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前世今生
一間牢房,來來去去無數人。
有曾經戰場浴血厮殺如今卻翻臉無情的慶陽侯,有曾經是家國死敵如今卻成知己好友的元晖元卿,有為報多年前救命之恩的齊寒雲……只是這些人之中,曹鈞唯一苦苦等待的當今陛下葉昭卻始終沒有出現。
元晖元卿離去的第二日,行刑聖旨判下,即日問斬。
曹鈞坐在牢房之中,心中不知為何連一絲波動都沒有,仿佛他早已料到結局,故而無喜亦無悲。齊寒雲在牢房外望着他,幾次喉頭輕顫想要開口,可是到了最終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那天元晖元卿離去之後,他進監牢的第一眼,望見的便是面壁的曹鈞與大開的牢門。
齊寒雲想到此處,忍不住輕聲嘆了口氣。
曹鈞徹夜未眠,他無聲無息地吃完了豐盛的斷頭飯,任憑獄卒帶上枷鎖鐵鏈,然後被推上囚車。齊寒雲緊跟兩步,想要随衆人一同前往刑場,只是忽然間負責維護治安的禁衛軍中走出一人攔在身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放:
“陛下說,齊大人這幾日的關照有些多了,監牢諸事繁雜,齊大人還是留在此處安心處理吧。”
齊寒雲背脊生出一股涼意,下意識地避開了禁衛軍的眼神。
曹鈞被游街示衆、押赴刑場的途中,無數百姓聽聞他的險惡居心,紛紛趕來目睹此人。無數破口大罵中,有人憤憤将手旁的爛菜葉與臭雞蛋砸了過去,邊砸邊罵道:“狼子野心的家夥,竟然敢謀害皇嗣!”
“豬狗不如啊!與妖怪混跡一處,竟然膽大妄為至此!”
“當真是畜生啊!”
曹鈞一動不動,就連肮髒之物砸滿全臉,他也沒有任何動作。
心中執念已死,這些外物就算再髒再臭,也撼動不了他半分。人群之中衆人罵聲不絕,不多時,尋彥滿臉含淚地擠了出來,他聽着旁人的诋毀簡直心如刀割,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吼道:“你們住口!我家将軍忠心耿耿,才不是那種人!”
圍觀之人只當他是個同黨,當下圍起來一陣拳打腳踢,尋彥滿臉是血卻仍不停口,他竭力望着囚車遠去的方向,聲淚齊下地喊道:“将軍!尋彥信你!尋彥信你絕不是那種人!”
然而他的喊聲卻仿佛激怒了兩旁的百姓,一時家中力道拳腳如雨,不多時尋彥聲音漸漸低下,竟是被活活打死了。
曹鈞心如刀割,滿是腌臜的臉上也流出兩行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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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彥……
午時二刻,斬刑臺前。
葉昭面無表情居于首座之上,刑部兵部大理寺幾方官員分列下座,慶陽侯奉旨監刑。百姓吵雜之聲遠遠傳來,葉昭擡頭看了一眼,然後便望見困于囚車之中狼狽不堪的曹鈞。
他心中不知怎麽,忽然記起那時逃出京畿重地擁雪關後,與千裏應援的曹鈞第一次相遇的情形。只是沒過多久,葉昭便閉了閉眼,将腦海中的回憶徹底壓下。
再睜開眼時,面前只有一個即将受刑的逆賊。
曹鈞枷鎖被人摘下,只是緊緊捆住手腳的鎖铐依舊未除,他跪在斬臺之上,臉色無喜無悲一派平靜。身旁五大三粗的劊子手肩扛大刀,刀口鋒利泛着冷光,一絲一絲晃進曹鈞眼中,卻絲毫沒能撼動他此時的平靜。
慶陽侯起身來到斬刑臺前,面對臺下無數黎民百姓緩緩讀出曹鈞的種種罪行,臺下百姓紛紛惡言穢語,恨不得當場将曹鈞這等膽敢謀害皇親的逆賊撕成碎片。眼看時辰将近,慶陽侯剛要開口吩咐行刑,只是望見曹鈞閉上眼睛的那個舉止時,不由得被往日軍中袍澤之意勾動了零星憐惜。
他道:“你死前,可還有什麽想要說的?”
慶陽侯話音未落,便察覺到身後陛下方向猛然射來兩道冰冷目光,如張開獠牙利齒的毒蛇輕輕爬過肌膚,随時都會狠狠咬上一口!慶陽侯整個人都僵住了,此時雖是午時三刻,但他卻活活出了一身冷汗。
曹鈞聽了此話,睜開眼來,他沒有回頭望向那群高高在上的官員以及那位殿下,只是輕輕擡起頭遠眺雪空關,他的目光仿佛穿山越海,足足望去了關外飛雪連綿的聖潔雪山。
然後他緩緩搖頭,道:“沒有……我沒有任何話要說。”
慶陽侯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道:“行刑!”
