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拾柒
站在衙署門口的臺階上,杜竟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天,天藍得跟塊剛染出來的毛靛布似的,這份薄潤自在卻穿不透他煩惱的心事。
重陽在倪府別院,林含秋‘命令’杜竟平每隔五日去見她一面,杜竟平在當場時并沒有答應。
林含秋是倪府夫人,和她私會與通奸無異,杜竟平很難接受這種關系,另外理由是:他得一心一意地完成複仇的計劃。而林含秋的無所顧忌讓杜竟平拿她沒有辦法,他曾以為自己能夠硬起心腸,事實證明是高估了自己。
距離重陽已經過去了五日又五日,接連兩次杜竟平都去外埠辦理公務,躲開了林含秋的等待。時間卻過得那麽快,今天又是第五日。
‘第五日’的暗流從不間斷地在杜竟平的心裏暗暗滋長,像裹住他的漩渦,越想擺脫它,越被纏得緊緊的。
被一件瑣事絆住的王齊恩也跟了上來,他們一起向南走,經過乞丐老周身邊時杜竟平照舊放下幾枚零錢,王齊恩照舊低頭禮了禮。
走過去後,杜竟平道:“王錄事,今天和我一起去喝酒怎麽樣?”
和杜司務一起喝酒聊天是王齊恩無法想象的待遇,他又高興又為難,只好告訴杜竟平在碼頭扛包的事。
杜竟平側身看他,“你一直在幹這個?”
王齊恩笑笑,“對,老周介紹我去的。”
“應該很辛苦吧?”
“還可以。”
杜竟平突然對王齊恩有了新的認識,他能寫文章也能吃苦賣力,除了木讷寡言,似乎沒有缺點。
在此之後不久,他們就分開了。
杜竟平去了老地方,深巷中小酒館樓上固定的房間。喝完兩壇酒後夜色如期而至,杜竟平應該離開了,卻遲遲沒有離開。
他不會去赴五日之約,只想安靜麻木地度過又一夜。杜竟平幹脆在僅僅一人寬的坐榻上躺下來,閉上眼睛,随便那些複雜的,矛盾的念頭在他的腦子裏撞來撞去。
夜色的深淺在木窗的縫隙裏悄悄地變化,距離杜竟平數尺遠的房門被一只潔白的小手輕輕推開,隐藏在黑色絲絨鬥篷裏的女人像片影子似地走到杜竟平所在的坐榻旁,深情地看着他的臉。
林含秋脫下鬥篷,今夜她素淨得像朵茉莉花,沒有銳利的尖刺,沒有把自己武裝成一座堡壘的力量,只想走出深宅找到他。
林含秋跪坐在木榻旁,用雙手握住他的手,攤開他堅硬的手心,把自己的臉貼在上面。
昏睡的杜竟平似乎受到了幹擾,晃動身體發出奇怪的呻|吟,扭曲的表情像在經歷某種煎熬。林含秋鎮定地站起來,俯身托着他的臉,溫柔喚道:“玉青!”
杜竟平還在呻|吟不止,破碎的臉在燈影裏更顯得恐怖,林含秋低頭吻了吻他,靠在他胸前。壓在心上的重量讓杜竟平沉定下來,無法去除的可怕幻覺也跟着模糊了。
林含秋緊緊地抱住他,雙手插入杜竟平沉重的背後,在他平穩的心跳中閉上了眼睛。
拂曉之前,沉睡的王齊恩像在浮游中突然撞上了某一點,猛地清醒過來。每逢心裏記挂着嚴汐的事,他就會變得格外警惕。
繼續躺着稍微緩了口氣,王齊恩從床上爬起來,不足夠的休息讓他感覺還是累累的,可是他必須開始準備了。
昨天王齊恩在庫房裏偶然發現了嚴樸文的手跡,他覺得應該還給嚴汐。
怎樣送給她呢?王齊恩想了很久,交給荷宣應該是最好的辦法。恰好王齊恩知道荷宣經常和廚娘樊嫂一起去集市,他應該早一點去等她,尋找機會。
薄霧中的街道,模糊的視線讓熱鬧都不那麽熱鬧了,小販吆喝的聲音被霧氣泡濕後沉重地掉在地上,無法像晴日裏那樣高高揚起,清脆地來回飛竄。
王齊恩很高興有霧,即使他在路邊站得久一點也不會引起注意,希望荷宣能夠出現,不辜負這幸運才好。
就這樣,王齊恩拿着裝着手跡的布包,認真地等候每一個從霧氣裏鑽出來的人,雖然過去的時間有點久,荷宣還是出現了。她挽着樊嫂的胳膊,樊嫂的胳膊上挽着菜籃子,兩個人挑剔地盯着擺在路邊的菜色,嘴裏議論的都是‘小姐的喜好’。
王齊恩緊張地跟在她們後面,直到樊嫂去魚攤上挑魚的時候,才抓住荷宣落單的機會,小小聲地叫了句:“荷……”
荷宣機警地轉過身,看見他,睜大着眼睛想了想……“你叫我?”
