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離家出走
言硯琢磨着一會兒要買的物件,自己是肯定不會拿的,大包小包的,提在手裏有失風雅,他微微側臉去看糖芋兒,後者看着街面店鋪,一臉的興趣盎然,用言硯的話來說就是,沒見過世面!
言硯瞄了瞄四周,眼睛一亮,迅速走開了。
糖芋兒原本看熱鬧看得心情挺不錯,這一擡頭就看不見言硯了,他四下回頭找了找,還是看不見,糖芋兒面上不動聲色,心裏有了自己的小算盤,反正那破神醫也找不到了,幹脆自己跑了算了!
誰知道剛回過身,糖芋兒的臉前就橫了一根冰糖葫蘆,差點沾到臉上,糖芋兒連忙後退一步,就看見一旁舉着兩根冰糖葫蘆的言硯。
糖芋兒瞪了他一眼,略顯心虛道:“幹嗎?”
言硯忽略掉糖芋兒并不友好的态度,搖了搖手中的糖葫蘆,笑吟吟道:“要吃嗎?”
糖芋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眼神裏滿是警惕,言硯享受地咬了口自己的冰糖葫蘆,道:“沒毒。”
“我不吃!”糖芋兒惡狠狠地把冰糖葫蘆奪了過來,兇神惡煞地咬掉了一個,接着往前走。
“……”言硯心道,要不是一會兒有事,慣的你脾氣!
言硯進幹果店買了幾斤幹果,老板娘包好之後,言硯靠在櫃臺上,沖糖芋兒招了招手,道:“小糖芋兒,拿着。”
糖芋兒剛把冰糖葫蘆的簽子扔掉,聞言,堅決道:“我不拿。”
“小糖芋兒。”言硯刮了刮臉,笑眯眯道:“剛剛我都請你吃冰糖葫蘆了。”
糖芋兒愣了愣,沒有動,審視着言硯。
言硯繼續感慨道:“都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怎麽你這孩子一點感恩的心都沒有?”
“你故意的!”糖芋兒跳了起來,指着言硯憤怒道:“你不安好心!”
言硯靠在櫃臺上,扶額嘆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想當初你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時,我衣不解帶地照顧你,現在還頭暈得緊…”
言硯一番掏心掏肺的自述,把幹果店裏的人說得眼淚汪汪的,最後糖芋兒一臉屈辱地拿着那幾包幹果随言硯出門了。
言硯買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糖芋兒身上挂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袱。
言硯笑着拍了拍糖芋兒的腦袋,糖芋兒憤怒地甩了甩頭,把他的手給甩了下去。
言硯不以為意,買了很多東西後,他心情異常愉悅:“表現好的小孩兒有獎勵,走,帶你吃好吃的。”
“不吃!”糖芋兒惱火道。
“言神醫——”嬌滴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言硯笑着回身打招呼:“金小姐,近來可好?”
一個穿着碧色衣裙的姑娘跑了過來,興奮地抓住了言硯的胳膊:“真的是你呢!我娘還說讓我下午去給你送雞蛋呢,好巧啊!”
“有、有勞了!”言硯掰開她的手,面上笑着,心裏有些不滿人家抓皺了他的袖子。
金小姐連連擺手:“沒事沒事,要不是言神醫治好了我家耕牛的病,我們就趕不上春耕了,幾個雞蛋沒什麽的。”
言硯剛要再寒暄兩句,就被糖芋兒不耐煩地打斷了:“你快點!”
金小姐這才注意到被一大堆東西蓋住了半張臉的糖芋兒,她笑着去摸糖芋兒的胳膊:“小齊公子嗎?幾日不見,你怎麽矮了些許呢?”
“啪”一聲,糖芋兒重重地拍開了金小姐的手,手中的東西噗噗騰騰地掉了不少。
金小姐“啊”了一聲,捂住了麻疼麻疼的手背,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言硯是見識過糖芋兒的手勁兒的,見狀只好對金小姐道:“金小姐,不好意思,孩子腦子不好,你多擔待。”
金小姐看清了人,也自覺失禮,強忍眼淚道:“是我唐突了…不過言神醫…這位小公子打人着實疼了些…”
言硯好不容易将人哄走了,指責糖芋兒道:“你怎麽随便打人呢?”
糖芋兒理直氣壯道:“她先摸我的!”