劊子手含了一口烈酒噴在大刀之上,然後猛地向下斬去!……那一刻,仿佛時空都放慢了,曹鈞閉上眼,忍住血痂崩開的痛楚,用力地微笑,絲毫不顧刑罰之後臉上結疤的傷口寸寸綻開。他的眼前不再是渾渾噩噩的一片漆黑,而是義父保家衛國死而無憾時的笑容,是無數軍中将士們的熟悉容顏,是白雪皚皚一片聖潔的雪山,是那個白衣身影的溫聲呼喚:
“……将軍。”
“砰!”
大刀落空,劊子手昏厥倒地。
曹鈞猛然睜開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身旁那個仿佛是幻覺一般的白衣身影。龍霄眼中含淚,顫抖着去撫摸曹鈞臉上的傷口,“将軍……将軍……他們怎麽敢這麽對你?!”
指尖的微涼觸感終于讓曹鈞清醒過來,他瞪大了眼睛,連忙道:“你不是應該在雪山的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龍霄憐惜地擦去他傷口溢出的血跡,臉上淚痕斑駁:“我還是放心不下,所以偷偷跑回來了,不然僅憑一枚玉鱗,是無法連救将軍兩次的。”
曹鈞愕然地望着他,怔怔道:“是你……”
龍霄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擦去臉上的淚,然後扶着曹鈞站了起來:“我的‘仙虬之術’已破,又連續兩次催動真元救助将軍,此時道行已所剩無幾……将軍,我們走,我帶你離開京城,從今往後天高地闊。”
曹鈞臉色一變,剛要開口,忽然間不遠處的葉昭幽幽說道:“好一對深情的患難鴛鴦,只是你想帶他走,有沒有問過他……或者,問過我?”
說完,葉昭向慶陽侯望去,滿是深意道:“國舅,你就眼睜睜看着這兩個逆犯逍遙法外嗎?”
慶陽侯被他看得渾身冒冷汗,就連聲音也忍不住顫抖起來:“來人!快将這個膽敢劫走逆犯的妖孽就地誅殺!”
兩旁禁軍将士頓時手持兵刃沖了上來,龍霄只來得及喊了一聲将軍,便陷入層層圍困之中。曹鈞雙手握緊成拳,被拔去指甲的手指血痂寸寸裂開,無數鮮血流淌出來,只是他整個人的擔心目光都落在龍霄身上,絲毫察覺不到手掌的痛楚。
無數禁軍圍困中,龍霄僅憑一雙拳腳與他們抗衡,葉昭原以為龍霄道行已破之後本該立即受俘,只是看着看着,禁軍似乎有圍困不住的趨勢。畢竟龍霄乃是天生靈物,雖然道行僅存十之一二,可依舊不是凡人所能抵擋,甚至他偶爾還能施展出一些法術暫時沖破圍困。
葉昭臉色難看至極,冷聲道:“誰若讓他們逃了,朕誅你們九族!”
那群禁軍将士紛紛虎軀一震,再也不敢分心,只拿出全身精力要誅殺眼前這個妖孽,龍霄漸漸感到吃力,又驚又急之間,連法術也多是失敗。短短瞬間,刀光劍影,龍霄閃避不及身上頓時添了好幾道血口。
曹鈞望着染血的白衣,撕心裂肺道:“不!不要再打了,龍霄,你快走啊!”
“我不走!”龍霄大聲吼道,只是在他擡頭望向曹鈞的眼神中卻帶着滿滿的溫柔,“你故意和薛公子作戲騙我離開,為的就是讓我死心,讓我斬斷一切重新修煉。可是将軍,我不要成什麽仙,我要做人,我要和你在一起!等我把你救出去,我們就去北方隐居,像凡人一樣痛痛快快地過一輩子!”
葉昭不知怎麽,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猛地起身拔出長劍,然後縱身一躍加入場中。
葉昭一身武藝師從當年侍衛長武修,自幼勤加苦練,若是論教起來,只怕那些經歷過戰場殺伐的禁衛軍都不是其對手。他一出手,龍霄再度白衣染血,一時間竟是添了數道猙獰傷口。
“你快走啊!”
