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水源勘測端倪生

蜀州出了一個奇怪的病,這個消息很快就席卷劍南道,一下子各州都要遠遠避開蜀州的人,而蜀州城內也有不少人想要上趕着離開。

只是城門口審查極嚴,但凡有身體不适的都不能外出,立刻被一旁的士兵帶去玄明堂。

“他們就算出了蜀州,也沒有城池願意收留他們。”江雲宜站在城牆上,看着一樣望不到頭的隊伍,無奈地搖了搖頭。

“出了蜀州可就進不來了,自己做的決定總該承擔着。”葉景行冷漠地收回視線。

“不過出去的畢竟是少數的。”她又安撫着。

昨夜,劍南軍就挨家挨戶地說明情況了,把江雲宜吩咐地注意事項,還有世子說得出入城要點都仔細說了一遍。

葉家在蜀州威望極高,有他親自出面吩咐做的事情,不少人躁動的心也都被安撫下來。

蜀州的燈火亮了一夜。

“還不走嗎?”葉景行為她攏了攏披風,面無表情地下了城牆。

蜀州的冬日冷得快,一個晚上的時間,寒意越發淩冽。

今日起得大早,院中的樹葉都徹底落完了,迎面的風吹得人一哆嗦。

“走走走。”江雲宜拎着披風跟在他後面,“我們先去那日你們交戰的地方,再去布河的源頭看看,對了我之前說要取的幾個城中河流和幾口大井取了河水了嗎?”

她一邊拎着披風,一邊拉着裙子,綴在他身後,低着頭看路,嘴巴說個不停。

葉景行無奈,停下腳步,卻不料被身後的人一頭撞了上下來。

“疼疼疼。”江雲宜捧着鼻子,看着他地眼睛淚汪汪的。

“你幹嘛停下來。”她哽咽着,可憐兮兮地質問着。

“下面是臺階,蜀州風大,不能再用京都的長披風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鼻尖,見她被撞得通紅,又有點心疼,“很疼嗎?”

江雲宜嬌嬌地點點頭:“當然疼,磕到我了。”

她伸手點了點他的胸膛,不高興地說着。

葉景行捧着她的臉,巴掌大的小臉潤白如玉,唯有鼻尖一點通紅,看上去頗為可憐。

江雲宜靠他這麽近,又被他專注地盯着,莫名覺得不好意思,扯了扯披風,垂眸說道:“我不疼了,快走吧。”

葉景行站在她邊上扶着她:“蜀州衣服輕便,多有異域之風,改日我讓人給你裁幾件。”

江雲宜的手腕被他牽着,炙熱又堅定。

她的臉被蜀州冬日的風吹得冰冷,內在卻又被奔流的血液帶得滾燙。

蜀州的冬天也沒這麽冷嘛。

她偷偷彎了彎眼,腳步微微加大,上前一步,借着寬大的袖子的遮掩,悄悄地牽着他的手指。

指尖溫熱,指形修長,指腹粗糙。

是一雙溫暖有力的手!

葉景行一愣,低頭看着她,最後視線落在被粉色衣袖蓋住的雙手上。

“衣服太長了,不牽着我,萬一摔了這麽辦。”

江雲宜低着頭,眼珠子盯着臺階,假裝一本正經地強調着,态度義正言辭,話卻是含在嘴裏的。

耳朵尖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兩人牽着手沉默而滿懷心思地上了馬車。

葉夜目不斜視地駕車出了城門。

布河的戰場早已打掃幹淨,初冬的寒霜落在地面上,覆蓋着蒼涼的地面,枯黃稀疏的小草東倒西歪,毫無精神,依稀可見當日的慘烈。

“屍體也都是打撈上來的嘛?”江雲宜蹲下/身,伸手入了河水,被凍得一激靈,連忙收回手來。

“好冰啊。”

她微微睜大眼睛,有點不可置信。

蜀州的冬日是早一些,冷一點,但也不至于入手是這個溫度。

“整條河發源自穆圖山上,而穆圖山一月前早已入冬,前幾日甚至還下了雪,地下水本就異于常水溫度,入冬後留下來的水自然冰冷。”

“好神奇。”江雲宜捂着被凍紅的指尖,眨了眨眼,“穆圖山高山峻嶺,一山卻又有四季,确實不同凡響。”

“要取水嗎?”他問。

江雲宜點點頭。

葉夜立馬上前取了一壺水。

“布河下游去哪裏啊?”

江雲宜順着河流方向看去,布河水下暗流極多,河水表面卻是安靜地向下奔流而去。

“去雅州和眉州。”他沉默,“如今都在蠻夷手中。”

江雲宜一愣,扭頭突然問道:“蠻夷城中可有這些症狀?”