言硯彎腰把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又放回糖芋兒的懷裏,糖芋兒照例瞪了他一眼。
言硯了然:“你不習慣被別人觸碰?”
“沒這毛病!”糖芋兒語氣不好道。
言硯更納悶兒了:“那你打人家幹嗎?”
“我又不認識她!”糖芋兒翻了個白眼給言硯。
言硯這才明白了,他一開始覺得這小子沒禮貌,自己明明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對自己的敵意很大,現在才明白了,他不是對自己敵意大,而是對所有人敵意都不小!
簡直莫名其妙!言硯懶得同這腦袋不好使的財神爺計較!
可沒兩天,這腦袋不好使的財神爺就不見了。
言硯算了算,迄今為止,他欠了自己三四十兩銀子了,三四十兩銀子能打水漂兒嗎?在言硯這裏顯然是行不通的。
言硯摸了摸糖芋兒的被窩,還是溫的,沒跑多久,出城的路有兩條,一條是大路,還有一條近道,那天在鎮上帶他去過大路,他應該會從大路離開,這小子這兩天一直安安生生的,估計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言硯在城門口的茶攤兒裏坐着,果然,沒過多久就看見糖芋兒從城裏走了出來,還換了身行頭。
一身藏藍色的箭袖輕袍,棕黑色的腰帶系地挺緊,顯得脊背挺拔如松,頭發還是随便地綁着,面白如玉,目似繁星,背上還随意地背了個包袱,就像個離家出走的少年。
言硯眯了眯眼,要說好看也挺好看的,不過他這身行頭要不少錢吧,他哪裏來的錢?該不會也偷拿自己的吧?言硯後怕地摸了摸自己的錢袋子,掂量着也沒少,才松了口氣。
糖芋兒原本還暗喜自己跑得神不知鬼不覺的,可剛出城門口,就看見了等候多時的言硯,腳步頓時停住了,難以置信地盯着悠然自得喝着茶的言硯。
言硯沖他招了招手:“早上好啊,小糖芋兒。”
糖芋兒僵硬地站在了原地,他正在考慮自己是要往後跑還是往前沖時,言硯就走到了眼前:“你這是去哪裏啊?”
糖芋兒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臉的正義勇敢:“我要走!”
“你走去哪兒?”言硯手裏還端着半碗茶,慢悠悠地呷了一口:“不是說了有人會來接你的嗎?”
“誰?”糖芋兒心煩意燥道:“那個把我放下的中年人?還是你後來說的那個什麽不男不女的人?”
“誰知道啊。”言硯無所謂聳了聳肩膀:“誰來你就跟誰走呗。”誰來誰就給我結賬呗。
糖芋兒直視着言硯道:“你說我是個少爺,可哪家少爺會身受重傷了,而家裏人卻不聞不問的?!
出乎意料的警覺呢,言硯欣賞地看着糖芋兒,點頭道:“我也不信你是個少爺,哪家少爺跟你似的那麽沒教養。”
糖芋兒不理會他的廢話,一字一句道:“你說的那兩個人,我都不信!”
言硯理所應當道:“那你應該信我吧?我可是沒害你,還救了你。”
“你!”糖芋兒聞言又跳了起來,指着言硯氣憤道:“你,我更不信!”
“所以你就想獨自踏上孤獨的旅途,破解身世的迷霧?”言硯一副看樂子的眼神。
糖芋兒推了他一把,往前大步走去:“管得着嗎你!”
言硯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胳膊,并且做好了随時撤回的準備,省得被糖芋兒打手。
出乎意料的,糖芋兒并沒有出手,只是側身惡狠狠地問他:“你又幹嗎!”
還真是不打認識的人,言硯腹诽。
言硯将空了的茶碗在手上轉着玩兒:“走?可以,把你欠我的錢還給我。”
“給給給給給!”糖芋兒急于擺脫言硯,将懷裏的錢都拍在了言硯的懷裏,扭頭就走,可剛邁開腿,就又被拉住了。
言硯看了看懷裏不少的錢,質問道:“你哪裏來的錢?”
糖芋兒拽回自己的胳膊,沒好氣道:“管得着嗎你!”
言硯上下掃視了言硯一圈,忽然發覺糖芋兒的玉佩不見了:“你把玉佩當了?”
