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蘇卿言覺得, 自己不能老被他壓制,別說在這遠不知年月的江南小鎮, 就算回了宮裏, 她也該是鳳儀天下的堂堂太後。對面雖是大權在握的魏将軍,卻還是不能失了太後的威儀。

可這口氣只憋了短短一瞬, 在看見魏鈞一雙黑眸驟然變冷,連表情都失了溫度時, 她便立即後悔地想:算了算了, 還是別惹他了,總得留着條命, 才能回去當太後啊。

果然, 魏鈞眯起刀刻般的眼尾, 危險地拖長了聲道:“莫非, 太後是嫌棄臣不行?”

蘇卿言縮着脖子想:嫌不嫌棄的,你也就是不行啊。

可這話她萬萬不敢再說出口,不然非得被他生吞了不可, 只能用緊張的小細嗓道:“我是說,魏将軍未免太過小氣,剛才既然見着謝大人有難,當然是能幫就幫上一把。況且, 上次入夢時, 本宮曾經承過他的恩情……”

她話音未落,魏鈞已經皺起眉打斷她道:“什麽恩情?”

蘇卿言眨了眨眼,覺得她好像又給自己挖了個坑, 可話已出口,只得把上次用王成的身子遇上謝雲舟,又被他帶回府裏去照料的事全說了遍。

原來那日她把他灌醉,竟真的跑去了謝雲舟府裏。魏鈞聽得又氣又妒,可他不是不識輕重之人,明白現在不是計較這件事的時候,于是翻身坐起,沉吟着道:“太後可曾想過,謝雲舟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轉頭見小太後還躺在那裏,神情怔忪,像只困惑又慵懶的貓咪,忍不住又在她身旁躺下,手撐着頭對向她道:“上次是将軍府,這次是定遠縣,鏡子想讓我們看的東西,絕不會是毫無關聯的。”

“可這兩個地方相隔千裏,連年份也差了不知多遠,怎麽會……”蘇卿言突然醒悟,瞪大了眼撐起身子道:“謝雲舟,就是其中的關聯。”

魏鈞将頭壓過去,小聲道:“臣猜測,我們被帶到這裏的緣由,一定和謝雲舟有關。”

“那我們現在該把謝雲舟叫來盤問嗎?”蘇卿言被這推測震驚,又将身子撐起來些,全然沒顧及他們兩人姿勢暧昧地靠在一處,就像一對正在床榻夜話的夫妻。

魏鈞盯着她那只小巧圓潤的耳垂,忍不住靠過去在上面輕啄一下,才道:“不必可,就算盤問,他想必也什麽都不會知道。”

蘇卿言忙捂住耳垂,憤憤控訴道:“将軍好好說話,老親我幹嘛!”

魏鈞笑着又在她臉上親了口,理所當然道:“因為想親。”

蘇卿言再度被這人的無恥震撼,細眉蹙着,朱唇方才撅起,就被那人捏着下巴送到自己唇邊,低頭重重摩挲着道:“記着,不許打他的主意。不然,謝雲舟能一步步爬上來,臣也能讓他立馬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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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卿言聽這話很不舒服,往後退擺脫他的氣息,板起臉道:“将軍怎能為了一己私欲,威脅報複朝廷重臣,這可是奸佞所為,對不起你魏将軍的清名。”

魏鈞輕哼一聲,撩着她落在枕上的烏發道:“臣可不是一己私欲。”

蘇卿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不是一己私欲,還能是國之大義不成?”

魏鈞靠在她耳邊柔聲道:“太後是臣打定主意要共度餘生之人,若是臣連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還帶什麽兵,守什麽城。所以太後說說看,這是不是關乎國之安危的大事。”

蘇卿言想不到這人會突然說出這麽無恥的情話,心跳莫名加快,臉上湧着熱氣,受不了被他那樣的目光盯着,忙偏頭過去,硬着聲道:“魏将軍以前也是這麽哄人家姑娘的吧。”

魏鈞嘆了口氣:“臣多年來在外帶兵行軍,所見的都是不修邊幅的老爺們,哪裏有什麽姑娘給我哄。”

蘇卿言聽得一陣同情:原來是見過的女人太少,難怪逮住她就不放手。

于是轉回頭,認真地建議道:“所以将軍就該好好娶一門妻室,這樣在外也能有人牽挂。我看上次那位周姑娘就不錯,花容月貌,氣質端莊,而且對将軍又是癡心不渝。”

魏鈞瞪起眼,看來他方才那一腔情意都喂了狗,小太後如此冥頑不靈,看來只能強攻為上,于是懶得再多言,只憑心意,壓上她的唇憑好好肆虐了一番。

兩人本就躺在床上,親的久了難免擦槍走火,魏鈞雖然身有殘缺,本質上卻是男人中的男人,大掌不安分地往下走,蘇卿言被吓得背後都涼了:想不到他都這樣了,還真能有不少心思。

幸好這時門口現出個人影,管家彎着腰,恭敬地在外喊道:“夫人,兩位姨娘已經在花廳等着了。”

兩人這才想起,剛才曾讓人去傳來府裏的兩位姨娘來問話,于是蘇卿言總算趁他分神喘了口氣,立即伸手抵住他的胸口提醒道:“魏将軍,要記得先辦正事!”

