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兔死狗烹

新帝登基,百事繁雜。

曹鈞身處京城将府,鮮少外出。也不知是何處起的風言風語,傳揚他整日與妖怪為伍,曹鈞原本并未将尋常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言放在心上,只是後來幾次出府散心都被路人指指點點,這才在尋彥的勸說下整日賦閑在家,即便外出,也多是奉命前去點派軍務。

未曾想他這一閉門不出,外面傳言倒變成了“被妖孽勾引吸食.精氣無臉見人”,曹鈞還未有多少反應,反倒是尋彥氣得與嚼舌之人險些動了手。曹鈞叮囑府內衆人謹言慎行之後,夜間寂靜時分,再一次研磨筆墨修書懇求陛下讓他回雪空關駐守邊疆。

只是葉昭仍以“江山未穩”為由駁了回來。

曹鈞為此愈發沉寂,除了上朝與前往軍營之後,幾乎整日留在将軍府內閉門不出。原本打算小住半月便回雪空關的元卿元晖二人為寬慰曹鈞,也特意多留了幾日,雖然沒能将曹鈞請去京郊野外騎馬散心,但一番秉燭夜游徹夜飲醉也略略纾解曹鈞心中的沉郁。

元晖元卿離去之日,不僅宮中的元逸前來送行,就連曹鈞也少見地出現在城門附近。元卿遠遠望見曹鈞身影,忍不住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曹鈞在兩行路人竊竊私語中行至元晖身前,衷心道:“恕不遠送,一路順風。”

元卿側過臉看了看躺在馬車內仍未酒醒的元晖,目光帶着幾番溫柔,随即他笑了笑,望着曹鈞道:“沒有別什麽的話勞煩我轉達的嗎?”

曹鈞張了張嘴,卻只留下一個雲淡風輕的笑。

他道:“沒有。”

元卿點了點頭,随即捏了捏身旁滿臉戀戀不舍模樣的元逸的耳朵,然後告辭道:“山高水遠,後悔有期。”

馬車漸漸遠去,曹鈞聽着兩旁百姓的閑言碎語,心中輕輕嘆口氣便打算向元逸告辭離去。只是元逸似是想到什麽似的,忽然出聲将他攔住:“曹将軍且慢!”

曹鈞本已轉身邁步,聞言頓了一頓,“元侍衛還有事?”

元逸臉上閃過幾番猶豫,但他遲疑片刻後,還是開了口:“這裏人多眼雜,将軍可願陪我去京郊野外走上一遭?”

曹鈞見他似有話說,再加上這段時日閉門不出着實有些煩悶,便點了點頭。

此時已是六月下旬,晴日烈空晃得人人心中焦灼,好在京郊野外草木繁茂,潺潺流淌的溪流水氣伴着樹木餘蔭帶來清涼之意。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元逸所在之地樹蔭烈日斑駁錯開,曹鈞看上一眼,倒是心中生出一絲莫名的不安之意。

來時途中,元逸一直沉默不言,直到此時才緩緩開口道:“前幾日,我們侍衛隊中有三人被京兆尹府以‘竊亂財銀、謀命害人’之名判了斬刑,将軍可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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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鈞搖了搖頭,“我這些時日多在府中,外界之事所知極少,只是元侍衛突然向我說起此事,還特意選在此處僻靜之地,不知是何用意?”

元逸不去看他,依舊自說自話道:“那三個兄弟是我自小認識的,人品過人,即便當初宸妃……那位娘娘竊亂超綱之時,他們三人也未曾有過半點謀逆的念頭,怎麽如今萬事皆定的時候偏偏想起了謀財害命的念頭呢?”

他頓了頓,接着道:“我不忍心見兄弟被人冤枉致死,便打算親自前去調查真相,只是朗哥攔住了我,他說我救不了的,即便是查出真相也毫無用處,因為他們注定要死。”

曹鈞心中不安愈發濃重,他不知什麽時候眉頭早已皺了起來,“然後呢?”

