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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鹿羞氣, 将頭扭向一邊。

“害羞了?”

“不是。”

“覺得我欺負人?”

“沒有。”

“那你臉怎麽紅了。”

“林琛!”

聽見林琛這名諱林擇深還愣了一下,轉而想起那天自我介紹時,順嘴就拿他大表弟的名字用了。

林琛, 林琛,叫的真順嘴。

啧。

記性不錯。

大衣是随便跟人讨來的, 沒想到保暖效果還挺足,不一會林擇深就覺得手心開始變熱乎了。

他就這麽盯着時鹿的頭頂看, 而時鹿則是盯着老板手裏的炸串。

不多時就制作好了。

時鹿手裏攥着一張二十, 問:“老板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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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啊你今天運氣好,是我家第88位顧客, 全額免單。”老板一笑就像個彌勒佛。

時鹿一臉懵:“???”

“來您拿好。”

時鹿呆呆接過袋子,林擇深望見她那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差點笑出聲。

“運氣真好啊小菩薩,今兒我也是沾了您的光了。”

林擇深咧嘴笑着,從她手中袋子裏拿起一根炸火腿,當着她的面咬了一口:“啧, 香。”

時鹿還有些難以置信,她耷拉着腦袋, 小聲喃喃自語道:“可我一直以來運氣都不好的..”

林擇深嗯?了一聲, 停下咀嚼,低頭看了她一眼。

“唔, 今天原本不怎麽開心的,或許這就是補償。”

她又想起白天自己挨批被秦放看見那件事,想通後,呼出一口氣, 也咬了一口火腿。

她本來也不該抱有幻想,畢竟那個人,是秦放。

高高在上的秦放,完美無缺的秦放。

是不論自己多麽努力,也永遠追趕不上他萬分之一的秦放啊。

林擇深不知道她腦子裏在想什麽,只當是她今天上學挨批了,他吃的飛快,不一會兒兩根腸就下肚了。

時鹿對于食物方面不怎麽熱衷貪圖,見他吃的快,于是将袋子遞給他:“還有一根,你趁熱吃吧。”

“你留着回去熱熱當宵夜。”說完林擇深突然看向白圍裙的老板:“是不是接着點的都算免單啊?”

老板望見他眨眼的暗號,連連:“對,對。”

“好,那再來份炸雞鎖骨,炸雞架,炸雞柳,炸雞心,炸雞胸肉,烤冷面,兩杯檸檬汽水。”

時鹿一根腸差不多都要吃飽了,見林擇深幾乎照着菜單念,差點噎住。

“你,你吃的完嗎?”

“吃不完你帶回家慢慢吃,反正免單嘛不是。”

時鹿還真找不到什麽反駁的理由,只是不太敢看向老板,但是老板卻絲毫不覺得虧。

唔,老板真是個好人。

末了,林擇深走之前偷摸塞給老板一張紅鈔,兩人提着滿當當的東西,往小區裏走。

“我要回家了,這些,我真的吃不完。”本以為一份不會有多少,結果做出來非常之多,時鹿:“要不你提着帶給你同事吃吧…”

所謂同事,時鹿還真信了他即将去工地搬磚一說。

林擇深憋了會笑。

“嗯,先送你回去。”

“好,一會把衣服給你。”時鹿将身上的外套又緊了緊。

“那件衣服…你下回來取。”

時鹿不知道自己說這句話時,內心最真的想法究竟是什麽。

但是有一點她不能否認,那就是她竟然對于林擇深下回的造訪,抱有了一絲顫栗的期盼。

林擇深走之前還在時鹿家樓底下站了一會兒,默默抽完一整根煙。

舊小區樓後邊是一個居民自用的菜園,種了一地的青菜,嫁接樹枝奇形怪狀,上邊開着顏色詭異的小花,旁邊還有一個靜置的噴壺,一排人工石徑若隐若現。

林擇深還從未見過這種光景,他不禁呆看了兩眼。

原來城市裏不只是有燈紅酒綠不夜都城,也不只是有三六九等出入的游戲廳棋牌室,三流浴場,還有在不知名的角落裏邊這樣一種蓬勃生機的地方。

菜地,這于他而言絕對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

他淡定借助路燈欣賞了一番,後轉過身。

林擇深抽煙的時候特別像一只優雅的獵豹,他十分餍足地深吸一口再呼出去,後又笑笑。

時鹿就在他頭頂三層樓上,依稀能看見窗戶邊一點隐隐微微的光盞,林擇深心說這小丫頭可真會挑地方啊,睡不着覺只要一擡頭就能看見樓下翠生生的嫩綠葉還有嬌花。

價值簡直堪比海景房。

他突然就想起一件事兒,是幾天前來着?他躺在那個長椅上,望見一戶人家十點就熄燈了,當時他對于那戶居民嗤之以鼻,現如今原來,原來這個居民就是時鹿小菩薩本人啊,兜兜轉轉的,深藏不露。

啧,小菩薩就是小菩薩,連睡覺都比一般人早。

林擇深身上大衣正面拉鏈沒拉,敞開着,他扒近衣服領口嗅了嗅,依稀還能聞見些淡淡的奶香,那是時鹿身上的氣味。

他終于知道那條毛毯為什麽帶着撲鼻的奶味甜了。

是體香麽?

