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無良奸商

齊昭數落他道:“你什麽毛病啊!亂打人。”

“你為何怕他?”糖芋兒抱着手臂,好奇地問道。

齊昭想了想,才明白糖芋兒空中的“他”指的是自己師兄,哼笑一聲,反問:“你偷襲過我師兄嗎?”

糖芋兒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

齊昭翻了個白眼,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你去跟他打一架就知道我為何怕…呸!為何尊敬他了。”

糖芋兒回憶了下言硯的外形,身材颀長,比齊昭略單薄了些,雲袍廣袖,穿得很繁瑣,他會武功嗎?糖芋兒持懷疑态度。

齊昭恨恨道:“你們兩個一個心狠,一個手辣,簡直絕配!”

糖芋兒:“……”

“呦!吃完飯就瞎蹦跶,你們倆是嫌自己壽命太長了?”言硯甩着手上的水珠走了過來。

“師兄!”齊昭委委屈屈地跑了過去,控訴道:“他又打我,你看他給我打的…”

齊昭扒開自己的袖子,卻發現并沒有哪裏有淤青,齊昭整理好袖子,繼續委屈道:“你看他給我打的,衣裳都起褶子了。”

言硯審視着糖芋兒,這小子愈發能耐了啊,從醒來到現在,态度不好也就算了,還随便打他師弟,這過兩天還不得把他家給拆了!

言硯細思極恐,質問糖芋兒道:“誰讓你欺負我師弟的?”

“誰叫他打不過我。”糖芋兒無畏道。

“……”言硯和齊昭面面相觑,這話竟然不知如何反駁,也對嘛,打不過別人,可不就得給別人欺負了。

糖芋兒揚着下巴,抱着手臂,一臉不屑地從兩人眼前走過去了。

齊昭推了言硯一把,恨鐵不成鋼道:“你平時嘴皮子不是挺溜的嗎?”

言硯不可思議地看着齊昭,你推我?你竟然敢推我?

齊昭立馬慫了,給言硯捏了捏肩膀,陪笑道:“師兄恕罪~”

言硯擡起胳膊怼了齊昭一下,訓斥道:“你還說我?你不是自诩武功天下第一嗎?被人打了還有臉告狀!師門的臉都給你丢盡了!”

還提師門?師門就仨人,齊昭腹诽,撇了撇嘴。

言硯打量着剛進屋的糖芋兒,齊昭的武功他知道,絕不是個三兩下就會被打趴下的主兒,糖芋兒的招式收放自如,明顯在齊昭之上。

他有這麽高的武功,卻被傷的半死不活的,身份一定不容小觑,況且留下他的那些人又那麽有錢,好好坑一下這臭小子,等人來接他時,估計還能再大撈一筆!

言硯如是想着,一旁的齊昭覺得膽寒,師兄一露出這樣的表情,絕對是不安好心。

齊昭忍不住道:“師兄,你又在算計什麽?”

言硯心情頗好,神秘莫測道:“我要發財了。”

“……”齊昭無語,确定不是發病了?

言硯斜了眼齊昭,訓誡道:“你還不去打理一下你的菜地?你菜都快死完了,當初是你哭天喊地求我分你一塊地,之後自己又不管了,還得勞駕我給你看着。”

齊昭看了眼師兄那綠油油的藥圃,一片生機勃勃,一看就知道每天有人精心打理。

他又看了眼自己那蔫蔫兒的菜地,一片死氣沉沉,一看就是經常無人問津。

齊昭悻悻然道:“你還真是看着。”

“給你看着就不錯了,還想讓我給你打理啊?”言硯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

齊昭一邊去澆水一邊嘟囔:“那你看着的意義在哪裏?”

“萬一有人偷呢?”言硯翻白眼,然後了然道:“哦,也對,就你種的那菜,丢出去都沒人要的。”

“……”齊昭一邊澆水,一邊把眼淚往肚子裏咽。

齊昭知道自己的房間被糖芋兒占了後還挺高興,終于不用跟師兄同處一室了,他興高采烈地搬去了小師妹的閨房,盡管那裏被師兄的舊衣服占去了一半兒。

竹舍的北面是正房,正房分裏間與外間,以往都是言硯住裏間,齊昭住外間。西面的廂房是小師妹的房間,不過自從她離家出走後,就成了言硯放衣服的地方,東面是廚房和吃飯的亭子,總而言之,這竹舍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言硯進來時就看見糖芋兒裸着上半身在給自己處理傷口,糖芋兒胸口和腹部的傷口裂開了,鮮血滲透了白色的紗布。

“呦!還以為您銅頭鐵臂呢。”言硯似笑非笑地看着糖芋兒。

糖芋兒擡頭瞪了他一眼,這人可真讨厭!