“不行嗎?”糖芋兒反問。
言硯是真的佩服這個財神爺,他想要尋找身世,還把有關自己身世的唯一線索給賣了,言硯無語道:“你幹嗎當你的玉佩?”
“你還說!”糖芋兒滿臉憤慨,沖言硯叫道:“還不是你每天給我穿舊衣服,自己每天買個不停!我都說了那顏色我不喜歡,你還給我穿!穿!穿!”
為了買新衣服,就把玉佩當了?言硯徹底被這財神爺的奇葩腦子給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
糖芋兒被他的反應弄得無所适從,慢吞吞地把行禮往背上又挎了挎,哼道:“笑什麽笑!”
言硯好不容易收起了笑容,指了指糖芋兒的胸口:“你傷勢未愈,不換藥會加重的。”
“呵!”糖芋兒不屑一顧地拍了拍自己的包袱:“用不着你操心!”
“行!”言硯點頭,抱臂懶洋洋地看着他:“且不說你的外傷,你不知道自己中毒了嗎?”
中毒?糖芋兒狐疑地看着言硯,不會又诓人的吧?
言硯笑道:“你不信啊?好,我問你,你失去記憶,而頭上卻沒有傷口,這說明什麽?”
說明失去記憶與頭部撞擊無關,糖芋兒等待着言硯繼續說。
言硯幸災樂禍地開口:“說明你失去記憶很可能是因為你體內的毒導致的。”
糖芋兒遲疑了,言硯繼續吓唬他道:“你想想,萬一你毒發死在半路,也沒人給你收屍,暴屍荒野啊,哦~凄凄慘慘戚戚哦~”
話音剛落,糖芋兒就“撲通”暈倒了,吓了言硯一跳。
言硯匪夷所思地看着地上的糖芋兒,說毒發就毒發了?言硯懷疑地踢了糖芋兒兩腳,後者眉頭緊皺,失去了意識。
言硯蹲下,把了把糖芋兒的脈搏,脈象怪異,體內似乎有東西在亂竄。
雖說他一早就察覺到了糖芋兒中毒了,但是從糖芋兒醒來到剛才,一直沒有異狀,他一直在等糖芋兒毒發,根據毒發期來推測是哪種毒。
好不容易将糖芋兒拖了回去,言硯将他衣服解開,發現他的頸椎處有一條銀線,言硯用手碰了碰,那東西是在皮膚裏面的,明明前幾天還沒有的,難道這也是毒發的症狀之一?
頸椎處的銀線,這是什麽毒?言硯心中隐隐有些猜測,不過還是沒下定論。
糖芋兒還在昏睡,言硯回到案幾處,剛巧看見了糖芋兒的包袱,好奇心使然,他打開看了看,裏面有些藥材,言硯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些藥材,都是自己平時給糖芋兒換藥用的,記性倒好,怪不得剛剛提起他的傷口,他那麽有恃無恐的,原來是早就準備好了,言硯不自覺地笑了笑。
包袱裏面還有件樣式和糖芋兒身上差不多的藍色袍子,記得他被送來那日,穿得也是藍色衣服,看來他挺喜歡藍色的。
玉佩果然沒了,該說這小子傻還是聰明呢?
言硯開始也奇怪,一般人沒了記憶肯定都會問東問西地打聽自己身世,但是糖芋兒跟沒事人似的,什麽也不問,現在看來,他是誰也不信,已經打算離開,所以才懶得問。
明明什麽也不記得,卻有着敢獨自上路的勇氣,這種果敢,如果不是生來就有,那一定是後天不斷訓練才會有的。
所以,他到底是什麽人?言硯好奇地打量着床上的人。
身手矯健,武功高強,恢複能力又很快,還會自己簡單處理傷口,戒備心那麽強,警惕性也高,難道是個殺手?可殺手不都是訓練有素的嗎?這財神爺跟根柴火似的,一點就着,哪有這樣任性妄為的殺手?
況且,雖然糖芋兒被放到自己這裏之後就無人問津了,可将他留下的那個中年人和那個來探望的小美人,分明對他極為尊敬,難不成是哪個江湖幫派的少主?
言硯覺得很有這個可能,那就更要好好盤算盤算,聽說那些江湖門派都挺有錢的,自己這次非要大賺一筆,可不能讓這財神爺再跑了。
等齊老二回來,讓他打聽打聽最近江湖上發生了什麽事兒,言硯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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