他笑得極其不懷好意。

剛才倆人靠近站着,林擇深原本想問問她是不是成天喝酸奶喝出來的甜奶香味,後來又沒問,因為他只顧着盯着她的一截側臉看了。

小姑娘素面朝天,偏又生的格外精巧秾麗。

眼睛直直盯着油鍋,傍晚路燈剪影印在她漆黑的瞳孔中,漂亮到簡直不真實。

林擇深一邊回憶,一邊不自覺輕笑,一面又将煙慢慢悠悠抽完,末了将煙蒂抛進前面不遠處的垃圾桶裏,他動了兩下脖子,慢慢一步一步,晃離了這兒。

影子被小區路燈照的老長。

雖說不太想走,但他交了400塊大洋的酒店錢不是。

時鹿晚上吃的很撐,又是炸火腿又是炸雞架的,晚上間月柔打來電話她也心不在焉,簡單說下午吃了面包酸奶很飽,作業很多然後就挂了。

寫作業時視線總是會時不時飄向那件挂在單衣架上的男士外套,看一眼就分一絲心神,看一眼就寫錯一個字母。

她最後幹脆把那件衣服給取下擺進了卧室。

回來重新坐下,心尖上的負擔終于卸了,時鹿呼出一口氣。

對于這個來路不明的可憐男子,時鹿心底的戒備嘲弄轉而變為救贖的心願。

她以前不懂事造了一些孽,現在老天爺八成是想讓她彌補些什麽,于是讓這個男人出現了。

嘩啦翻開英語書,那張黑板報的手稿突兀地映入眼簾。

時鹿眉心微動,不禁用手摸了摸上邊的字跡,如果是臨時趕出來的作品,無論看多少遍都不敢相信是出自一個男生之手,完美且無可挑剔,就連小插畫都栩栩如生。

不愧是秦放。

他永遠能把所有事情都完成的非常好,就像是生來能掌控自己命運的命運之神,只要他想要得到的東西,他在意的事情,他都能輕而易舉地實現。

不像自己,連念個書都念不好。

每天腦子裏過無數遍的一句話:加油呀,我一定會努力追上他的。

時鹿将英語書推開。

這些話以前也有人經常在她耳邊念叨,念叨的人是一個小女孩,名字叫潘盼。

不出意外的話今年應該跟她同歲。

時鹿陡然很想念她,筆尖戳上指腹,一陣尖銳的痛感。

一想到她,時鹿的眼底就會染上點異樣的色彩。

明天周二,樓上的板報應該能全部完工,以後,她跟秦放應該也沒有機會每天見一面了吧。

想着想着,時鹿趴在了桌子上。

臉頰貼在木質的桌面,她黑漆漆的眼珠子裏沒什麽太多餘的情緒。

她突然特別不想度過明天。

越是不想天黑,天黑的也越快。

時鹿寫完最後的政治作業,一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

去摸手機才知道,那個男人給自己發了幾十條短信。

從七點鐘就開始了,一直到現在,最新的一條消息是三分鐘之前發過來的。

[哥哥搬磚累啊,]

[小菩薩在做什麽?]

[出來唠唠]

[唠唠呗,哥哥寂寞]

[?不搭理人怎麽的]

[小沒良心]

時鹿心裏有些複雜,她盯着那些文字,看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下定決心般的。

将一條一條全部讀完,然後再一條一條全部删掉。

将手機放床頭櫃上,轉頭去洗澡。

她并不想跟那個男人有太多餘的接觸,等她還完衣服,彼此認識,就到此為止。

雖然她的确存了一些很隐秘的心思,時鹿覺得孤單,男人其實也很孤單。

其中滋味,時鹿想不明白,但本能是想劃清界限。

洗了頭,她有了晚睡的借口。

老人機孤零零擺在床頭,時鹿進屋時看了一眼,然後又移開視線。

洗了澡膚色更顯冷白,頭發濕漉漉挂在肩頭,她一邊用小毛巾擦拭一邊走到卧室窗邊,能聽見小點聲的雨打窗臺的聲音。

原來又開始下雨了。

将窗戶打開,細雨飄進房間裏,真真切切的,一絲絲冰涼露.骨的冷意。

站了一會,突然門被咚咚敲響了。

她從未在這麽晚聽見過敲門聲,并且聲音很是急促,她心底浮現出一種荒誕的想法。

該不會……

飛奔過去看手機:

果然,十多個未接來電。

手機靜音,她愣是沒注意。

門一直咚咚在敲。

手機屏幕裏,他電話又打來了。

時鹿接通,她強迫自己冷靜,但是聲音卻做不到冷靜,顫巍巍地喂了一聲。

“我說,你怎麽的,不看手機啊?”那邊口氣聽上去有些喘,不像是普通招呼。

時鹿一陣心虛:“我,我剛才在寫作業。”

