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朕去接皇後,接到便回!

面對着一地的死人, 葉秋彤雖然害怕極了,但是一聽見葉長驢污蔑大黑,還是立刻站起來反駁:“你胡說什麽!”

葉滿連是族長又是保長, 這種時候他必須出頭主事, 他只好強忍着不适用手捂着口鼻,蹲下皺着眉頭查看了地上的屍體,然後起身對葉秋彤道:“這三個人血肉模糊躺在你門前,身上全是狗牙印子,你怎麽說?”

大家的眼睛不瞎,那幾個人确實被狗咬的不成樣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葉秋彤身上,想看她怎麽解釋。

葉秋彤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但她就是不相信大黑會無緣無故咬死人, 今天在街上遇見的幾個混蛋态度那麽惡劣, 大黑都只是吓唬了他們, 并沒有真的咬人。

“我開門他們就這樣躺在地上了, 大黑一只狗,能咬死三個大男人嗎?再說村裏又不是只有大黑一只狗,憑什麽就認定是大黑咬死的。”

村裏确實家家有狗, 葉秋彤這樣一說,村民們又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平常裏跟人一樣愛湊熱鬧的葉家圩子的狗,今夜竟然一只沒來。

葉長驢也發現了這一點,他毫不客氣地揭露:“這兒根本沒別的狗,只有你家的這只畜生滿嘴滿臉的血,站在屍體旁邊,事情這麽明顯了, 你還想抵賴嗎?”

葉長驢說完惡狠狠地瞪着狄大黑,他恨死這條狗了,就是這條狗帶着全村的狗發瘋,害他摔跛了腳;也是這條狗把他跟潘菡萏通奸的事情撞破了,害他被家裏婆娘扇耳光,還鬧着要和離,好不容易才哄好。

這突如其來的指責讓狄大黑委屈極了,人根本不是他殺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村裏的狗到現在還是一只沒來。

狄大黑懊惱地想,但凡有幾只別的狗出來護着葉秋彤家的院子,說不定他早都把殺人的歹徒追上了。

葉秋彤說不清發生了什麽,她出來的時候,這幾個人就死了。但她依然迎着葉長驢兇狠的目光毫不退讓,把大黑往背後拽,想把狗子藏起來:“反正跟大黑沒關系,無憑無據你少血口噴人。”

狄大黑怎麽肯躲在葉秋彤身後呢,他應該站在她身前保護她。

狗頭一甩,狄大黑鼻尖又聞到了桐油的氣味,這氣味提醒了他,他轉身對着葉秋彤搖尾巴汪汪汪,又擡起上身作揖,葉秋彤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一時間愣住了。

狄大黑打了招呼後,就嗅着鼻子跑到對面葉大滿家牆根去,想提醒人們去看那裏澆油的痕跡。

可他一靠近,村民們就騷動起來,驚叫着遠離了他。

狄大黑無奈,只好睜大眼睛,努力在人群腳底下尋找什麽東西,他想找到那只油桶,這樣就能告訴村裏人,是有壞人想來村裏放火,可能是想趁火打劫,但是大約起了些內讧,火還沒來得及放,有幾個人就被殺死在這裏了,殺人兇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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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滿媳婦靠着院門哆哆嗦嗦地站着,冷不丁看見狄大黑湊過來吓了一跳,她看着地上那只大狗伸着鼻子到處亂嗅,想到這狗是咬死過三個人的,心裏實在害怕極了。

葉大滿和小兒子又去護镖了,并不在家,大郎雖然在家裏,卻是個坡腳的矮子頂不了事情,所以大滿媳婦剛才開門的時候順手拿了把砍柴刀,即使提着刀壯膽,眼前躺着的三個死人和空氣中的血腥氣仍然讓大滿媳婦恐懼得眼睛發直:“這狗太吓人哩。”

