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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燈籠裏頭是整牆壁的富貴綠壁紙,就連過道也是鎏金色的地磚,大戶人家風格。

窗臺玻璃魚缸,裏面假山嫩竹栩栩如生,一條純金色的小魚在裏頭擺尾。

林擇深這些天跟一幫魚龍混雜的家夥攪和在一塊,身上的痞氣愈發的重。

要說先前那好歹也是頭頂少爺的名號瞎玩,現在他可真真切切在這底層活了這麽多天,并且他似乎生來就有一種摸爬滾打的本事,也接觸了他許多壓根沒見識過的流氓玩意兒。

“美女,訂間房。”他将身份證還有倆鈔票扔櫃臺上,前臺小姐剛想問刷卡還是掃二維碼,擡頭一看是個帥哥,帥哥長的是鼻子是眼,氣質逼人,她順着帥哥的手看見了鈔票。

“帥哥真時興啊,現在還用大紅鈔。”

“是,揣兜裏,踏實。”林擇深舌頭半伸,笑不正經。

“好的帥哥這是門牌拿好哦~”前臺小姐媚眼連連。

“有勞。”

林擇深三天沒洗澡了,一進屋就開始脫衣服。

在浴室裏沖了半個多鐘頭,出來接了個電話。

“你小子這都能找着我?我特麽剛出事的時候你人在哪兒呢?”他叼着根煙,嫌惡的聞了聞房間裏配備的浴袍,将浴袍往地上一扔,光着身子就穿着條褲衩,大搖大擺站在陽臺處。

“這不順着您身份證查的嗎,不是,大哥我剛被放出來,剛剛知道這事,這真不能怪我,我說你真不回來啊,林叔這些天可沒少赤急白臉,哎哎滿上滿上。”電話那頭吵吵嚷嚷的。

“不回。”林擇深淡淡道,呼出一口煙。

“操,我還在帝bar等你來撐場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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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當我家道中落淪為難民,沒什麽事別煩我。”

“操,神仙,無語。我特麽剛出來你又進去了,嘚,咱倆難兄難弟的,有需要直接call我啊,挂了我喝酒呢。”

“滾蛋。”

挂了電話,林擇深在那犄角旮旯小破陽臺站了一會,回屋裏随意一瞥,看見了那搭在外套上邊的毛毯,他眉心微動。

将毯子扔進了洗手間的水池子裏,擠了半管的洗衣液,亂七八糟揉搓了幾下然後便濕咵咵地往外頭一鐵杆上一挂。

在床上躺好後,雙腿交疊,複盤這幾天發生的事。

印象最深的畫面莫過于那個他一宿沒睡的大清早,青天白日裏,光線透過他遮住臉的帽檐,一雙套着寬大校服的腿停在他跟前,下邊是雙白色運動鞋.

那一看就是正在幹壞事的小丫頭被他抓了一個現行,吓得不行,當着他的面兒白了張臉。

這丫頭,八成不是把他當成乞丐就是當成孤兒了,送雞蛋送酸奶,是想堵住自己的嘴?樂善好施活菩薩?真他娘.的社.會.主.義好青年,秀。

想着想着,他突然笑了出來。

這笑透着不懷好意,但更多的是一股子好奇。

日子一天天的絕不無趣,多的是無趣的人,他得找點有趣的事兒幹幹。

時鹿已經整整兩天沒有見到那個長椅上的男子了,就像是憑空出現而又憑空蒸發掉一樣。

并且那個人的樣貌,跟她想象中的樣子簡直天壤之別,他的臉看上去很出挑,甚至是一種出格銳意的俊美,一點也沒有流浪者的卑污樣,時鹿一個分神寫斷了鉛筆的鉛芯。

“嗤,不過是長得一副好皮囊。”她喃喃自語,擦掉了習題冊上的劃到的鉛痕,她在給自己找各種各樣的借口,不讓自己再去想他,但同時她心裏也清楚,自己是矛盾的。

明明潛意識裏不願意再見到那個長椅男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又無比期望他能在午夜時分出現,然後清晨下樓能被自己撞見。