元逸忽然露出苦笑:“然後……然後我沒有聽朗哥的話,執着調查真相,然後朗哥就出事了……”

曹鈞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元朗出事了?什麽時候?他可是如今大內宮城的侍衛長,陛下可知此事?”

元逸連連苦笑,只是不予回答,而是雙眼直勾勾地盯着曹鈞:“将軍,你還是不懂,那三個兄弟是當時與我們一同聽了宸妃真相的……況且普天之下,還有誰有這般手段膽魄敢動宮城裏的侍衛長?”

曹鈞心中一涼,猜中了答案:“你是說……”

元逸閉了閉眼,兩行淚水無聲滑下,他向腰間一探摸出扣在腰帶之中的軟劍,然後道:“将軍,我實在沒辦法……他抓了朗哥,威脅我處理掉所有知情的人,我……我真的不願對你出手,可是朗哥在他手裏,我真的……真的沒辦法……”

曹鈞望着軟劍投過來的鋒利冷光,不知怎麽,忽然間整個人定下了心神:“你師從當年的侍衛長武修,自幼習武功夫了得,可我這麽多年戰場厮殺、刀頭舔血也不是白混的!”

“我知道……”元逸苦笑着看他,“所以我早已做好完全準備。”

曹鈞聽了這話便知大事不妙,待到運功防禦之時卻發覺四肢綿軟,渾身上下竟然用不了半分力氣。他只來得及說了一個“你”字,便癱軟在地上,只能勉強仰起頭望着元逸。

“将軍此時可覺得四肢無力?”

曹鈞喃喃道:“難怪前來此地的途中,你都要走在我身前,原來是借風下藥。”

元逸蹲了下來,他望着曹鈞胸前衣衫未曾遮住的那團瑩瑩光亮,然後将那枚貼身攜帶的錦囊摸了出來,“這是龍公子送你的玉鱗吧?它卻是是個靈物,只是防得住毒蟲蛇豸卻防不住人心……”

元逸握緊軟劍,逐漸靠近曹鈞的脖頸,而在曹鈞眼中,面前的這個年輕人背對烈陽,就連五官面目也變得一片漆黑。他唯一能望見的,便是元逸身後蔚藍天際中的一輪烈日,熾熱光亮投射眼中,一時間視線也漸漸模糊起來。

曹鈞心中閃過最後一個念頭:“遠在天邊的那人知道自己死後,他會不會為自己難過呢……”

曹鈞知道自己沒有死成,因為脖頸的痛楚如火一般燒得他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清醒時,身邊仿佛有兩個人在争執,準确來說是一個人在指責,而另一人在認錯。終于等他勉強睜開雙眼醒過來時,他終于望清了身邊的兩個人。

險些殺了自己的元逸,以及……看起來頗為狼狽的元朗。

“元……”曹鈞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嗓子便痛了起來,仿佛脖頸處的痛楚蔓延至喉間,痛得他臉色都變得蒼白起來。

“你先別說話!”元朗連忙勸道,他手忙腳亂地安撫了他之後,又親自倒了一杯水喂給曹鈞,稍作滋潤之後才接着道:

“曹将軍,你失血過多,元朗怕驚擾将軍府內衆人,便冒昧留将軍于此地養傷。”

曹鈞四處大量一遍,望着甚是簡潔的房中擺設,勉強出聲道:“……這,是哪裏?”

一旁角落中的元逸向元朗望了一眼,低下頭道:“這裏是我與朗哥買下的宅子。”

曹鈞向他看了過去,然後道:“能向我解釋一遍來龍去脈嗎?”

元逸毫不遲疑地走了過來,然後一掀衣袍跪在了曹鈞身前,道:“此事是我一人所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希望将軍不要為難朗哥,畢竟此事與他無關。”曹鈞不為所動,正欲開口時,元朗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元逸頓時叫道:“朗哥!你做什……”

“閉嘴!”元朗冷着臉打斷了他的話,然後認認真真向曹鈞三叩首,道:“他為了救人而對将軍下了殺手,我雖竭力逃出殿下的羁押,但還是沒能及時阻攔元逸,好在玉鱗護住将軍心脈這才活了過來。不管怎麽說,元逸是為了救我這才答應殿下鏟除所有知情人,曹将軍,此事與我脫不了幹系。”

元逸眼中含淚,抓緊他的手臂:“不!這都是我的錯,都怪我!”

