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南方采藥太傅至
舒雲宜目送葉夜、玄子苓和一幹人等上船,這才松了一口氣,扭頭,對葉離情笑眯眯的。
“怎麽了?”葉離情大概是昨夜沒睡好,聲音啞啞的,越發顯得懶散。
“你昨天很晚回來!”她信誓旦旦地說着,“子時我才聽到隔壁聲響。”
葉離情倒也不慌,懶懶應下:“嗯,昨夜和葉夜兩人在外面喝酒。”
“喝酒?”舒雲宜警覺,“就你們兩個人?”
葉離情甩了甩半成品的笛子,幾日不見,笛子已經有了點輪廓。
“自然不是,剛才和葉夜一同出發的幾個漢子。”葉離情解釋着。
“南下畢竟不安全,我讓他找了幾個镖師幫忙,路上有個照料。”
舒雲宜捏着帕子,哦了一聲。
葉離情隔着面紗認真打量着她的神情。
舒雲宜敏銳的察覺到她打量的視線,擡頭,笑眯眯地教訓道:“你可是女孩子,大晚上還是要注意安全,以後不能這樣了。”
眉眼彎彎,目光清明,倒也看不出異樣。
葉離情順勢點了點。
“怎麽了?”舒雲宜上了馬車,狐疑地看着她,“不走嗎?”
葉離情視線從右邊收回來,擡頭對着舒雲宜說道:“你不是想吃琉璃居冰粉嗎?我剛好要去買些笛子的穗子,我順便幫你帶回來。”
舒雲宜眨眨眼,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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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離情今日穿了一身青色勁裝,帶着白紗帽子,眉宇間添了幾分英氣。
這樣幹淨利索裝束比起溫柔柔軟的裙擺更适合她,她只需這樣随意地站着,便好似雄鷹,平添幾絲江湖氣。
“怎麽了?”葉離情問。
“沒什麽,去吧。”舒雲宜收回視線,放下帷幕,消失在葉離情眼前。
葉離情皺着眉看着馬車遠去,不安地點着手中的笛子。
“出什麽事了?”葉離情拐進一條小巷,面前赫然站着三個大漢。
“京都的據點昨日被黑衣衛抄了。”一名大漢冷汗淋漓,“幸好兄弟們走得快,只剩下一個空殼,但那些收的草藥被全部拿走了。”
葉離情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黑衣衛?誰領頭?”
“番将軍。”
“番海。”葉離情笑,眸底泛着冷光,幾乎能滲出冷意,“倒打一耙倒是有些厲害。”
“接下來如何是好?”大漢問道。
“全都撤出京都,既然網都撒下了,沒有必要留在這裏當靶子。”
葉離情思索片刻後果斷說道。
“那世子是否也要随我們一同出京。”
“我留在這裏,總得有個人扯網。”
大漢大驚失色,連忙說道:“這太危險了,不如讓屬下留下。”
葉離情搖了搖頭:“你靠近不了太傅,留下來有何用。”
大漢不敢起身,急得滿頭大汗,緊接着說道:“可是因為舒雲宜,不如屬下派人把她綁過來。”
他話還未說話,只覺得背後一麻,下意識繃緊身子。
“別打她的注意,下去。”
葉離情口氣強硬,神情狠厲,大漢被驚得一身冷汗,連忙帶着手下撤出小巷。
舒雲宜的馬車剛剛到了玄明堂,就看到陳黃站在門口焦急地張望着。
“舒姐姐。”他一見舒雲宜的馬車就竄了上來,一臉局促緊張地站在馬車邊上,“太傅來了。”
他捂着嘴,小心翼翼地說着。
“太傅。”舒雲宜一驚,“在哪?”
