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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鹿這一覺睡的極其不安穩, 或許是因為換了新的環境,又或許是因為電話裏,那一連串黏膩惡心的女性嗓音。
躁動的因子, 陸離的夢境。
虛假的情話,虛僞至極的騙子。
“我都認定你了啊。”
“給哥哥一個機會, 好嗎?”
“渣男,專門騙小姑娘哦。”
“畢竟, 我最喜歡的人, 就是你。”
男人的臉埋在陰影下,看不清楚表情, 只依稀望見那張輕抿的薄唇,以及下面那令她血脈贲張的俊拔體格,那雙手,正做着邀請的動作。
他在邀請誰?
好惡心。
那是,摸過別人的手。
同樣看不清樣貌的年輕女人, 突然橫插-進畫面裏,女人扭着腰肢走了幾步, 而後男人越過自己, 将她們摟進懷裏。
“我喜歡你。”
“畢竟,我想把全世界的好處, 都給你。”
——
時鹿猛睜開眼,驚得坐起。
又睡出了一身的汗,身體還在隐隐約約的顫抖,這個夢, 好髒。
就跟身下的不斷流出的紅色液體一樣。
經期快結束了,她依舊覺得小腹一陣陣的不适。
時鹿靜靜坐在床頭喘息,看了眼四周,這裏跟平襄小區的卧室相比,一絲一毫也不相似。
天快亮了,輕柔細紗的鵝黃色窗簾,遮在本就關的嚴嚴實實的窗戶上。
她一時間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昨天被她扔掉的老人機照舊安安靜靜滾落在牆角,還蹭壞了牆面的一小塊壁紙,有牆灰落下來。
時鹿突然跨下一條腿,将它拾起,蹲着用力擦了擦機身沾到的灰。
細看機身邊角有一塊塑料殼凹下去了一點。
跟另一邊不對稱了。
她皺起眉,好惡心。
***
時鹿緩緩走出房間,一眼就看見了客廳沙發上,蜷縮着的一條腿。
這跟之前許多個清晨日夜的畫面似乎有些重疊。
她愣住,那是...
那是江騁,昨晚他并沒有回屋睡,而是洗完澡套了一條短褲,□□着上身直接睡在了客廳。
聽見動靜,他睜開眼。
望見時鹿木頭似的杵在客廳中間。
他猛地坐起來,皺眉捂着頭,對着交叉的雙腿煩躁地罵了聲:操
他被吵醒了。
時鹿意識到了這一點。
不等她離開,誰料江騁主動起身跑向自己房間,經過她時,半分眼神都沒施舍。
時鹿在剛才的某一瞬間,将他認作了...林琛。
她惶恐至極,瞪大了雙眼。
***
江家一般富裕,住的小區檔次中等,但不論怎樣,這兒都比破舊的平襄好出百倍。
沒有亂叫的大爺大媽,也沒有手拉手的陪讀家長和孩子。
這裏單一,人與人之間冷漠,充斥着隔閡,絕對私密,就連物業也是經過專業培訓,一板一眼。
家裏只有他們兩個,今天是周五,時鹿也沒興趣問江騁為什麽不去上學。
江騁兀自叫了一份外賣,窩在書房裏打游戲。時鹿則是坐在客廳寫作業,她已經比同齡人拉下很多功課了,并且去新學校上學的時間還不确定,她必須要努力考進這邊學校的優等班。
治明比不得一中,只有先進A班才有考進宣大的機會。
鍵盤的噼裏啪啦聲,還有少年的罵聲從書房半虛掩的門縫裏傳出來,并且混雜着不停在響的老人機來電鈴聲。
時鹿不停的捂着耳朵,老人機的鈴聲已經響了一遍又一遍。
外賣送到了樓下,江騁咚的一聲摔門出來又摔門出去。
“破東西,不接你不知道關機麽?”