曹鈞閉上眼,低聲說道:“你們別說了……”

元朗與元逸跪在當場,怔怔地望着他,只聽得曹鈞聲音于房內輕輕回蕩:“你們走吧,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曹将軍……”

曹鈞靜靜翻過身,背對着跪在原地的兩個患難之人,說道:“元逸他為了救你寧可雙手沾染血腥、四處殺人。作為朋友,我欽佩他這份愛你的執念;可作為險些被他殺掉的人,我做不到心胸寬廣原諒于他……所以,從今往後,咱們就再也不見吧。”

元朗身軀輕顫,唇角連番抖動,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只能用力握緊元逸的手掌,然後雙雙向他叩首謝罪。曹鈞聽着房中舉動,默默閉上雙眼,可心中卻不知怎麽悄聲響起一個聲音——

“當年為了報恩而來到雪空關的他,是否也曾像元逸這般不顧一切地執念過自己呢?”

許久之後,跪在地上的兩個人終于站起身來。

元朗由始至終都沒有松開握緊元逸的手,他向身旁的少年望了一眼,目光之中溫柔閃爍。元逸雖不說話,但卻用十指緊握交叉的動作回應他的心意。元朗深深吸了一口氣,從元逸身上收回眷戀目光,然後重新落在始終背對自己二人的曹鈞身上:

“曹将軍,臨行之前我有幾句話要叮囑您,殿下……不,陛下如今心思難測,前些時日更是抓了我逼迫元逸四處襲殺當天宸妃所述之事的知情人……将軍,您要保重。”

曹鈞緩緩睜開雙眼,半晌才澀聲開口:“你的意思是說,陛下日後或許會對我……”

元朗苦笑道:“誰讓我們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将軍,我與陛下自幼結識相處至今,他動一動眉尖,我都能猜出其中涵義。陛下這次抓了我威脅元逸四處殺人,想必即便元逸完成任務,最終我與他也逃不脫被滅口的下場……”

元逸立即抓死了他的手,急聲道:“那……那朗哥我們逃吧!我們去雪空關找他們,然後出關去北方,随便找個人煙稀少的地方隐居生活!”

元朗溫柔地摸着他的鬓角,說道:“……不,我不走。”

“為什麽?!”元逸頓時驚道,“難道你要回宮?不!朗哥,我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怎麽能再回去!”

元朗緩緩道:“我自幼是武修侍衛長與先帝養大的,早在多年前我接任侍衛長一職時,就曾對他二人立誓,今生今世為保葉家皇室,甘願赴湯蹈火!雖然陛下如今性情不再如從前一般,可我依舊要回去,我要對得起先帝與侍衛長大人,對得起侍衛長的身份!”

元逸呆呆地望着他,半晌之後猛地撲進他懷中嚎啕大哭:“朗哥……朗哥啊……”

元朗動作溫柔地撫摸着他的背,然後望向聽完一切的曹鈞,“曹将軍,你與我們不同,若你要走,我們離去之前定能将你安全送出京畿擁雪關。”

曹鈞依舊背對着他們,那雙久經風霜的眼睛凝在牆壁上,許久過後,就連元逸的哭聲都漸漸消止,他才低聲開了口:

“……不,我不信殿下會對我下手。”

三日之後,曹鈞于将府養傷之際,從倉促回府的尋彥口中得知了元朗元逸被刺身亡的消息。

他一時怔住了,手中的兵書拿捏不住,跌在腳邊摔出輕輕聲響。

尋彥看了眼曹鈞的臉色,小聲地喚了他一聲“将軍”。曹鈞這時才回過神來,他俯身将兵書拾了起來,不知是冥冥之中的預告還是什麽,躍進眼中的那一頁兵書恰恰寫着千百年來無數謀士将臣警惕己身的兩行字——

