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逃命
夜,已經很深了。
房間裏一燈如豆,泛出黃色的光暈。
趙晨如困獸般在狹小的房間裏走來走去,神情激動:“舅舅,她于我有兩次救命之恩。只要囚着她,一路随我們而去,誰也不會發現我裝瘋之事。”
麻衣老者“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頭在地上磕得砰砰作響,字字泣血:“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此女洞悉了內情,必殺之。殿下現在虎落平陽,龍困淺灘,此女若是落在居心叵測人之手,不說報仇,殿下性命都堪憂。更何況,王者之路本來就充滿了血腥和殺戮……”
趙晨定住了,嘴裏喃喃道:“王者之路,本來就充滿了血腥和殺戮,王者之路,王者之路……”
半晌,他像累了般擺擺手。
麻衣老者見此,明白趙晨已做出了抉擇。他這個外甥,有膽有識,冷靜過人,放得下身段,受得了屈辱,能忍耐,善籌謀,要說還有什麽讓他這個舅舅放心不下,就只有個情字了。可若要成為真正的王者,怎能不堪破那個“情”字?
他在趙晨身邊數年,看着趙晨長大。從那個俊俏小後生進屋、趙晨反應異常開始,麻衣老者就隐隐嗅出了些不同尋常的味道。到知曉範雪是個姑娘、趙晨要護住範雪性命,麻衣老者已經能肯定:自己這個外甥,對範雪動了男女之情。
這個情動得好。
趙晨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君王,還需要不斷地磨。這個範雪,就是趙晨的磨刀石。只有親手将自己所愛的人斬殺,趙晨的心才能冷,才能硬,才能成為一柄寒光四射的寶劍。
麻衣老者磕了個頭,嘴角帶着一絲隐密的古怪微笑,爬起來退了出去。
範雪師徒二人,這一關,就關了三天。這三天,趙晨的腹瀉止住了,一次也沒再拉。麻衣老者精通醫理,他每天早晚給趙晨把兩次脈,确定趙晨體內的毒已完全清除。
傍晚,孫老頭照例過來給師徒二人送飯,送完飯出去後,門卻沒有關。範雪有些納悶,往外看去,只見門口守衛的兩名侍衛,不知何時已經跪在了地上。
趙晨披着大氅,像個幽靈般站在門口。範雪印象裏的趙晨,總是嬉皮笑臉,沒個正形。但此時的他,站在那裏望着範雪,那雙桃花眸子裏,卻似乎有着無盡的悲涼。
“敢問妹妹芳名?妙齡幾何?”
“妹妹在哪裏出家?”
“寺廟清苦,妹妹不如随我去看花花世界。”
往事如夢。是夢,就總有要醒的時刻,一旦夢醒,人就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
靜寧見範雪呆呆的不動筷子,碰了碰她:“雪兒。”
範雪回過神來,哦了一聲。再往外望時,門外已經空無一人,趙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掉了。他的去,就如同他的來,沒留下一丁點痕跡。
孫老頭晚上吃了些涼飯,肚子不舒服,一晚上跑了三四趟廁所。剛躺下,肚子又咕嚕咕嚕叫。他燈籠也來不及拿,忍着腹痛,摸到茅廁剛蹲下,就聽外面有輕輕的腳步聲。
一個沙啞聲音道:“警醒點,今晚上有活,把那大夫倆人做了。”
另一個年輕點的聲音,還帶着朦胧睡意:“現在動手?”
啪的一聲,似乎年輕的被打了一記:“哎喲。”
沙啞聲音低斥道:“迷糊!等殿下最後指令。記得要處理得幹淨利落。”
孫老頭在裏面聽到,吓得肚子都不疼了。
那倆人邊說邊走,腳步聲沙沙遠去。
孫老頭等了好一會,才敢提着褲子從茅廁裏出來。他們口中說的大夫倆人,必是範大夫師徒無疑。範大夫救了桃源縣那麽多人,更是救了自己孫兒一命,萬萬不能叫他們害了性命。
範雪夜裏躺在床上有些心神不寧,怎麽也睡不着。趙晨莫名其妙的出現,莫名其妙的一眼,讓她心裏隐隐不安,總覺得要有什麽事情發生。
月到中天,她突然聽到一種古怪的聲音,既像老鼠在咬東西,又像刮鍋底。靜寧也被驚醒了,倆人爬起來,最後發現聲音是從牆角發出來的。那聲音非常輕,但持續不斷,響響停停,最後一堆土落下來,牆上掏出了一個洞。
牆是土牆,那洞越掏越大。最後,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從洞裏鑽了進來。範雪舉起了屋裏的油燈,想往那強盜的頭上砸。在最後的關鍵時刻,那顆腦袋擡了起來,發出急促而又微小的聲音:“範大夫,是我。”
範雪借着月光,總算看清了來人,是孫老頭。孫老頭腦袋鑽進屋裏,身子還在屋外:“範大夫,他們要殺你,快跟我走。”
孫老頭一家這幾天也被軟禁起來。孫老頭出去買個菜,都有人跟着。所幸的是,這是孫老頭的房子。小柴房裏有一個通往外面的門,平時被柴火雜物擋得嚴嚴實實,外人根本不知道。
時間緊迫,三人都來不及說什麽。孫老頭把倆人從小門送出去,就急忙把柴房恢複原樣。他發出的動靜大了些,引來了巡夜的護衛:“什麽人?”
