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甕中捉鼈

糖芋兒站在言硯和齊昭前面,與白晚月暗暗對峙着。

“言神醫!”白晚月語氣溫和:“您和您師弟拿了錢就可以走了,這筆買賣,劃算的很!”

聞言,糖芋兒身體幾不可聞地顫了下,言硯卻是捕捉到了。

齊昭對言硯道:“師兄,我們可不能那麽不講義氣!”

言硯指着齊昭,對白晚月笑眯眯道:“我師弟不肯走呢。”

齊昭:“……”

白晚月眸色一暗,右手一擡,黑衣人便如潮水似的湧向了他們三人,糖芋兒游刃有餘地招架着,齊昭過去幫他。

言硯七拐八拐地挪到了白晚月的身邊,白晚月警惕地看着他,言硯嘆氣道:“姑娘別這樣,我是斯文人,不動手。”

“先生有何指教?”對于好看的人,任何人的耐心都會多一些,白晚月也一樣。

“姑娘就是九冥殿護法白晚月吧?”言硯問道。

白晚月對于自己身份的暴露并不吃驚,随意點了點頭。

言硯拿下巴指了指糖芋兒,意味深長地問道:“白姑娘覺得那小子怎麽樣?”

白晚月打量着身體靈活,出手果斷幹脆的糖芋兒,皺眉道:“不好對付。”

“沒錯。”言硯點頭:“照這樣下去,你會損失很多人。”

白晚月聽他話裏有轉機,問道:“神醫有何高見?”

言硯彬彬有禮地對白晚月道:“白姑娘回答我兩個問題,我可以讓他悄無聲息的倒下。”

白晚月并不是很相信,她笑了下:“我憑什麽相信你?”

“我同那小子非親非故的,他還欠了我很多錢,我沒必要護着他。”言硯随口道。

白晚月思索了一會兒,覺得回答他兩個問題自己也沒什麽損失,就道:“神醫請講。”

言硯問:“他到底是誰?”

白晚月道:“不知道。”

言硯狐疑地打量着白晚月,白晚月無奈道:“宗主只給了我畫像,讓我務必把他抓回來,其他的,我真的一無所知。”

言硯不高興道:“你不會問問嗎?你做人怎麽一點好奇心也沒有?怎麽當上護法的?”

白晚月無語道:“我們宗主估計也不知道,我們九冥殿不過就是拿人錢財□□罷了,其他的,我們不用知道。”

“你們殺手的自覺性挺高。”言硯不是很走心地誇道。

白晚月不想跟他廢話,直截了當問:“第二個問題呢?”

言硯挑唇一笑,滿目風流道:“江湖上說姑娘貌若天仙,不知是真是假,白姑娘可否摘下面紗以真面目示人呢?”

白晚月始料未及他竟然說這個,态度立刻冷了起來:“江湖傳聞,先生不必相信。”

言硯悠閑地擺了擺手:“不會,世上哪有空穴來風的事?姑娘要是實在不願意,那就告訴我為何戴着面紗好了,我很好打發的。”

“……”白晚月冷若冰霜:“在下私事,不便告知!”

“這樣啊。”言硯遺憾地刮了刮臉:“那算了。”

白晚月強忍心中不悅,問道:“我回答完了,先生的話可還做數?”

“噢,作數。”言硯神閑氣定地靠在柱子上,指了指白晚月身後:“你看他們不都倒下了嗎?”

話音光落,白晚月就聽見撲撲通通地落地聲音,猛一回身,就看見了不止糖芋兒和齊昭在搖搖欲墜,自己的人也倒下一大片。

白晚月大驚,回身對言硯戟指怒目道:“你…你…”還沒怎麽開口,她就覺得胸口發悶,有些喘不上氣,她捂住胸口朝言硯看去。

言硯怡然自若地站着,周身竟然飛着一只翅膀淡藍色的蝴蝶,那蝴蝶圍着言硯翩翩起舞了幾圈,最後言硯緩緩伸手,那蝴蝶就停在了他的中指指尖,言硯用拇指輕輕摩擦了下蝴蝶的翅膀,柔聲道:“乖~”

“魅蝶…”白晚月靠在樓梯的欄杆上,看着言硯指尖上的蝴蝶。

魅蝶是萬毒宗的象征之一,這種蝴蝶生在劇毒之中,更是以毒飼成,倒不會致命,只會讓人頭重腳輕的睡上幾日,再說厲害點,就是若是誰沾上了這魅蝶的花粉,方圓十裏總會被這魅蝶找到。

飼養魅蝶成本極高,言硯從小就覺得萬毒宗吃飽了撐的才養這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直到幼時親眼看見沈一流在武林大會上被魅蝶圍着翩翩而出,言硯才恍然大悟,原來這魅蝶是為了萬毒宗掌門的裝腔作勢才養的。

可別說,雖然沈一流那一臉兇相兒,但這小東西圍在他周邊愣是給他添了幾絲仙氣兒。

白晚月恨恨地看着言硯:“你耍詐!”