“狡兔盡,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尋彥退去後,曹鈞獨自站在窗前遠遠眺望宮城邊角,此時正是夕陽西沉之際,萬千豔麗晚霞遍布西方天際,宮城檐角的金碧琉璃映着天邊異色,仿佛熊熊火焰燃燒一般。此時情形,像極了南域侯府的那場喜宴,那日同樣是晚霞輝映氣象萬千,只是兩者一是金貴殿下與侯府千金的喜慶,另一個則是兩個微不足道的侍衛的死訊……

曹鈞緩緩閉上了眼。

……天子聲稱元朗與元逸乃是巡防宮城時被宸妃餘黨下手所殺,為此還大發雷霆,本想殺一儆百以儆效尤,但身懷龍嗣的皇後娘娘以“為子孫祈福”為由,勸住了天子的殺戒,這才只命各部嚴加查看。刑部、兵部與京兆尹府懾于天威震怒,絲毫不敢放松警惕,一連數日京城內外戒備森嚴。

尋彥回府後,曹鈞又得知了“天子為安亡魂親設靈堂焚香祭奠”之事,他似乎是想苦笑,可是不知怎麽就連這麽簡單的舉止都做不出來。曹鈞獨自坐在書房窗邊,依舊目送夕陽西下,眼中晚霞流轉,心中不知怎麽忽然浮現一句話:

“自己又能安安穩穩看幾日晚霞呢?”

曹鈞閉上眼,多年前京城邂逅的那個粉雕玉砌的孩童與多年後倉促逃出京畿的葉昭,種種模樣再度閃現。不會的,殿下在雪空關是何等愛民如子,又是何等的關切自己,元朗與元逸說不定真的是被宸妃餘黨刺殺致死,說不定葉昭殿下真的是冤枉的……

可是每每念及于此,都會有一個異常殘忍而冰冷的聲音說道:“不!他從成親之日就已經被皇權所蠱惑,如今的他連自小陪伴長大、如兄弟手足一般的元朗元逸都殺,更何況是你!”

曹鈞猛地睜開眼,渾身冷汗涔涔,此時天邊殘陽漸漸消退,無邊無際的黑暗席卷籠罩,就連他的心中也漸漸蒙上一層陰霾。

那晚不知為何,曹鈞久久未能成眠,窗外皎潔月色如輕紗一般斜投入戶,瑩瑩光亮如貼身錦囊中的玉鱗般溫潤剔透。曹鈞睜着眼睛望了許久的月色,終于還是披着外衣起了身,此時夜風送來遠處幾聲鳥鳴,愈發顯得深夜幽靜凄清,他在這清冷月夜中站了片刻,不知怎麽,心中忽然生出舞劍的念頭。

習武多年劍不離身,曹鈞拔劍出鞘,在這千裏之遙的京畿府邸內舞起劍來。他的劍招迅猛剛烈,多年苦守邊塞刀頭舔血,即便是随意揮舞,也仿佛鋪面揚來戰場殺伐與金戈鐵馬。冷刃幽光浮閃,冰月銀輝斑駁,曹鈞的劍招越來越快,到了最終,庭中草木盡皆匍匐,幾乎被這鋒銳劍芒絞得粉碎。

終于,他長劍脫手飛出,斜插至院內一角的矮石之上。寶劍鋒利,幾乎毫無阻隔地沒入石內,只有一道輕輕聲響回蕩開來。曹鈞喘着氣停了下來,擡頭抹去額間薄汗,仿佛察覺到這些時日武藝并未有所後退,嘴角也揚起一個弧度。