曹鈞手腳被縛,絲毫動彈不得,連日監牢苦刑早已将這個馳騁沙場的年輕将軍毀得面目全非。他雙手鮮血淋漓,四處結着血痂,就連一絲完好的肌膚都尋不出,單單是雙手便已如此,更何況是其餘傷處。
曹鈞竭力仰起滿是血污的臉,朝他喊道:“龍霄!快走啊————”
龍霄絲毫不聽,他在人群中奮力出招,力求靠近刑場斬臺。只是他為求不下殺手處處留了分寸,而與之抗衡的将士奉旨看守罪人,為保住項上人頭絲毫不敢防水。龍霄一時不察,側腰又被劃了一道極長的口子。
“我不走!”龍霄憑借着僅存的一二成修為震開襲來的将士,“我不能看着你死,今日若救不了你,那我便陪你一起死!”
最後那個“死”字驟然一停,曹鈞徹底怔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龍霄心口的那根桃木釘。無數喧雜之中,葉昭的聲音冷冷傳來:“朕早就猜到你這個妖孽會來劫法場,怎麽樣,大巫師所留的桃木釘滋味如何?”
龍霄已經說不出話了,仿佛他全身的力氣都從心口的缺處流出,一時間身軀幾番顫抖,最終倒了下去。
曹鈞熱淚縱橫,仰天嘶吼道:“龍霄————”
龍霄七竅緩緩溢出鮮血,他猛烈地咳了兩下,嘴角滿是鮮血,可他依舊竭力向曹鈞望去,竭力讓自己勾起一個笑:“我不疼……将軍,我不疼……只是有點冷……将軍,我……”
話未說完,葉昭舉劍猛地刺進他的胸膛,徹底貫穿了心口,龍霄連最後一句遺言都未曾說出便斷了氣。
……他的臉依舊朝向曹鈞,嘴角帶笑,死不泯目。
曹鈞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被利刃貫穿,眼淚模糊視線,痛得連話都說不出,只能發出陣陣嗚咽。直到龍霄死後屍身化成一條白鱗巨蟒,他才擡起頭,向着無垠蒼天撕心裂肺地長嘯:
“啊————————”
葉昭冷笑着拔出長劍,還沒來得及開口,忽然間一陣悲鳴由遠及近傳來,緊接着一只海東青疾飛而來,它落在白蛇屍體上凄厲鳴叫,還未等葉昭有所反應,那海東青竟然一頭撞死在白蛇身旁。
曹鈞顫抖着嘴唇,“青兒……”
然而葉昭絲毫不在意他的悲傷,曹鈞手腳鎖鏈未除,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葉昭舉劍将白蛇與鳥屍砍得稀碎。曹鈞臉上淚痕斑駁,他幾乎整個人都在顫抖,他想要大聲喊葉昭停手,可是喉頭哽咽像是堵了一塊鐵石,竟是連半個字都說不出。
周圍百姓看了一出大戲,最終望見葉昭劍斬白蛇,紛紛下跪口呼萬歲。
曹鈞閉上眼,如同瘋癫一般放聲大笑,只是笑着笑着,眼中淚水再度滑落……劊子手再度舉起鋒利大刀,這一次,曹鈞沒有閉上雙眼,而是目光溫柔地望向那團血肉模糊的蛇屍。
龍霄,等我……
******
前世種種皆如流水,仿佛短短瞬間就已走過了千年萬載。
此時此刻,曹鈞怔怔站在庭院門口,身前白衣男子眉目如畫神情溫和,院內兩株蔥茏古樹枝葉交纏垂下無數絲縧,尾端系着的鈴铛被清風撩動,發出陣陣清脆聲響。
一只海東青停在樹枝上,烏黑透亮的眼目中倒映着四目相對的兩個人。
雖然沒有任何言語,但卻似有脈脈溫情流動。
曹鈞本以為自己重活一世之後,在見到龍霄的那一刻時本該狠狠抱住他或是嚎啕大哭,可是直到此時此刻,他再次望着那人熟悉的眉眼,唯一能做的只是停在原地,用力地微笑而已。
不知過了多久,龍霄似乎意識到自己站在院門前與将軍凝望的舉止略顯不妥,他微微低下頭,将曹鈞迎至院內。兩棵繁茂古樹下立着一方石桌,兩杯普通白瓷茶碗冒着冉冉熱氣,曹鈞坐下去之後才發覺,那兩個茶碗粗劣至極,甚至龍霄身前那枚還帶着兩個小小缺口。
曹鈞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澀,莫名想到前世明知龍霄平日生活清苦,可當時一心撲在葉昭殿下身上的自己只做了些表面文章再無任何實舉,也不知後來他與青兒是如何在這僻陋庭院內生活的……
龍霄心思聰慧,曹鈞不過将目光落一落茶杯之上,他便裝作無事一般舉杯飲了口茶,然後将缺口轉了個不易發覺的方位。
曹鈞收回目光,然後四處環視一眼,輕聲問道:“這裏清貧,你們住得慣嗎?”他頓了頓,然後盡量壓抑住自己內心不斷洶湧而出的疼惜情意,免得吓到面前的龍霄。
“不如,我再給你們換個住所,你喜靜,我書房西側恰好還有一處院子……”
“将軍……”龍霄輕聲打斷了他的話,“将軍的好意我心領了,這裏很好,我住得習慣,而且青兒也喜歡這裏。”
仿佛應和他的言語一般,樹枝上的海東青動了動翅膀,叫了一聲。
曹鈞神色變了變,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麽,然後龍霄卻給他續了一杯熱茶,然後道:“将軍今日怎麽與往日不太一樣?”