“你可別睜着眼說瞎話!”言硯不滿道:“你沒瞧見那小子已經倒了嗎?”

“你是故意自投羅網的!”白晚月眸光清冷。

言硯一擡手指,魅蝶就悠悠飛走了,他道:“什麽叫自投羅網啊,我這是甕中捉鼈,要不你們一天到晚的偷襲我家,我不要休息的嗎?”

白晚月氣結,但她很快冷靜了下來:“言神醫,有話好商量,您自己也說了,那小子對你沒用,您不如賣在下個面子,将那小子交給我,日後九冥殿必有重謝!”

言硯擡腿越過地上橫躺着的人,找到齊昭和糖芋兒,分別給他們喂了顆藥,兩個人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齊昭拍了拍胸口,後怕道:“師兄,我還以為你指定要将我們賣了呢!”

言硯安慰他道:“怎麽會呢?她給的錢有點少,最近豬肉漲價呢。”

齊昭:“……”

白晚月順勢開口:“原來先生是嫌錢少嗎?這是白銀二百兩,先生且收下,之後九冥殿會再送三百兩過來!”

“你當我是什麽人!”言硯冷冷開口。

白晚月:“……”一般人被拆穿貪財都會沒面子吧,她關心則亂竟給忘了,她急忙補救道:“啊,不是…我是說…”

言硯憤憤道:“五百兩就把我打發了?你們九冥殿那麽窮嗎?”

“……”白晚月與他交流得心累,認命道:“先生想要多少?”

“一口價!”言硯伸出一根手指頭,不容置疑道:“一萬兩!”

白晚月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她冷笑:“先生這是坐地起價嗎?”

“你知道他要是繼續跟我住一起,能欠我多少錢嗎?”言硯指着糖芋兒,慢條斯理道:“一萬兩,還是黃金,你拿二百兩白銀打發我,不覺得丢人嗎?”

白晚月算是聽出來了,言硯根本就是不想交人,她勃然大怒:“你是打算與九冥殿為敵了嗎?你不過是個江湖郎中,惹怒了九冥殿,後果你清楚!”

“她是在威脅我嗎?”言硯回頭問齊昭。

齊昭不住地點頭:“沒錯,師兄,她就是在威脅你。”

“很好。”言硯點了點頭,對白晚月笑道:“九冥殿與萬毒宗相比,如何?”

白晚月臉色大變,夢晚香與魅蝶都是萬毒宗地位尊貴的人才能用的,這人…與萬毒宗到底是什麽關系?

白晚月聲音沙啞,問答:“沈掌門是你什麽人?”

“不知道哦。”言硯聳了聳肩膀,笑眯眯道:“他打了五十多年的光棍兒,你說為什麽呢?他難道不怕沒人給他傳宗接代嗎?”

白晚月頓時愣了,難道說,這人是沈一流的私生子?

言硯笑中帶了一絲譏诮:“你打算與萬毒宗為敵嗎?你不過是個小小護法,惹怒了萬毒宗,後果你清楚!”

白晚月:“……”這種情況,宗主沒有說過!

言硯帶着齊昭和糖芋兒打算離開,還悠悠地警告道:“離我們遠點兒,今日就當給你們個教訓,要再不自量力地湊過來,就毒死你們!”

白晚月氣得七竅生煙,無可奈何地看他們走出去了。

言硯興致頗好地走出了門,齊昭苦着一張臉道:“師兄,你下次再有行動,能不能先通知我一下?要是早知道這是你布下的局,我才不打呢。”

“動一動毒性發作的快嘛。”言硯笑眯眯道。

齊昭走快兩步,不解道:“你哪裏來的魅蝶?還有夢晚香!”

“雨時花的,借來玩玩兒。”言硯随口道。

齊昭大驚小怪道:“你還敢說自己是老毒物的私生子,你膽子可真大!”