範雪靜寧出了客店後,便往山上跑。若是普通的山匪,她們還可以去向姚縣令求救。可對方是皇子,別說殺倆人,就是将整個桃源縣全抹掉,也沒什麽可說的。
倆人向山野逃命時,太子府養的死士,已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散開來,在整個桃源縣城搜索她們的蹤跡。
月光明亮,将道路照得清清楚楚,指引她們在山林中奔行。但同樣,也将她們照得清清楚楚,指引追兵尾随而至。
一支藍色的焰火在城西的山腳下亮起,那是發現逃跑者蹤跡的信號。太子府的死士,紛紛向訊號地趕來。
在太子府的死士追殺師徒二人的同時,通往桃源縣的官道上,數十騎急馳而來,轉眼便到了山下。為首的男子,黑色駿馬,玄色披風,看到焰火信號,低喝道:“上山。”雙腳一蹬,在馬鞍上輕輕一點,身子如一只黑色大鳥,向山林飄忽而去。後面的人也紛紛棄馬,尾随而至。
範雪扶着靜寧,拼命向前逃去。她們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磕了多少次,胳膊和膝蓋磨得血跡斑斑,卻不敢停歇。
好不容易掙紮到半山腰,靜寧年老力衰,再也跑不動。身後追兵動靜,清晰可聞。一陣衣袂破空之聲響起,一道清瘦寂寥的身影擋住了前路。
那人黑衣黑褲,黑巾蒙面,手裏拿着一柄劍,雙腿叉開,穩穩站在路中,卻不開口。
雖遮了面容,但範雪憑直覺,認定他就是趙晨。生死在此一線,範雪形容狼狽,但還是挺直了脊梁,大聲道:“我和師父并不是多嘴饒舌之人,閣下何必苦苦相逼?”
趙晨右手緩緩橫過身前,握住了冰涼的劍柄。他練了這麽多年的劍,從來沒覺得劍是如此之涼,涼得透心徹骨。但他的頭腦卻是如此的清醒,清醒得明白自己想要什麽,想放棄什麽。
他思量了半夜,原本是想殺了靜寧,囚禁範雪。卻萬萬沒想到,倆人竟偷偷逃了出去。舅舅說得不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身負血海深仇,不能死,不能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對頭的手上去。
趙晨的聲音微不可聞:“今生欠你的,來世再還你。”
手一動,拔劍出鞘。
一道白練破空而出,寒氣森森。飛虹所到之處,飲人鮮血,收割人頭。
範雪眼睜睜地看着寒芒越逼越近,卻駭得四肢無法動彈。趙晨既狠了心腸,第一個就要取了她的性命。
“雪兒快走。”
關鍵時刻,靜寧一頭将她撞開。劍插入靜寧的肩頭,靜寧卻猶自凄厲叫道:“快走。”
趙晨拔出劍,将靜寧往旁邊一撥。那山道窄小,靜寧便從山道上翻滾了下去。
範雪跌在地上,肝膽俱裂,慘叫一聲:“師父。”
半夜陰森恐怖的山林,趙晨提着血淋淋的劍,站在月光下,有如魔鬼一般。這個身影,成了範雪一輩子的夢魇。範雪在地上爬了兩步,見他提劍又逼了上來,不知哪來的力氣,爬起來就往後狂奔。
身後劍鳴之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範雪一個趔趄,向地上摔去,腦子裏浮出一個念頭:今日就要死在這裏了......
“叮”身後的寒氣消失了。
範雪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