狄大黑個高頭大肩膀很寬,膘肥體壯的,說是狗,看着就像一只小牛犢,任誰一看都覺得有點怕怕的。

葉長驢聽見背後有人說話,下意識回頭看,眼睛被一道光亮閃一下,他低頭看下去,大滿媳婦拎着一把砍柴刀,鋒利的刀刃上明晃晃的印着周圍火把的光亮。

葉長驢看着那把砍柴刀,又看了看大黑狗,目光冷了一瞬,他想起了狄大黑帶着狗瘋狂圍攻他的那一天,又想起這狗找出了姘婦的肚兜害他被村裏人嘲笑了很久,他怵它,早就想下藥毒死他,偏偏這狗邪性,他對大黑扔了幾次帶老鼠藥的肉包子,這狗連看都不看一眼,反倒把村裏其他狗毒死了好幾只。

今天大黑咬死了人,葉長驢覺得簡直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總算可以名正言順地報仇雪恨了。

殺意湧上心頭,葉長驢一把從大滿媳婦手中搶過了砍柴刀。

狄大黑終于從人群腳底下找到了油桶,他顧不上周圍人們驚恐的叫聲,低着頭伸着嘴努力把油桶往那幾具屍體身邊拱,他想告訴村裏人,這幾個家夥不是好人,他們是來殺人放火的。

鐵皮桶裏還有些殘餘的桐油,有點重,亂滾一氣,狄大黑急出一身汗,懊惱着要是自己是人該多好,就可以開口解釋,不用這麽費力了,忽然聽見耳邊風刃聲一響,轉頭就見一道銀光閃到眼前。

狄大黑心知不好,卻來不及了,下一秒他的頭顱被巨大的力量剁了下來,又被一腳踢開老遠。

頭顱翻滾,天旋地轉中,狄大黑看見葉秋彤難以置信地睜大開眼睛,失聲叫了一聲“大黑”,就朝着自己奔了過來。

葉秋彤不顧一切地抱起了狗頭,沖着葉長驢歇斯底裏地嘶吼:““大黑做錯了什麽!你怎麽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了它!我的狗,你憑什麽殺!”

這無妄之災弄得葉秋彤簡直要瘋了,五髒六腑都在痛,眼淚像下雨一樣落在懷裏的大黑的腦袋上,悲傷讓她無法憤怒,只能哀哀地嚎哭,不停地叫着:“大黑,大黑,我的大黑……”

狄大黑閉上了眼睛,砍頭來的太快,他沒有感覺到疼,但是被抱在她單薄的懷裏,看着她哭得如此絕望,他的心很痛。

葉秋彤把狗頭撿回來,又跌跌撞撞回來,跪坐在地上抱住大黑的身體,噴湧而出的鮮血浸濕了她滿身衣裳,三具可怕的死人屍體就在她的旁邊,然而這一切她都顧不上了。

她養了大黑,把它當成親人一樣對待,眼睜睜看着親人死在自己面前,這種失去的痛,讓她整個人都懵了,天旋地轉。

這一刻什麽堅強冷靜都沒了,她只會哭,只想哭。

她看着它從奄奄一息的小狗狗長成威風凜凜的大狗,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世界裏,它陪她打敗了孤單歲月,把那些漆黑可怕的夜晚變得溫暖平凡,一人一狗相依為命,互相取暖。

然而現在一切都消失了,她的親人沒有了,她的大黑不存在了。

葉秋彤痛苦極了,她哭得傷心欲絕:“沒有了,大黑沒有了……又剩下我自己了……”

村民們本來看着路上幾具屍體怕的要命,看葉秋彤哭得這樣慘,便想到了這小寡婦孤苦伶仃的身世,眼睛鼻子都有些發酸。

“唉,是有點可憐啊。”

“确實啊,整日裏一個人,冷鍋冷竈臺的。”

葉長驢冷笑,臉上的油膩的橫肉顫了幾顫,擡起食指點着葉秋彤:“行了,別裝模作樣了,想想你自己吧,三條人命,你以為這狗死了就完事了。”

又對村民道:“你們可憐她?想想她家死的那幾個人吧,還不都是被她克死的,這寡婦自己命不好,怪得了誰!”