像是跟自己簽訂契約的鬼仆,按點按時接受自己的憐憫和施舍。

然後用他來滿足自己扭曲的虛榮心。

他比我慘,我正施舍他。

我高高在上,他卑微如蟻。

又或者,是一種同類人的惺惺相惜,只不過時鹿知道自己略微比他好那麽一點兒,至少自己還能住着像樣的高租金的學區房,而他只能蜷縮在硬邦邦的長廊椅上。

但是現在,無論她怎麽想,一切似乎都不能按照原先的軌跡行駛了。

周天下午,在家窩了兩天的時鹿,決定出門溜達溜達。

她在裝糖的舊鐵盒裏掏了一會,清點了目前還剩的現錢,一共兩百零二。

一張一百,一張五十,兩張二十,一張十元,外加兩枚鋼镚。

這是她這個月乃至下個月的零花錢,因為間月柔過來一趟的日子不确定,這些錢她也不敢亂花,萬一哪天班裏讓交個班費或者書本費,掏不出錢的話會很難處理。

最終她拿着一張二十紙幣和兩枚鋼镚出了門。

這天是陰天,比前幾天冷了好幾個度,浮雲陰沉,像是要下雨,但即便是下雨也阻止不了時鹿想出門的意思。

她走之前回來拿了把傘,一把烏黑的傘。

出小區的一路上沒什麽人,住在這的大多都是些學生以及學生家長,每到周末都是要回自己家的,所以一到周末人流都不怎麽多。

出了小區,因為靠着學校,附近店面很多,面館書店奶茶店,一家擠着一家。

站在一汪水池旁邊,她稍微糾結了一下是吃牛肉面還是喝奶茶,抛硬幣決定,數字吃面,花喝茶,手背上是花,最終她走進了面館。

時鹿穿着簡單的嫩黃色連帽衛衣,黑色闊腿棉褲,頭發随意披在肩頭,不長不短,背影孤峭。

“姑娘吃點啥?”胖乎老板系上圍裙,熱心問道。

她視線從價目表上移開:“一份牛肉面。”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開門撞擊鈴铛的聲音,又有顧客進來了。

時鹿聽見這聲,心裏還有些小咂,這會是下午三點,幾乎沒什麽人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點吃飯,而且這店不怎麽顯眼,平時生意一般,目前除了自己,坐着的就一個穿圍裙的大媽,大媽正在搗鼓手機看小視頻,外放聲音格外大。

咂嘆完,時鹿發覺那人步子聲停在她身後,時鹿也沒興趣看人家,以為是自己擋着人家的道了,于是往旁邊移了一步。

忽然,她的頭頂上方埋下來一圈陰影,來人彎腰湊近她,緊接着她聽見了一聲低沉輕笑,時鹿只覺得這聲淺笑的感覺,似曾相識。

她來不及想的更多,男人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頭頂響起:“老板,一碗牛肉面。”

時鹿一瞬間瞪大了雙眼,為什麽,這個人的聲音跟那個長椅上的男子這麽相似?!

林擇深沒有忽視她微微抖動的褲腳,彎腰貼着她的耳朵邊又笑了笑:“小丫頭,你很冷?”

時鹿幾乎第一反應是拔腿就跑。

林擇深捂着肚子,時鹿剛才一緊張回身用傘把他給捅了。

很大力氣的那種。

“點了就跑幾個意思?就這麽不待見我啊?”

林擇深一邊捂着被傘骨捅到的胃,一邊拉住時鹿,制止她想當場開溜。

“你下手怎麽這麽狠啊小丫頭,差點前天的野蘑菇都給我怼出來了,嘶。”

時鹿白了張臉,她也是被吓到了才無意識進行的攻擊。

“對,對不起。”

時鹿望着他疼的表情猙獰,但是捏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卻沒減分毫,同時心裏也很焦急,不會真捅出什麽事情來吧。

誰料林擇深突然直起腰:“耍你的。”

時鹿:!

她心态爆炸。

老板手裏正抓着一把白花花的大面條,也不知道該不該下,望着倆人,一臉懵逼:“小姑娘你是不吃了嗎?”

