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甲蟲
這天一早, 老梁起床以後發現有水喝了,還以為自己又做夢了,高興地差點扇自己兩巴掌。
他喝到了水, 幸福地快要冒泡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老謝!我還以為再找不到水可就真得喝尿了……”
其他人發現他們竟然憑空弄到了水, 非常驚異, 很快也都學着他們的樣子接水。
接下來的兩天裏,衆人白天辛苦趕路, 到了晚上都學着謝行吟的方法搭起支架, 等着黎明來臨的時候接露水解渴。雖然一次能接到的分量不算多, 但是足夠活命了。
到後來大家索性四五個人擠一個帳篷睡,只為多弄點布來接露水,好多喝兩口。
這天早晨出發之前, 謝行吟坐在帳篷裏,估計了一下他們在地圖上的大概位置。他們現在的位置距離那棵張牙舞爪的大樹已經非常近了。
“如果走得快的話,今天日落之前就能到地方。”
“總算快到了, 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這輩子都沒走過這麽長的路……”老梁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騎了兩天駱駝, 而後又步行了整整四天, 眼見着終于要到日落之地了,大家也都被耗得沒了精力。一行人中也就陸焚狀态還好, 剩下的人包括李鐵峰和那個壯漢保镖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其餘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都是互相攙扶着行走。
侯老板一開始還有心情罵罵那個弄死駱駝的傻逼, 走到後來罵人的力氣也沒有了,低着頭默默地往前走。
謝行吟體力絕對不差,但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長途跋涉, 也累得夠嗆,整個人就像行屍走肉一樣地往前走着,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兩條腿還在動,其餘的肢體部位全都沒知覺了。
陸焚走在他旁邊,兩人跟在隊伍的最末尾走着。
謝行吟看着前面東倒西歪的一群人,憂心忡忡地說:“還沒到日落之地,全都累成狗了。真的到了地方該,怎麽辦……”
“到了地方只會更危險。”陸焚眯了眯眼睛說,“長生不老藥肯定不是這麽容易拿的。”
“沒錯。所以我們今天傍晚前就能到日落之地,最好還是先別進去,先晚上在外面休息一天保存體力。”謝行吟說。
可是就在這時侯,前方不知道是誰忽然興奮地喊了大一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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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的情緒也被這一聲喊叫激蕩起來,紛紛擡頭向前看去,只見遠處竟然有一片生機盎然的綠洲!
那綠洲之中長滿了結着鮮果的樹木,各色鳥類在樹葉間穿梭,還有一汪閃着粼粼水光的湖泊,時不時有肥美的魚躍出湖面——
“水!那裏有水!”
不知是誰在叫喊着,一時間所有人都跟魔怔了一樣,齊刷刷地歡呼着往那片綠洲沖過去。
剛才半死不活侯老板跟打了興奮劑似的,竟然沖在了第一個。
所有人都不管不顧地往綠洲裏跑去,就連剛才“哎呦”亂叫的老梁也跟着跑。
他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片綠洲,就好像航行途中聽見海妖歌聲的船員們,被曼妙的歌聲所勾引蠱惑,不管不顧地悶頭那邊跑過去。
這些人竟然跑得飛快,謝行吟甚至都追都追不上。
“等一下哥哥,有點奇怪。”陸焚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現在應該還沒有到日落之地,這綠洲是什麽東西?”
謝行吟剛才也迷迷糊糊的就想過去,就好像被什麽東西蒙蔽了心智。猛然被陸焚點醒,他也頓時覺得有古怪。
按照地圖上的标識應該還有一段距離才能到,怎麽忽然之間眼前就出現了一片綠洲。這地方真的就是日落之地了嗎?
謝行吟仔細打量起來。眼前忽然出現的這片綠洲怎麽看都頗有點可疑,雖然看上去生機盎然的,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整個場景的色調過于濃豔,不像是真實的樹木和湖泊,倒像是濃墨重彩的油畫,專門用來吸引人眼球用的。
但是其他人都已經被突如其來的驚喜沖昏了頭腦,撒丫子就往那邊跑,很快就只留下了兵荒馬亂的一地腳印。看着已經跑遠的那些人,謝行吟說:“還是先過去看看吧。泥板的地圖是純手工畫的,比例不一定準确,有點小偏差也不奇怪。”
再不濟,如果那綠洲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也不會有什麽危險,頂多讓大家空歡喜一場罷了。
可是還沒等兩人走近,遠處的那片綠洲已經不見了。前方歡騰的笑聲散去,轉而變成了驚恐紛亂的求救。
“誰來救救我——!!!”
“我要沉下去了,快拉我一把!”
“救命!救命!!!”
謝行吟定睛一看,只見剛才沖過去的那些人全都歪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下半身陷進了一片巨大的流沙坑裏。那沙坑裏的沙子正在緩緩攪動着,陷在裏面的幾個人逐漸被流沙吞噬和沉了下去。
那綠洲竟然真的是個陷阱!