葉秋彤哭得快暈過去了,根本聽不見旁邊的人說了什麽。

葉滿連終于說話了:“這裏的東西都不要動,拿白布來把這幾人蓋上。”

他咳嗽了一聲,看向葉秋彤:“九嬸子,現下在你家門前出了三條人命,此事得報請縣衙門來處理。這幾日你就別出門了,留在家中等着吧。”

狄揚一個激靈醒了,猛地坐了起來。想起剛才夢中的情形,他光着腳跳下床大吼:“來人!”

寝宮外伺候着的宮人進來,宮燈點上之後,殿內燈光通明。

今晚值夜的是福來,他匆匆進來:“皇上,出了什麽事了,又做噩夢了嗎,奴才派人去尋太醫。”

“不!”狄揚的聲音沉的像鐵:“更衣,朕要出宮!”

福來滿頭霧水地嗫嚅了一下:“出宮?現在已經三更天了……陛下要去哪裏?夜半出宮實在不安全,陛下若是有急事,奴才去傳幾位內閣大臣來觐見。陛下的安危比國事更重要啊。”

“誰敢阻攔!”

狄揚怒發沖冠,大手抓起牆上挂着的寶劍,寶劍出鞘,一劍便劈開了龍床邊放着的紅木圓幾。

“奴才遵旨。”福來哪裏還敢說別的,立刻指揮宮人給皇帝穿衣裳束發:“你們手腳都麻利些,皇上要出宮。你,快去通知內務府準備出宮的車馬儀仗。還有你,去通知上京知府派人沿途保護皇上。”

裕華殿裏的宮人忙得人仰馬翻。

“不必要什麽儀仗。”狄揚咬着牙,眼眸黑沉:“去叫劉松年點三百名禦前侍衛,騎快馬在宮門前等朕,通知禁軍開南城門,朕要出城。”

福來一驚,皇帝竟然是要出城!

皇帝很少會離開京城,歷史上曾有位皇帝,當政十三年,從未離開京城一步。

不僅如此,為了防止有歹人混進宮裏謀害皇帝,宮門日落時分便會落鑰,即使邊關有軍情急報也不會開門。

福來萬萬沒想到皇帝半夜不僅要出宮,居然還要出城,這是在太駭人聽聞了,若是遇上歹人刺客該怎麽辦?

他剛想開口問緣由,一看皇帝那要殺人的眼神,吓得把疑問全都咽到肚子裏,依着皇帝的命令派人去找侍衛統領劉松年了。

大黑狗死了,也不知道那群混蛋把葉秋彤怎麽樣了,一想到這些,狄揚已經快急死了。

束發的金冠一戴好,他立刻瘋了一樣沖出去,外面很冷,冬夜的冷風也吹不熄他此刻油煎火燎的心情。

福來只得抱起裘皮大氅追在後面喊:“皇上,外頭冷,小心着涼,披上再走哇。”

冷冷的月色下,劉松年帶着三百名甲胄齊全的侍衛早已經等在宮門外。

福來氣喘籲籲跑來,在狄揚上馬之前替他系上了大氅,逮着機會問了一句:“皇上,您這是去哪兒,何時回宮,明日還上朝嗎?奴才好做些預備。”

“辍朝三日。”狄揚矯健地翻身上馬,沒有一絲猶豫道:“若有人問,便說朕去接皇後,接到便回!”

他用有力的大手攥緊缰繩,低喝了一聲:“走!”然後一夾馬腹,毛色漆黑的駿馬便發出一聲嘶鳴,仰天踏蹄,接着向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侍衛們紛紛上馬,追随在皇帝身後疾馳而去。

福來和一群宮人們站在風裏淩亂了。

……皇後?!

有嗎?

啥時候有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可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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