“奧,這麽的,我還以為你被人綁架了呢,我在你家門口呢。”

“……”時鹿抱着手機啞口無言。

她只覺得男人瘋狂。

“我說,我在你家門口呢。”林擇深又重複了一遍。

“這麽晚了,你快回去吧,我沒事。”時鹿嘴上說着,已經不由自主朝門去了,倆人隔着一道鐵門。

“不行,我有事。”林擇深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他是腦子一熱從旅館裏沖出來的。

“什麽?”時鹿不解。

“下雨了又,我工地停工了,不瞞你說,昨早上就停了,我已經三天沒吃飽飯了,這個月指定沒工資了。”

“不是月底了嗎?”時鹿清楚記得今天是四月份的最後一天。

“是啊,人仨月一結賬你讓我怎麽的。”

“那你…”

“借我這搭一宿。”完全就不是商量的語氣,分明就是強迫的命令。

時鹿頓時啞了聲。

“你獨居吧小丫頭,膽子挺大啊。”

時鹿驚呆了,他是怎麽知道的??

本能是否認:“你胡說!”

少女的聲音本就軟,這麽一示威性的反駁,聽着倒像是在撒嬌。

林擇深聽着聽着嘴角咧開:“我胡說?那你說說,你家人在哪兒呢啊,我敲了這麽半天門,也沒人來開吶不是。”

“我家裏人,上夜班呢。”時鹿突然有些害怕男人的語氣。

“那成,夜班是吧,我就在你家門口坐一宿,我倒要看看我不計回報的小恩人家長是個什麽樣。”

“你這樣,我就報警。”

林擇深被她逗樂了,手機換到左手:“嗯呢,你報,反正哥哥我也是黑戶,要抓一塊抓,我正愁沒地管夥食管住呢,監獄?嗬,那不是挺合适麽。”

時鹿從未見過這麽瘋狂的人,明明剛剛才一起吃過東西,他要自己的聯系方式,自己也給了,相處的很正常,為什麽現在又來這樣一出。

時鹿心裏急,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拒絕他。

許久,她憋出一句:“這樣不好。”

“我覺得這樣不好。”

林擇深等半天等來時鹿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這,樣,不,好。

操,都給他整沒脾氣了。

“哪兒不好啊,我又不是什麽壞人。”

時鹿:“……”

“我呢雖然窮,但我念過書,分得清好壞善惡,你特麽還在念書呢吧,你一個學生,我能怎麽的你?”

“你真想我渾身濕漉漉地在這破樓道裏睡一宿啊,我說。”

“小菩薩?”

不久前,時鹿确實期待他的再度到訪,但是現在你讓她大晚上地放一個陌生異性進屋,她絕對做不到,并且他居然知道自己是獨居。

林擇深剛才腦子熱,說了半天現在一點一點變得冷靜乎。

這樣會不會太逼她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感直接刮沒了都。

要怪,就怪這小丫頭不會短信不回電話的。

不然他也不會神經病一樣的從旅館拔腿就跑。

時鹿那邊半天也沒個聲音傳過來,林擇深咬牙:“成,當我沒來過,我走了啊。”

話音落,林擇深剛想挂電話,誰料——

“別,別走...”

電話那頭的人倒先急了,伴随着鐵門開啓的一聲咔噠聲,時鹿拉開了門。

林擇深手機剛移到胸膛邊上,望見時鹿把門打開了。

她頭發還濕着,穿着棉白色的睡裙,小胸脯上下浮動。

“我說。”林擇深望見她這副模樣,舌頭順着後槽牙舔了一圈:“你可真別扭。”

林擇深一身都是濕的,他來的時候沒下雨,半路上下了一陣瓢潑。

時鹿不說話,默默站在門邊上。

“怎麽的,我說要走你就把門給開開了?”

時鹿悶聲:“外邊,下雨了。”

“心疼我?”

“嗯。”

這個嗯不仔細聽壓根聽不清,像是蚊子叫。

林擇深心瞬間就軟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小丫頭,真是放在手裏怕壞了含嘴裏怕化了,一點辦法都沒。

“能進來不?”

“能。”

“有鞋子沒?”

時鹿跑進隔壁空房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只給他找着了一雙自己的剛洗幹淨帆布鞋。

“你腳看着也就三十多碼吧,哥哥我42,你覺得我這能穿上麽?”

“可我家,沒鞋。”時鹿也沒轍。

林擇深進來将門關了嚴實,脫下靴子。

“套會吧先。”林擇深從她手了接過了鞋,一邊笑一邊半套塞進腳裏,的虧他鞋子高檔,襪子腳一點都沒濕。

時鹿雖然讓他進了屋,但是心裏還是有些戒備。

“別一副我要對你做什麽的樣子,我就睡一宿,睡完我就走。”林擇深眉眼奕奕的,沒半點局促,他說:“要怪,你就怪老天爺,誰讓他現在哭着呢,還哭的老大聲。”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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