聽了這話,曹鈞唇角微動,他似乎想要将前世種種全部講出,可是在望見龍霄清俊含笑的面容時,前世那人臨死時的死不瞑目與唇邊微笑仿佛一道利刃狠狠刺進心中柔軟之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搖頭道:“沒事,只是覺得我這個将軍太不稱職,就連府中客卿都敢如此怠慢,長此以外,誰還敢來将軍府為國效力?”
龍霄溫聲道:“将軍不必自責,談不上什麽怠慢與否,我本就喜靜不喜動,這裏庭院幽靜又有蔥郁古樹遮風避雨,是極合我心意的。”
曹鈞點了點頭,他剛剛決定再也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此以後敲打府中下人善待諸位客卿之時,院門外忽然傳來由遠及近的一陣呼喊聲。尋彥急匆匆趕過來,連叩門都來不及便直接推門而入,急道:“殿下!殿下!京城傳來急報,宸妃娘娘與葉丹皇子聯手謀朝篡位,葉昭殿下負傷逃離下落不明!”
曹鈞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重活一世卻也并不代表昨日種種盡皆忘卻,他始終都記得葉昭是如何将桃木釘刺入龍霄心口,然後以寶劍洞穿胸膛的情形……龍霄望了眼曹鈞的臉色,眼中閃過微光,然後喚了一聲“将軍”。
曹鈞勉強笑了笑,然後起身将杯中熱茶一飲而盡,他随尋彥向外走去,邊走邊道:“事出突然,只好改日再來叨擾。”他低聲吩咐尋彥去請副将衆人趕往書房,然後走出院門時忽然停下腳步,回頭一笑。
“龍霄,謝謝你的茶。”
龍霄像是沒有料到曹鈞會有這般溫情脈脈對待自己的時候,手掌輕顫,茶水濺出不少。只是曹鈞這時已經快步向書房行去,并沒有見到他失儀的舉止,等到曹鈞二人離去之後,龍霄怔怔飲完了那杯熱茶。
他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可耳尖卻沁出緋紅之色。
樹上的海東青終于飛落下來,在石桌上跳來跳去,然後一雙鳥目盯着龍霄,口吐人言道:“大哥,你怎麽怪怪的?”
龍霄不動聲色地将茶底潑在不遠處的樹根處,也不知是添了些什麽,柔嫩綠色幾番升騰,兩株交錯連枝的古樹愈發茂盛起來。
龍霄只當自己沒明白青兒的意有所指,裝傻充愣道:“有嗎?”
青兒看了看他,又朝先前曹鈞離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說道:“當然了,你別忘了,我跟了你将近三百年,你動動眉毛我都知道你是肚子餓還是吃撐了……”
龍霄聽到此處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擡手在青兒頭上輕輕一敲:“‘肚子餓’、‘吃撐了’?我修煉這麽多年餐風飲露少有進食,怎麽到了你話間,大哥就成了專喜饕餮的凡人?”
青兒哼了一聲,道:“別不相信,你肯定有古怪,不過那個曹将軍也怪怪的,今天一來到這兒就像傻子似的直勾勾盯着大哥你看,後來那一番話也是莫名其妙……”
龍霄擡手将它捧了起來,然後向上一送,青兒不得不振翅飛上樹梢,等它站穩之後,一回頭卻發現大哥将茶壺杯盞全部收了起來,正朝房中行去。
青兒叫了兩聲,龍霄面容帶笑卻故意當沒聽見,氣得它直接振翅遠飛而去。等到青兒離開之後,龍霄臉上的笑緩緩消退,他擡起緊握茶杯的手掌,默默凝視着方才曹鈞曾近用過的那個粗劣杯盞。
看着看着,他忽然低下頭,如同鬼使神差般親了親曹鈞曾用過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完前世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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