江騁回到家,一腳将門踹關上,一屁股坐到客廳餐桌,他居然好心到,也幫她訂了一份飯。
時鹿雙臂抱着肩膀,雙腳落在椅子裏,直勾勾盯着他手裏的袋子。
很快,頭頂上便響起少年人淡漠嫌棄的嗓音。
“別誤會,這是店家送的,我可沒這個好心,請你吃飯。”少年一遍吐出嫌惡之語,一邊将飯盒推向時鹿。
時鹿不喜歡他,從頭至尾。
她睜着沉郁的眼,扭過頭,口氣淡淡,她說:“我不吃。”
江騁半握着筷子的動作一頓,繼而又笑開。
“操-你-媽小婊-子,愛吃不吃。”
說完便開始大口大口吃起自己的那份米飯。
時鹿覺得自己變了。
一夜之間,她居然可以接受,來自繼兄那赤-裸惡心的坦誠髒話。
他罵自己小□□,她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過是縮了縮身體,皺了皺眉,繼續将臉埋在雙臂裏。
江騁剛吃了沒幾口,她那老人機的刺耳鈴聲又開始響起,在室內尤為刺耳。
時鹿看了手機畫面一眼,又果斷別過眼。
“蠢貨,你他媽不知道關機啊?”江騁剛才在書房,就隐隐約約一直聽見外面的手機鈴聲。
他越聽越覺得煩。
時鹿翁着聲,解釋:“萬一是我媽媽打給我的電話——”
江騁咒罵道:“那你不會靜音?這麽吵,煩死了。”
說完時鹿沒反應。
陡然,少年用筷子在飯菜裏戳了又戳,眸色晶亮:“該不會,是你不會使吧?這可是上世紀人都會用的老人機,開靜音都不會啊。”少年陡然眯起眼睛,微微上翹的的唇昭示了他欲說還休的譏诮。
那是他從未見識過的愚蠢。
時鹿不說話了,小性子上來,一把将面前的米飯盒子推開,使得勁有些大了,飯盒出于慣性掉落到地面,上面的菜汁濺灑了出來,她權當無視,照舊悶着頭在白紙上塗寫。
江騁望着那宛若是個笑話的飯盒子,不知怎麽的,躁極了倒有些無趣。
“啧。”他見她這模樣,手邊色香味俱全的快餐突然就沒了胃口。
也學她的動作,弓着身子,平視着她的動作。
饒有興致的盯着她。
電話依舊在不斷地打過來。
江騁又捂住耳朵:“操,瘋子,又聾又蠢的瘋子。”
***
林擇深迷迷糊糊入睡,醒來後不過六點。
這裏的采光度,屬實很一般,這樣逼近夏季的豔陽天,早晨屋裏也暗的出奇。
想來,這丫頭怕黑。
他以為那姑娘還安安靜靜躺在屋裏,可回過神,林擇深拍了拍腦瓜子。
他傻了,那丫頭搬走了。
可這兒沒有時鹿,沒有。
确認完這一點後,林擇深煩躁起身沖了一把冷水澡。
平襄小區的陋室,在時鹿搬走的同一時刻,他從房東那,以過戶的價格,全額買了下來。
只要隔壁的搖錢樹一中還正常開着,這裏世代都能租出去——
這筆全款房價金額的數量,可想而知。
但是,這地兒,林擇深喜歡。
只要是她待過的地方,他就喜歡,他要據為己有,他要永生永世的收藏。決不能讓後面的人,再住進來破壞這裏的一絲一毫。
洗完澡出來,他走進時鹿睡了近一年的卧室。
窗戶緊閉着,沒有窗簾,就光禿禿的一扇窗,還裝了一道道防護欄。
一張床,一個床頭櫃子,再來就是一個沒他高的小衣櫥。
很難想象,這裏會是一個十幾歲的,正式青春萌動時期少女的房間。
簡陋單調到,令他心疼。
他站久了有些無聊,随意翻開床頭櫃,果不其然,那本被他偶然撞破的黃-色刊物,還在裏面。
他不禁回憶起那意外的一幕,小丫頭面色通紅,書由于緊張掉到了地面,被他一把撿起,不過是匆匆一瞥,林擇深就知曉,那是一本‘不太正經’的書。
少女要去奪,一邊奪又一邊忙不疊地朝他解釋:“這、這是、誤會,這不是我的書。”
...