奔它而去的人非但沒有他們渴求的水,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大半個身子都已經陷入了流沙坑。他們這群人就好像去西天取經,眼看着要地方了,結果興沖沖地進了個滿是妖怪的假大雷音寺,一時間全都亂了陣腳。
侯老板體重最重,已經大半個身子都進去了,流沙淹到了他的胸口,只能仰着頭揮舞着兩只胖手朝他的保镖大聲喊道:“救命!救命!”
他那保镖身手敏捷,剛才一腳踩下去就發現不對了,迅速退了出來,這才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陷阱流沙坑裏。見老板求救,他從行囊裏翻出了一根帳篷支架,讓侯老板抓着,用力把他從沙坑裏拖出來。
但是侯老板這體重在平地上拖動都難,更別說還陷在流沙坑裏了,他那保镖累得滿頭大汗還沒把他拉出來。
謝行吟走進的時候,就看見老梁在流沙坑裏沉浮,下半個身子都已經陷了進去。好在他跑得慢,位置離岸邊較勁,謝行吟伸手就拖住了他,阻止他繼續往下陷。
他一個人拉不動老梁,正想叫陸焚來搭把手,卻發現陸焚正蹲在流沙坑邊緣,神情嚴肅地不知道在看什麽。
“沙坑裏有東西。”他說。
陸焚拔刀出鞘,盯着那緩緩翻湧攪動的沙,找準時機閃電般出手一挑——
他把刀尖從沙坑裏抽出來的時候,上面挂了一只黑色的甲蟲。
謝行吟一眼就認出那只甲蟲和昨晚在帳篷外面撿到的蟲子一模一樣,揮舞着一對大颚,頓時感覺頭皮一陣發麻。也不知道這攪動的流沙坑裏到底有多少這樣的蟲子。
“老謝!”老梁忽然之間慘叫起來,“救命!有、有東西抓着我的腳脖子了!”
他一緊張,往下沉的速度就更快看,謝行吟差點拉不住他。“沒人抓你腳,沙坑裏都是蟲子!你別亂動了,再堅持一下,一時半會人它咬不死你。”
陸焚把那蟲子扔開了,過來搭了把手。他的力氣相當大,和謝行吟兩人各自抓着老梁一只胳膊,拔蘿蔔一樣地把老梁從沙坑裏拖出來。
“你怎麽這麽重啊——”謝行吟邊拉邊咬牙切齒地說。
“不,不能怪我啊,”老梁帶着哭腔,“說了有,有東西抓着我的腳……”
謝行吟原本以為那只是流沙坑的吸力,可是當他們合力把老梁拖出來,頓時就傻眼了。
剛剛拔出來的老梁的右腳腕上,還真勾着一只幹枯灰白的手。
老梁低頭一看,頓時臉色煞白,小腿一陣瘋狂亂蹬想把那只手踢下去。但是無論怎麽踢,那只手都紋絲不動緊緊地抓着他的腳腕,就好像感覺不到痛似的,幾乎要成為他腳腕的一部分。
“可能是以前死在流沙坑裏的幹屍,先拉出來再說!”陸焚喊道。
于是兩人一鼓作氣,使勁把老梁拉上了岸。那只抓着他腳腕的手也被拖動着,拔出蘿蔔帶出泥,果真有個人形的東西被一起拖出來了。
老梁回頭一看,登時傻眼了。
拉出來的根本不是什麽沙漠幹屍,而是第一晚那個守夜人!
當然,守夜人早已經死透了,眼前這東西一定不是原來的他。老梁情急之下另一條腿飛起一腳就蹬在他腦門上,把他踢得往後仰了一下,終于松開了手。
烈日當頭,那家夥比夜裏遲鈍了不少,直到被他們拖上來才反應過來,慌忙想往沙坑那邊跑。
“攔住它,別讓它跑了!”
謝行吟終于明白了,那天追着追着它忽然消失在石塊後面,肯定是鑽進腳下的沙子裏去了!
很快,反應遲鈍的守夜人被他們三人團團圍住,無路可逃了。相比起夜間的行動迅速身形鬼魅,眼下反而有些畏畏縮縮的。
“奇怪,真的不是屍變了嗎?”老梁仔細盯着他看,嘀咕着說,“這鬼東西為什麽烈日炎炎光天化日之下還能跑出來?”
“管他,先抓起來綁了再說。”謝行吟說着,三個人就各自往前靠過去。
那守夜人四面轉了一圈,見無路可逃,忽然一下癱倒下去——
從他的七竅裏“呼啦”一下爬出來無數的黑甲殼蟲,成群結隊地往流沙坑裏湧去,瞬間就被黃沙掩蓋消失不見了。
地上只剩下了一張被吃空的皮囊。
老梁踢掉了一只爬到他腳背上的蟲子,嫌惡地蹲下來用棍子挑了挑那張人皮:“原來是聖甲蟲。”
這種蟲子在很多電影裏都有登場,經常成群結隊的出現吃人。
大概它們白天藏在地下的沙子裏避暑,晚上鑽進了屍體裏控制着它移動。想必它前幾天半夜出現在營地外,就是想假裝成他們的同類,把人引誘到沙坑裏去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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