“我說了嗎?!”言硯質問:“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了?”

“你字裏行間不就那意思嗎?”齊昭嗤道。

“我就随口一說,你們自己非這樣想,我有什麽辦法?”言硯蠻不講理道:“再說了,說我是他私生子,還是沈一流占我便宜了,他那五大三粗的,生的出我這麽卓爾不凡的兒子嗎?”

糖芋兒默默地跟在兩人身後,胳膊傳來陣痛,糖芋兒加快了幾步,拉了拉言硯的袖子:“言硯…”

言硯正在跟齊昭吵個不停,聽見他叫自己,回身問道:“怎麽了?”

糖芋兒擡了擡自己的胳膊,藍色袖子滲出了一大片血跡,言硯驚呼一聲,急忙端住了糖芋兒的胳膊:“忘了這一茬兒了。”

齊昭冷哼道:“還不是因為你!”

言硯扭頭就反擊:“怎麽就因為我了!你怎麽不保護他呢?跟他并肩作戰的可是你!”

糖芋兒三番兩次地受傷,失血過多,再加上不愛吃飯,身體也有些垮,此時他耳朵裏嗡嗡響,看着天空的太陽都成了兩個,不由自主地雙腿一軟,他直接跌落地上,言硯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将他扶在懷裏。

糖芋兒耳鳴不斷,眼前也是一陣一陣的黑,偶爾能看見齊昭和言硯拼命地叫着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也能聽清了。

“糖芋兒!”

“糖芋兒…”

“啊。”糖芋兒應了聲,從言硯懷裏站了起來,揉了揉腦門,道:“沒事,我沒事。”

言硯松了口氣,托着糖芋兒的胳膊,道:“積善堂就在附近,先帶他去處理一下。”

糖芋兒情緒挺低落,乖乖地跟言硯去了。

言硯跟積善堂老板看起來挺熟,向他要了些藥材,就給糖芋兒處理起傷口。

糖芋兒盤腿坐在羅漢床上,傷口其實裂得不嚴重,言硯暗地裏松了口氣。

言硯給他包紮完後,看見桌子上有盤綠豆糕,就遞給糖芋兒,問他:“餓了嗎?”

糖芋兒搖了搖頭:“我不…”

“你不愛吃!”言硯打斷搶先說到,然後翻了個白眼兒:“我知道。人家十六七歲的小夥子胃口都大的很,就那誰,林財主他兒子,叫什麽虎的,是不是胖虎?一頓飯七八碗米飯都嫌少,唉,不過你也別學他,你瞧他胖的,本來就醜,這下根本就是慘不忍睹了…我扯到哪兒了這是,說你呢,你這也不愛吃,那也不愛吃,那你到底愛吃什麽?”

糖芋兒想了想,随口道:“我喜歡吃野果。”

“野果?”言硯納悶地撓了撓頭:“你猴兒啊?”

糖芋兒情緒一直不高,也沒反駁言硯,自顧自地盯着自己的膝頭,不言不語。

言硯看他跟個受氣包兒似的坐在一旁,心裏生出些不忍,還有些小自責,關鍵是糖芋兒也沒意識到自己是個受氣包兒,這就讓言硯的負罪感又加深了一些。

“哎!”言硯佯做無事地問道:“家種的行嗎?”

糖芋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言硯提醒道:“水果。”

糖芋兒無所謂地點了點頭:“都行。”

這會兒怎麽這麽乖了,平時說一句怼一句的,言硯腹诽。

“小糖芋兒。”言硯坐在羅漢床的另一側,悠悠開口:“白晚月也說了,他們也不知道你的身世。”

“嗯。”糖芋兒點了點頭:“我聽見了。”

“所以啊,你就先老老實實地先待在我身邊兒,等人來接你。”言硯拿了塊綠豆糕,咬了一口,繼續道:“起碼我沒想要你的命。”

糖芋兒一想也是這個理,而且,他知道,剛剛在風來客棧,言硯根本沒打算交給別人,還幫他解決了那些人,糖芋兒心裏是挺感激的,所以剛剛言硯嗆他時,他沒有頂嘴。

“老徐!”言硯沖外堂叫道:“老徐——”

積善堂老板瞪着一雙死魚眼走了進來:“有話快說!”

言硯點了點桌上的綠豆糕,道:“你這綠豆糕都不新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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