言硯觀察着糖芋兒,他包紮傷口的技術看起來還挺熟練,止血的手法也都正确,言硯在給他處理傷口時發現他身上也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痕,一看就是經常受傷,哪家的少爺身上會這麽多傷?言硯對糖芋兒的少爺身份持懷疑态度。

言硯問他:“你懂傷口怎麽處理?”

“不懂。”糖芋兒頭也不擡,繼續給自己綁着繃帶。

言硯撇撇嘴:“不懂你給自己綁得這麽起勁?”

“覺得應該這樣做。”糖芋兒擡頭看言硯,語氣不好道:“你來幹嗎?”

言硯心道,當我願意來?他把手中的玉佩丢到了糖芋兒的腿上:“從你舊衣服裏扒拉出來的。”

糖芋兒撿起來看了看,玉佩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泛着瑩潤的光澤,它正面刻了個旭日東升,北面刻了個月上枝頭,底面還刻了個元和四年十二月初五。

糖芋兒看完之後,随手丢到了一旁:“不記得,沒印象。”

言硯看他随手一丢,一陣肉疼,這臭小子到底知不知道這玉佩多值錢啊!

言硯化悲憤為動力,三步兩步走到糖芋兒身邊,拆他身上的紗布,糖芋兒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幹嗎?”

言硯右眉一挑,笑得和善:“給你處理傷口。”

“用不着!”糖芋兒一陣膽寒,開始穿衣服:“我綁好了。”

“你不知道裏面的藥需要換嗎?”言硯用一種看笑話的語氣問道。

糖芋兒呆了兩秒,氣道:“你剛剛為何不阻止我?”害得他将紗布拆開又綁上,這麽麻煩!

言硯攤了攤手:“你态度不好,我不想說。”

“你!”糖芋兒氣得說不出話:“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麽我?”言硯粗魯地将他轉過去,開始解紗布:“話都說不明白,閉嘴吧你。”

言硯正在給糖芋兒拆紗布,就看見齊昭在門口鬼頭鬼腦的,想進又不敢進的樣子。

“過來。”言硯對齊昭道:“你賊眉鼠眼的幹什麽呢?”

齊昭磨磨蹭蹭地走了進來,還老大不情願道:“師兄好歹我也是玉樹臨風,你用這個詞形容我,我不大高興。”

言硯想了想,改口道:“那你鬼頭鬼腦地幹什麽呢?”

“……”齊昭覺得自己沒必要再糾結這個問題,于是,活潑地跳到言硯身邊,嬌羞地拍了言硯一下,撒嬌道:“師兄啊,你可愛的師弟沒錢了呢!”

言硯冷眼看他:“哦,沒錢了。”

齊昭不死心,繼續乖順道:“師兄,你要做什麽,我幫你!”

言硯點頭:“你這麽說,還真有件事需要你做。”

齊昭愉悅道:“你說!”

過了一會兒,齊昭拿個賬本站在言硯身邊,言硯說什麽他就記什麽。

言硯說糖芋兒的診金沒了,從現在開始,他的花銷要被記下來,等以後有人來接他時順便結賬。

言硯一邊往糖芋兒的藥裏加東西,一邊口述給齊昭:“…三七,花蕊石,龍骨,白芍,茜草,多少錢了?”

齊昭立馬回答:“八兩了。”

才八兩?言硯皺了皺眉頭,順口道:“再給他加根人參,就那株五十年的。”

“師兄,人參止血嗎?”齊昭拿筆撓了撓頭,納悶兒道。

言硯道貌岸然地問:“他不需要補身子嗎?”

“補身子?”齊昭疑惑,這小子活蹦亂跳的,需要嗎?

“對啊。”言硯笑得和顏悅色:“那你說補身子需要什麽?”

“人參!”齊昭恍然大悟道:“還必須是五十年的!”

“聰明。”言硯微笑道:“畢竟糖芋兒現在還十分虛弱,作為一個有着一顆懸壺濟世的醫者仁心的神醫,我自然得好好對待我的病人了。”

虛弱?齊昭狐疑地看了看糖芋兒,糖芋兒正興趣盎然地看言硯搗藥,還好奇地拿着根嬰兒胳膊粗的棍子擺弄着,一不小心“咔嚓”掰斷了。

言硯沒好氣地把那棍子奪過來,對齊昭又道:“他毀了我的新藥杵,再加一兩!”