魏鈞微微一笑,按着她的唇道:“好,這些事晚上再辦。”

蘇卿言瞪他一眼,忙将他推開,坐起整理好發髻和衣裙,然後才走到門前對管家道:“知道了,讓她們等着,我馬上就去。”

管家見夫人臉頰上還留着殘紅,紅唇微腫,再往裏一瞥,聶天一副志得意滿的神色坐在床邊,心裏暗自嘀咕着:這下可糟了,看來自己又壞了他們的好事。想不到啊,這聶天倒是身殘志堅,大白天的就折騰夫人,實在是令人敬佩啊。

當蘇卿言領着魏鈞走進花廳時,一眼就看見坐在椅上的兩位只穿素衣的女子。

這兩位姨娘一位姓範,一位姓許,娘家都不是什麽高門大戶,嫁給翟老爺後也不争氣,都未生下能争寵的兒子,是以翟老爺死後,更是活的小心翼翼,眼看着秦夫人在這府裏胡天胡地,卻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今日聽說夫人要招她們問話,一時摸不清深淺,只穿了素色的衣裳,簡單塗了脂粉就過來候着,範姨娘比秦夫人進門的早,今年已經二十有六,膝下只一個八歲的閨女,這時一見秦夫人進來,就站起親熱地拉着她的手道:“夫人今日氣色真好,衣裳也配得好,倒襯得姐姐我這張老臉越發沒法看了。”

許姨娘沒範姨娘這般圓滑的手腕,只是跟着點頭,然後嬌嬌怯怯地向夫人行禮,她生的十分美貌,一點也看不出是三歲孩童的母親,舉止間自有些弱不勝風的嬌羞感。

蘇卿言一掃那兩人的神态,便知她們應該十分怕這位夫人,于是擺出高傲的姿态坐下,揮手讓魏鈞上前道:“我是有些事要問你們,聶天以後便是我的貼身随從,你們只管聽他問話來答就行。”

兩位姨娘面面相觑,再看正撩袍坐下的聶天,穿着深藍色的束腰直裰,身姿朗朗,目如晨星,完全看不出以往粗野漢子的模樣,竟像換了個人似的。

難怪聽說那正得寵的蓮軒,如今只落得個深閨凄怨的下場,要不說人靠衣裳馬靠鞍,聶天這麽一打扮起來,氣質立馬就不一樣了,眼神往這邊淡淡一掃,陽剛味十足,讓那位嬌柔的許姨娘突然紅了臉,忙端起茶杯,掩飾那一刻的失态。

蘇卿言高高坐着,不知為何覺得這一幕十分礙眼,再看魏鈞便忍不住腹诽:問話就問話,還非得換衣裳,這裏誰也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不知顯擺給誰看。

這時,只聽魏鈞朗聲問道:“敢問兩位姨娘,最近府裏可曾發生過什麽奇怪的事?”

許姨娘低着頭只不停抿茶,範姨娘仰頭笑着道:“咱們這府裏向來平安無事,哪來的什麽奇怪的事。”

她算是沒敢說出,這府最近裏最奇怪的事,不就是你聶雲被閹了以後又莫名傍上夫人上位嘛。

魏鈞想了想,又問道:“那你們可認識謝雲舟這個人?他經常到府裏來嗎?”

那兩人對看了眼,臉上都有些迷茫,蘇卿言一看便有些失望,看來謝雲舟和翟府并不太熟,以至于兩位姨娘根本不認識他,可他們為何會到翟府來,和謝雲舟究竟有什麽關聯。

這時,魏鈞那邊卻不動聲色,又問了些府裏的瑣碎事,然後突然站起,走到許姨娘面前道:“許姨娘房裏的二姑娘,今年只怕有三歲了吧?”

許姨娘面色通紅,根本不敢看他,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朝兩邊閃動,驚慌失措的模樣,煞是惹人憐愛,這時旁邊的範姨娘将她的胳膊一扒,帶着幸災樂禍的神态道:“怎麽了,被人一問魂都丢了?”

許姨娘這才回過神來,忙支支吾吾地答了,魏鈞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才重新回坐道:“夫人可還有什麽要問的?”

蘇卿言正不痛快呢,随意擺手道:“沒事了,你們先回去吧。”

等屋子裏少了兩位姨娘身上的熏香,魏鈞用眼神示意蘇卿言到暖閣裏,然後道:“臣方才觀察許久,覺得那位許姨娘神情有些不對。”

蘇卿言冷眼瞥着他:“看來,魏将軍對那位許姨娘還真是諸多關注啊。”

她剛才看的清楚,那位許姨娘假借茶杯的掩飾,其實一直就在偷看他,行啊,這兩人還看對眼了。

魏鈞被她說的一愣,随即垂眸笑道:“太後是在吃臣的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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