王齊恩點點頭,按照打算好的又默念過很多遍的那樣問:“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荷宣回頭看看樊嫂,先往街對面的一棵樹那兒走了走,捏着垂在胸前的發尾問:“你是衙署的那個人?”
“是,”王齊恩微微一禮,把手裏的布包遞給她,“這個是嚴大人以前的手跡,請交給嚴小姐。”
“你說我家大人?”
“是,請交給嚴小姐。”
荷宣鄭重地收下後王齊恩松了口氣,禮了禮後轉身就走。荷宣看着他鑽進霧氣裏不見了,才想起好多問題:他怎麽知道她叫荷宣,還知道該在這裏等她?不過既然是老爺的東西,她家小姐一定會很高興。
回到嚴府後,荷宣估計她的小姐也該醒了,走進後院時果然看見嚴汐拿着花剪在盆景架子前面修樹枝。
嚴汐很認真地目不轉睛,荷宣走過去道:“小姐,我在集市上遇到了那位公子。”
嚴汐輕輕轉過頭,好像知道她說的是誰?又不相信似的。
“他給了我這個,說是老爺的東西。”
嚴汐把那只簡陋的布包接過去,慢慢地拿出裏面的東西,看到父親的筆跡時怔怔地出了神,很快一言不發地走回房間裏,在書案邊坐下,對着那些手跡一看就是半個時辰。
荷宣端着米粥和點心走進去,擔心餓着她的小姐,還擔心她的小姐傷心。
嚴汐回頭對她一笑,高興地看着手裏的紙頁道:“阿宣,這是父親寫的游記。小時候他帶我去汾河的故友家做客,登山游船還獵了斑鸠,阿宣,我幾乎都忘記了。”
荷宣見她不難過就放心了,也高興地說:“這件事我還記得,小姐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了一支很漂亮的羽毛,後來被老鼠啃壞了,我還傷心呢。”
一不小心,早飯就被忽略了。
嚴汐和荷宣一個站着,一個坐着,挨在一起,用了很久的時間回想往事,往事像糖葫蘆串,一件黏着另一件。最後她們發現,竟然沒有一件不開心的事。
“小姐,你說這位公子怎麽知道我叫荷宣呢?”
在往事帶來的波動平靜後,荷宣向嚴汐提出不能理解的疑問。
嚴汐很輕松地回答:“可能是那天在倪府別院的時候,他聽見了我這樣叫你。”
“那麽,他在集市等我算不算奇怪?”
嚴汐想了想,“可能那只是你理解的一部分。他是郡署的署員,知道嚴府在哪裏并不奇怪。比如他在巷口等着的時候,正好看見你出來,但沒有合适的機會開口,所以一直走到了集市上。”
荷宣露出頓悟的表情,“小姐,你好厲害,他叫我的時候樊嫂的确不在。”
問題似乎有了答案,嚴汐卻露出苦惱的表情,“阿宣,那日在倪府別院提起父親時,這位公子就顯得很敬重。把父親很多年前散落的手跡都找出來,是很不容易的事吧?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該怎樣回報這份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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