭來,羞澀地沖她笑……
那個黑黑瘦瘦的小丫頭,後來長大了,變高了,變白了,唯一不變的,是她羞澀的笑容。她陪伴範雪十個春秋,範雪開心時她跟着開心,範雪難過時她跟着難過。她像影子,默默無聞,卻始終忠實地跟在範雪的身後。現在,這個忠實的影子,無聲無息地躺在冰冷的幽井裏,再也不會醒來。
範雪緊捂住胸口,難過得喘不過氣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