男人躺在沒有床褥的床板上,用手捂住臉。
嗚嗚的笑出聲。
居然想到了有趣的事情。
林擇深兀自笑了一會後陡然又由平躺變為側躺,一雙眼睛,裏面情緒淡淡,剛才的期待滿盈漸漸由惶恐代替。
你可要,快快長大啊。
怎麽辦。
可我又害怕,一個轉身,你就不見了。
***
這裏基本上都搬空了,林擇深出來時孑然一身,時至如今,也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值得填補的東西。
那丫頭不在這裏了。
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蜷縮在只能睡一米七的床板上。
屋內她的氣味,都幾乎淡的不可查覺了。
僅一天而已。
林擇深簡單躺了會,放空點心神,他一會還得去見老總小客戶,他在這兒不只造了民宿樓,也不止倒騰二手車,桌球室,還合夥了一家物流公司,一手貨源的酒廠。
要不是出了那檔子事兒,他絕對不需要下作到要去問他老子要錢。
不過想想,也真他娘的玄幻,都是跟在一起連串的東西,要是不問老子要錢,他也買不下這裏。
權當,自己沒本事吧。
現如今給她打電話,似乎也為時過早了。
他百無聊賴,在她床上又躺了近一個鐘頭。
可他怎麽都不會想到,他此時此刻的一腔孤勇頭破血流,與此同時——
那個懸在他心尖上的姑娘居然正覺得他無比反胃惡心。
***
間月柔隔天回了趟家。
是周天,本該在家的江騁卻不在,準确來說,他周六晚上出去了到現在就沒回來過。
時鹿的手機沒有黑名單功能,江騁煩瘋了拿過來幫她做了靜音處理。
準确來說,是奪。
間月柔回來後,問時鹿為什麽電話經常占線,是出什麽問題了嗎,時鹿手別在身後,心虛的說,上次手機有被摔過,可能出了毛病。
以前都是隔着電話線扯謊,她輕而易舉能做到臉不紅心不跳,而今是面對面,時鹿怎麽的都覺得自己的演技落伍。
時鹿說完立馬又轉移話題問新爸爸怎麽樣了。
間月柔避重就輕說他現在已經能說話了,下午還得帶他去做筆錄,看事發路段的監控。知情人眼中他是可憐人,應該唏噓,而在旁人眼中就成了活該,他跟她前任也真是有趣,分開那麽多年,再碰頭,還是狗咬狗。
時鹿默默聽着,一聲不吭。
間月柔進了屋,時鹿一路都跟在間月柔屁股後頭,有些忸怩,終于還是說出了口:“媽媽,家裏沒..衛生巾...了。”
時鹿其實跟父母呆一塊的時間不長,所以某些方面的觀念其實有些單薄,她居然覺得跟母親說這樣一件常人嘴裏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會覺得羞于啓齒。
間月柔一愣,她這麽些天忙的昏天黑地,竟不知她現在在生理期。
她忙蹲下:“乖,自己去小區前面的超市買。”
間月柔一說完這句話頓時就有些後悔,因為她察覺自己這個做母親實在太不合格了,不太敢看時鹿的眼睛,閃爍其詞道:“這裏是不熟悉嗎?那媽媽現在就帶你去。”
時鹿見她匆匆忙忙剛回來,還沒喝上一口水,立馬搖頭:“不用,我一會自己去買就好。”
時鹿口吻認真,間月柔最後也沒堅持。
間月柔本以為繼子會在卧室睡覺,結果卧室裏一團糟,他壓根就不在家。
時鹿倒是一副很淡然的樣子,跟自己說完話就繼續回桌子上看書,做題。
間月柔想想又坐到時鹿的身邊,望見她一筆一劃正寫着字,身板骨俏。
倆人乍一看是母女,血脈相連,但兩人之間早已凝聚了鴻溝。
她不自覺上去摸了摸時鹿的臉。
“鹿鹿,你恨媽媽嗎?”她沒頭沒尾就是這麽一句。
時鹿筆尖滞了,一呆:“您說什麽?”
“媽媽讓你轉學,你...”
時鹿大概是想到了什麽不堪的事,別過臉:“沒有的事,是我自願的。”
可,真的是自願的嗎?
筆尖在她的指縫中彎曲,手皮被皴擦了一個猙獰的凹口,女孩兒膚色冷白,面容寡淡,唇色很紅,一種不同于尋常的秾色。
那夜,男人是哭着哄自己離開的。
當時的時鹿,不懂。
原來,你是這麽渴望我走嗎?
可我先前一直都是為了你,才執意要留下。
這個原因,時鹿一開始想不明白,後來——
直到她聽見那個接了他電話的女人,女人所說的一番話,才讓她幡然醒悟。
原來,不過如此。
他是一個經驗老道的騙子。
時鹿深呼吸一口氣,歪頭,盯着面前卑微可憐的婦女,輕聲嘆息了一口:“媽媽,您說的對。”
“我确實不該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說這句話的時候,時鹿不知道內心深處究竟在想什麽。眼睛一如既往黑漆漆的,坐姿筆直又有些拘謹。
原來,我們之間的聯系,是這樣飄搖欲墜,好不堪一擊。
她以前覺得男人可憐,現如今,是她傻的可憐。
不過,她心裏又滿滿存着不信。
有些舉動,還有話語,不像是裝的。
他那些對自己的好,也同樣不像是虛情假意。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那道黏膩女聲又出現在了腦海裏。
“上-床。”
“要不是你,我差點都跟他上-床了。”
伴随着周遭一波雀躍一波谷底的節拍,她情不自禁聯想起了畫面。
男男女女,最後畫面定格在那張勾起的薄唇之上。
時鹿覺得惡心。
對,就是這一句話,令她覺得無比惡心。
作者有話要說: QAQ
我感覺掉馬還早
悄咪咪更新完就走
你們別讨厭江哥哥啊,他也是很不幸的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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