他擡頭望了眼散出無盡銀輝的冷月,然後轉身回房。待他離去多時之後,一點幾近月色的白光繞過沒入石中的寶劍,輕輕泛起幾絲漣漪,然後消失不見。

或許是舞劍過後內心情緒得到了發洩,曹鈞沒花多少功夫便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香甜,甚至還做了個夢。夢中他如同旁人一般,親眼望着中了春情蠱毒的“自己”與龍霄在帳中纏綿,他甚至能望見龍霄顫抖的睫毛,以及“自己”大開大合肆意操幹時死死扣住龍霄肩頭的手掌。

他喘着氣清醒過來,胯間一塌糊塗。

曹鈞苦笑兩聲,起身換了幹淨衣服,恰巧另一側窗子朝霞湧現,橙金色暖陽抹過他的臉頰,如同夢中之人的手掌輕輕撫過。

曹鈞沒來由地怔住了,然後忽然心頭重重跳了幾下。同一時刻,他的眼皮顫了顫,戰場厮殺多年的直覺傳來不善之意,仿佛印證他的想法一般,尋彥急切地聲音由遠及近傳來:“将軍!将軍!快醒醒!咱們府來了好多人……等等!你們不能擅闖……唔!”

尋彥的話說到最後便模糊不清,仿佛有人堵住了他的嘴一般,曹鈞心頭狂跳,卻鎮定地穿戴整齊,然後推開房門。

霎時間,三位公公與數隊禁軍将士虎視眈眈地望了過來。

“曹鈞,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以巫蠱之術謀害皇後娘娘腹中的龍嗣!”

曹鈞緩緩走出房門,來到衆人面前:“什麽巫蠱之術?什麽謀害龍嗣?”

領頭的大太監冷聲道:“少裝模作樣!我們都已經在你府內搜查到了寫着皇後娘娘生辰八字的草人,你還敢裝作不知情?!多日前皇後娘娘便已身體不适,宮中禦醫試了個遍卻遍無良策,原來竟是你在背後行使這陰險卑劣之舉!”

曹鈞怔了怔,然後道:“我沒做過這些事。”

大太監連連冷笑:“你當然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臨死不開口了!國舅爺,您還等什麽?”

曹鈞擡頭望去,卻見禁軍将士紛紛讓開一條路,慶陽侯緩步走到面前,然後目光矍铄地盯住了他。曹鈞目光澄澈毫不避讓,半晌之後,慶陽侯避開了他的眼睛。

“您也相信是我做的?”

慶陽侯閉了閉眼:“我不知道,可是确有你府中的奴才前去刑部,主告你暗中行巫蠱之術謀害皇後娘娘。而方才,禁軍也的确從你府中搜出了寫着八字、紮着銀針的草人。”

曹鈞慘笑道:“若要栽贓,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可我曹鈞行事磊落,我敢對天起誓此事并非我為!”

慶陽侯緩緩睜開眼:“若你是清白的,自然性命無虞,只是眼下情形,少不得要請你這位将軍去牢中呆上幾天。”他看了看曹鈞,又道“曹将軍,請你諒解,莫要為難老夫。”

禁軍紛紛上前,作勢要将曹鈞擒下,曹鈞目光一閃,正要有所行動之時,那位領頭的大太監忽然冷笑一聲捧出了聖旨。

曹鈞徹底怔住了。

聖旨不長,然後短短幾言卻字字誅心,曹鈞幾乎站立不穩。

什麽叫“狼子野心,行陰毒之舉”?!

什麽叫“若是拒捕,可當場擊殺”?!

曹鈞根本不信這道聖旨,他千裏奔襲援救逃亡的葉昭,不惜違抗葉丹宸妃之命公然效忠于葉昭,而後服侍左右随殿下前往南域借兵,又一路奮戰殺回京城。即便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聽到了宸妃所謂的身世內情,但曹鈞相信,葉昭絕不會将刀劍對準忠心耿耿的自己。

宣旨太監露出一絲冷笑:“将軍,束手就擒吧!”

禁軍層層湧來,将他圍在中間,曹鈞心神震蕩,卻仍然死守着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堅持。

他喃喃道:“殿下……陛下怎麽會下令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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