葉景行半垂的眼皮倏地一擡,露出那雙銳利而冰冷的漆黑眼眸。

“去查。”他嘴邊突出兩個字,寒氣森森。

葉夜連忙點頭應下。

“先去源頭取點水來。”江雲宜沉思片刻還是覺得按着原計劃進行。

一行人在沉默中,趕着馬車去了布河源頭,穆圖山深處。

“雅州和眉州若是有,消息應該早就傳來了吧。”江雲宜坐在馬車內,捏着水壺,不安地說着。

葉景行不說話,手指随意地搭在膝蓋上。

“蠻夷入城後一定會屠/城,至少殺一半以上的人,如今我們在兩地的眼線寥寥無幾,穿不出消息也正常。”

他低聲說道,眉宇平直緊繃,眼尾不由下垂。

“蜀州這事鬧得不小,其他兩州有沒有遲早會知道的。”

江雲宜面露複雜之色,只好幹巴巴地安慰着。

“若是沒有,問題便是出現蜀州城內的大小水井處,可水井都是有水長丞親自看管的,若是下毒如何避開視線。”

“不急,先去源頭看看。”

葉景行手指微微蜷縮,岔開話題。

穆圖山深處早已白雪皚皚,滿眼看去皆是白雪,大雪壓滿樹枝。

葉景行給人裹上狐裘,這才讓她下了馬車。

源頭處的水從地下和石壁中不斷滲出,發出潺潺水聲,這裏地勢極為開闊,多巨石枯木,目之所及空空蕩蕩。

“這裏的水更冰。”她伸手感受了一下水流。

水質極為清澈若何,但同樣冰冷刺骨。

她心中越發篤定心中的猜測。

大部分毒藥的毒性都不能在如此寒冷的水流中保持毒性,

上吐下瀉,感冒發燒都為熱證,熱證的藥不論毒藥還是解藥的藥性在這樣的環境中都會大打折扣。

她半斂着眉,滿懷心思地收回手,漫不經心地捏着發紅的手指。

“這裏已經很靠近軍營了。”葉夜接好水後說道,“最先身邊的那十來個人,發病之前就在這裏不遠處的位置巡視。”

這次軍營人多,駐紮的範圍很大。

“你們喝水都是從哪裏打水的。”江雲宜問。

“就一口水井,就在軍營正中,守衛最為嚴苛,不可能是哪裏出錯的。”葉夜斬釘截鐵地說着。

“你為何覺得毒一定下在水井。”葉景行問。

江雲宜一愣,心思一動,但還是解釋道:“毒藥一般都是粉狀或者水狀,只要下在水中才能不被人輕易發現,而且大部分的人都不會生喝水,就算有一點點異味也察覺不出。”

“可蜀州是軍事重地,任何水源都是被嚴密把控的,一口水井出事,坐連至少五戶人家。”葉夜出聲解釋着。

“比京都管理嚴格數十倍。”他又補充道。

江雲宜皺眉,蜀州一旦進入戰事狀态,确實管理非常嚴格,連出入都會遭到盤問。

“可那會是在哪裏?”她無意識地捏着手指,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先把東西都帶回去吧。”葉景行上前松開她的手,揉了揉她發紅的指尖,“昨日可有新增的人。”

“有的,十三個,都已經安置好了。”江雲宜被他牽上馬車的時候,還是想着剛才的話,“有兩人比較嚴重。”

“好奇怪,這次生病的人好像沒有幾個女子。”她爬馬車的動作一頓,突然擡頭,一臉驚疑。

“昨日十三個人,只有三個女的。”她搖了搖身子,卡在中間上不來下不去。

“女子?”葉景行連忙伸手扶着她的腰,先把人抱下來。

“先回去再說吧。”她嘟囔着,攏了攏大氅,裹住點熱情,凍得跺跺腳,“我繼續看看。”

葉景行無奈,只好連人帶披風一裹,直接提溜上去。

“什麽地方是男子去的比較多,女子比較少去嗎?”江雲宜坐在馬車內,抓着他的手,放在手心捂着,紅着鼻子問道。

“青樓楚館。”她沉默片刻後擡眉,快速掃了他一眼,小聲說着。

葉景行抿了抿唇:“确實有這個可能。”

每個地方都會有青樓楚館,除了越是發達的地方,越是容易發生戰亂的地區,這些皮肉生意也是越來越發達。

蜀州也不例外,但更多的是苦命的女子。

江雲宜哼哼了幾聲,扔開他的手。

“跟我有什麽關系。”葉景行被莫名牽連,無奈苦笑。

“你回去問問你的士兵是不是大晚上跑出去了。”她哼哼幾聲,雙手揣回大氅裏,不悅地說着。

“不過他們如何進的城。”她又好奇地問着。

“那你親自去問可以嗎?”葉景行遞過去一個暖壺,“小心凍着。”

“回軍營。”

葉夜應了一聲,掉轉馬車朝着軍營的方向走去。

軍營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操練聲絡繹不絕,大冬天依舊是熱火朝天的訓練和喊殺,王莽站在高臺上時不時發出一聲大喝。

生病的士兵被早早隔離起來,放在最東邊的軍營處。

“你去問。”江雲宜走到門口,不進去了,把人推進去,自己紮根在門口。

葉景行看着她。

“我在門口站在就好了。”她把玩着暖壺,眨巴眨巴眼。

“那你去營帳裏等我吧。”葉景行也不想她聽到什麽污言穢語,理了理脖頸處的白色狐毛,小聲說道,“這裏冷,小心受寒了,我送你回去。”

江雲宜搖搖頭:“我認路的,而且我想去軍醫那邊問問情況。”

軍醫的帳子就在隔壁。

葉景行便點點頭,把人親自送入帳中,自己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臉色立刻陰沉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瘟疫下毒的內容,純屬自由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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