糖芋兒瞪了言硯一眼,走到床邊坐下,閉目養神。

什麽新藥杵!明明是他自己路上撿的棍子,說挺順手就帶了回來,齊昭覺得師兄臉上寫了四個大字:無良奸商。

糖芋兒也是,師兄當着他的面坑他,他還能毫無反應,齊昭心生不忍,對言硯道:“師兄,那你賺的錢得分我一些,我都給你記賬了。”

“再說吧。”言硯敷衍道,然後拿着搗碎的藥走到床邊,對糖芋兒道:“轉過來。”

糖芋兒轉了過來,任言硯處理着,齊昭看他慘不忍睹的傷口,忍不住問道:“你不疼嗎?”

糖芋兒輕蔑地瞪了他一眼:“你試試。”

“師兄!”齊昭猛地拍了言硯一下,憤怒道:“他又挑釁我!”

言硯被拍了一下,沒掌握好力度,上藥的小木片重重地刮到了糖芋兒的傷口,糖芋兒只是眉頭皺了皺。

齊昭連忙松手,道歉道:“對不住對不住。”

糖芋兒又瞪了眼齊昭,也沒在開口,眉頭隐忍地動了動。

言硯覺得這小孩兒是真奇怪,明明那麽疼了,一聲也不吭,于是,他樂呵呵地對齊昭道:“你看他疼得說不出話了。”

齊昭訓斥道:“師兄你也太沒良心了,人家孩子都這樣了,你說這話合适嗎?”

“你說什麽?”言硯眯眼看他。

齊昭憤然道:“對啊,師兄,你都對他如此好了,他還不識擡舉,真是太過分了!”

言硯打抱不平道:“師弟你也太沒良心了,人家孩子都疼成這樣了,你說這話還是個人嗎?”

齊昭:“……”

次日一大早,言硯就開始罵罵咧咧了:“狗改不了吃屎的齊老二,又偷拿我錢,下次再回來,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天天尋花問柳,最好得個什麽不治之症,我要看着他含恨而終!”

言硯一邊喂雞一邊詛咒齊昭,他一大早醒來,就發現齊昭沒了人影兒,連帶着他振興門派的錢也沒了。

糖芋兒被吵醒了,穿衣起床了,站在門口看言硯罵人。

言硯是打算今天去鎮上賣藥的,他慣常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原本是打算拿齊昭當苦力的,現在苦力跑了,咦!等等,家裏貌似還有個人!

言硯回身,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糖芋兒,沖他笑了笑:“你醒了?”

糖芋兒覺得後背生涼,轉身就往屋裏去:“沒醒!”

“小糖芋兒,帶你去集市上玩,來不來?”言硯笑吟吟地問道。

糖芋兒眉頭一皺,覺得事情并不簡單,然後就打算和言硯一起出門了。

果然,言硯遞給他一個小包,說:“拿着。”

糖芋兒後退一步,拒絕道:“你幹嗎不自己背?”

言硯張開雙臂,打量了自己一下,問他:“我看起來怎麽樣?”

糖芋兒認真地打量了他一下,雲袍廣袖,身上的每個細節都一絲不茍的,他道:“撲棱蛾子。”

“不錯嘛,還知道撲棱蛾子。”言硯拍了拍他的腦袋表揚道,然後語重心長道:“你見過蛾子背包的嗎?”

言硯本意是想說,這藍黑色的包配不上自己風度翩翩的樣子,不過糖芋兒都這樣說了,他也懶得廢話,索性就坡下驢,反正不用背這醜包就行。

“……”糖芋兒堅決道:“我是不會背的。”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走到了集市上,只見糖芋兒一臉不情不願,背上還背着那只包。

言硯帶着糖芋兒進了一家叫積善堂的藥鋪,糖芋兒看他舌燦蓮花地将自己的藥材價格越擡越高,而那老板毫無招架之力,最後乖乖掏錢,對言硯除了讨厭之外,還生出了些佩服的感覺。

言硯一邊數錢,一邊對糖芋兒道:“糖芋兒,包留下,我們走。”

糖芋兒依言将包裏的藥材留下了,看那老板一臉肉疼的樣子,糖芋兒有些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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