時鹿:“……”

她手腕正被林擇深拉着,并且那天早晨的感覺又回來了。

這人真的惡劣又無恥。

“不,不…”她想說是的不吃了。

“不,她吃,她只是不好意思,來老板,兩碗面多少錢?”林擇深又将她往回拖。

大力水手。

老板還是處在懵逼狀态,老實答:“十,十六。”

“行,老板你快點的煮,等着吃呢。”

“哎好,馬上就好!”

時鹿一聽急了:“你,你快松開我!不要你給錢!”

“喲,這就急眼了?成,那你自己付。”林擇深望見老板已經将面迅速下進了熱湯鍋裏,松開時鹿的手腕。

“老板這是我的八塊,一張五塊仨鋼镚,你點點。”他将錢幣鋪排在點餐臺上。

“哎,哎。”老板一邊攪和面一邊回話,他覺得這倆顧客之間的氛圍有些奇怪,具體哪裏奇怪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時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就這麽盯着林擇深看,目光透着不甘憤怒。

“你就算把我這身行頭瞪出七八個窟窿。”

林擇深倚在點餐臺,随意把玩着上邊的紙巾盒,他說騷話時臉不紅心不跳:“你也別妄想看我的腹肌。”

口氣十分一本正經。

時鹿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厚顏無恥。”

“喲,又換新詞了?上回是什麽來着我想想,哦,恻隐之心?”說着林擇深掉頭看了時鹿一眼,時鹿被他冷不丁的視線整的往後退了一步。

林擇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今兒穿的挺敞亮啊,丫頭,黃加黑?”

時鹿已經找不到任何詞來形容這個人,氣的貝齒咬上了嘴唇。

就在空氣正無比尴尬的時候,突然一邊的刷小視頻的大媽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狂笑——

他倆同時朝聲音來源看了過去,大媽由于激動将舊木桌子拍出了裂紋。

他們二人:“……”

“啪。”

林擇深将碗擺在了時鹿對面,碗裏牛肉片上頭的熱油還在滋滋冒着氣。

時鹿頭擡都不擡,壓根就不想搭理,幾乎是同時端起自己那份,騰騰換到了隔壁桌,一點也沒停頓,動作迅速。

林擇深心底默默問候了聲:這啥破碗怎麽這麽燙手,然後果斷也端着碗跟着換到了隔壁桌。

時鹿見他這樣急的想直接撂筷子走人。

“丫頭,別激動別激動,來坐,咱倆聊聊。”他防止時鹿再想溜,幹脆跟她并排坐,将她堵到了牆角。

時鹿又怕又氣,心态崩的不行,筷子也扔下了。

“我不認識你,為什麽要聊。”她反問。

“不認識?好,我叫林琛,現在你認識了。”

“……”

“你,為什麽沖我扔垃圾?”

這個‘垃圾’是林擇深針對于那喝了一半的酸奶而一概而論了之前的所有,再者不熱的雞蛋也算得上是半吊子垃圾了,他吃完當天下午沒少去廁所。

見時鹿說不上話。

林擇深緩了緩語氣:“好,我們換個話題,還是我問你,你叫什麽名字?”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因為我剛才告訴了你我的名字,出于基本的禮貌,你也應該告訴我,你的名字。”

林擇深已經幹脆側着坐了,時鹿完完全全被他堵在最裏面,關鍵他腿巨長,無形之中又是一陣壓迫。

時鹿急的深呼吸了兩口。

“好,又是不願意說是嗎?行這個問題我們再緩一緩,不過,你要是真的覺得我是什麽壞蛋,現在應該會直接喊那邊呆呆看手機的老板,還有不停外放視頻的大媽,而不是這樣乖乖被我堵在牆邊上,露出小媳婦一樣的表情。”

“你胡說!”時鹿臉頰有些開始泛紅。

“嗯,說中她了,她生氣了。”林擇深雙臂交疊。

“流氓,我當初就不應該可憐你。”

“可憐?”林擇深像是聽到了什麽無比好笑的東西:“你覺得我可憐?”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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