“在後院裏,叔叔已經送上茶了。”
舒雲宜把手邊的東西遞給張嬸,又摸了下陳黃的小腦袋:“知道了,你們去忙吧。”
“沒事吧,太傅帶了好多人來。”張嬸還是第一次見這等大人物,不由慌了起來,“葉娘子也不在,也要把人叫回來。”
舒雲宜苦笑,含糊說道:“只怕她躲得更快。”
“沒事的,太傅是個和善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來到後院拱門前,一眼掃去,黑衣衛井然有序地把後院包圍起來。
原本閑适的小院頓時肅穆起來。
她拍了拍臉頰,臉上露出笑來。
太傅穿着朝廷特供的蜀繡薄錦制的長袖,簡單素淨的衣袍,須發皆白,斯斯文文地坐在藤椅上,手中拿着的是她來不及收起來的醫書。
“太傅。”舒雲宜站在游廊下,盈盈行禮。
江軒擡首,溫和地注視着她:“回來了,坐吧。”
舒雲宜戰戰兢兢地坐了下來。
“這本書不錯,是你老師給你的嗎?”他問,神情近乎懷念。
江軒說話慢條斯理,目光柔和,格外慈祥。
不像權傾朝野的太傅,倒想斯文随和的老師。
這是舒雲宜第四次見他。
前兩次情況混亂,太傅病重,自己重傷,連說上一句話都困難。
第三次雖然是被請進江府住了幾日,但太傅政務繁忙,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直到最後離開也一直不曾見到。
今日還是第一次閑适地各坐一邊說話。
“是。”她點點頭。
明真先生和太傅是舊識,她是知道的,只是兩人因故多年不曾說話,卻又維持着若有若無的關系。
“書的邊角都磨平了,看來平日學得用心。”
“我四歲那年老師給我的,如今已經陪我十年之久了。”她頗為不好意思。
“不要緊張,三娘子醫術我已然是見識過了。”
“今日冒昧打擾是聽聞京都周邊草藥急缺,特來詢問玄明堂是否也缺草藥,是否真的收不來草藥。”
他見舒雲宜緊張,便換了個話題問着。
“确實是這樣的,京都周邊藥村的草藥半月前就被大量收購了。”
“正常情況下,玄明堂草藥庫存可以撐上半個多月。”
她認認真真地說着。
“你可知是誰收了草藥。”江軒問道。
舒雲宜搖了搖頭。
“聽賣草藥的農戶說是東邊來的富商,打算來京都開藥店。城中醫館大都在麻生街附近,其餘散落各處地都是小醫館,若是開了大醫館,比如是有大動靜的。”
江軒點點頭。
“不急,此事我已經讓京都令去查了。”江軒一臉嚴肅,“大肆收購囤積,必要高價售賣。”
“此等倒賣行為,定要嚴懲。”
舒雲宜小雞啄米一樣點點頭。
江軒見狀笑了笑,轉念問道:“葉娘子呢?”
“出去買點穗子了。”舒雲宜說道。
“你是如何遇見葉娘子的。”他問,“葉娘子一看便是練家子,你是閨中女子,怎麽會和她認識。”
舒雲宜眨眨眼,無辜說道:“是我出了舒府之後認識的。葉娘子逃難而來,她性格仗義俠氣,幾次解決我于危難之中。”
“是個好人。”
江軒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便是個好人了。”江軒頗為寵溺地看着面前天真的少女,“殺人放火者也不乏有憐愛弱小之心。”
“為惡而畏人知,惡中猶有善果。為善而急人知,善處即是惡根。”
舒雲宜扭着一根草藥,試探問道:“太傅是說葉娘子不是好人?”
江軒失笑。
“自然不是。她對你好,自然就是好人。”
“所以她對別人不好?”
“我與她只見過幾面,自然不知道她對別人好不好。”
舒雲宜似懂非懂,眨了眨眼,頗為無辜。
“罷了,難道好天氣,不耽誤你休息了。”太傅起身說道。
“不必送了,你這本書很好。”臨走前,他溫和地說着,眉眼柔和,多了幾絲說不清的情緒。
舒雲宜懵懂地點點頭。
“太傅找你做什麽。”
直到太傅的馬車走遠,葉離情的聲音才從背後慢悠悠地傳來。
舒雲宜扭頭沒看到人,擡頭一看,就見人坐在屋頂上,手邊放着打包好的琉璃居冰粉。
“下來。”舒雲宜一臉平靜地說着,“我有話要說。”
葉離情手中的笛子一緊。
“玄明堂沒有多餘草藥的痕跡,也沒有世子的人馬。”黑衣衛衛隊長戴鎮恭敬說道。
太傅半阖着眼靠在車壁上,神色有些疲倦。
“溫家的紅衣衛怎麽在玄明堂附近?”他問。
戴鎮猶豫片刻,這才謹慎把之前溫舒兩家的事情簡單複述了一遍。
“三娘子倒是清醒。”他長嘆一聲。
“世子是否真的在玄明堂?”戴鎮皺眉。
“劍南道世子失蹤事關重大,劍南道如今正在議和,既然玄明堂沒有,便繼續探查,不要聲張。”
“可那個葉離情卻是來歷不明,且如今看來甚至可能就是賽西施本人。”
“那又如何,三者沒有确定的聯系,多加猜測,平白寒了人心。”太傅淡然說着。
他看向戴鎮,目光悠遠綿長。
“賽西施雖行事狠辣,卻保全了東西河運十幾年太平,兩岸百姓和平,若非必要不需樹敵。”
“黑衣甲不是肆意妄為的理由,”
戴鎮渾身一震,伏身應下。
作者有話要說:為惡而畏人知,惡中猶有善果。為善而急人知,善處即是惡根——菜根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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