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新家初組成
新買的院子離醫館不是很遠,葉久背着女人走了沒多久便到了,院子裏的東西還沒顧得上置辦,只能先應個急。
床鋪桌椅還是上家留下來的,此時剛好用上。
女人的眼睛是微張着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像個傀儡,任人擺布。
葉久将她輕輕放到床上,替她拉好薄被,轉身一邊收拾着東西,一邊絮叨:“我跟你講,你不想醒倒還好,可別再尋死了,不然,我真會刨了你家祖墳的。”說完還看了床上一眼,果然,女人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葉久一看,着實有些無奈。
“我費這麽大勁救你,你無動于衷,一提你家祖宗們你就緊張,真是不知好歹。”葉久撇撇嘴坐到了床邊。
女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葉久一把火竄上來,氣得直瞪眼,點着女人的眉心就道:“怎麽?我離你這麽近你不舒服了?哎你別說,我還就坐着,我不僅坐這兒,我晚上還和你睡一起,哎你說氣不氣?”
對不起,葉久,我都想打你了。
葉久一臉不服你來咬我啊怎麽樣你能奈我何?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女人眼皮動了動,眼珠轉了過來。
有個詞叫什麽來着,哦對,死亡凝視。
那僅有的一點黑色瞳孔中随着轉動迸出一道銀光。
葉久覺得自己在她眼裏應該已經是個死人了。
還是稀碎那種。
她嗖的一下站起身來,滿臉讪笑:“額,我開玩笑的,別當真,我不動你,你躺着吧,我去給你煎藥。”說完立馬溜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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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久走得急,自然沒注意到床上那位的反應。
女人眼睛眨了一眨,食指動了動。
……
大半個時辰之後。
“藥來了!”葉久一邊抹着臉上的灰,一邊端着碗跨進來。
那藥爐子實在太難弄了吧,就生個火都費了半個小時,她現在賊後悔為什麽沒随身帶個打火機……
葉久小心端着藥碗,嘴裏還不時唠叨:“這藥一定要趁熱喝,你要……你幹什麽呢你!”
葉久吓得差點把碗扔了。
本該老老實實躺在床上的女人此時正好死不死的趴在床沿上,伸長手在床頭繡筐裏摸着什麽,葉久快步上前,一把掀開蓋着的布,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女人的手只差一點就摸到了筐裏的剪子!
葉久一把把女人拽了回去,聲音頓時就高了八分:“你又要尋死!真是冥頑不靈!”
葉久氣得将女人的手甩回去,卻看見她手上一道道的血痕和滲血針孔。
估計是在筐裏亂摸被針紮的。
“真是怕了你了!”葉久黑着臉找絹布替她止血,又尋來藥膏給她上藥,反正也沒什麽別的藥,就拿老頭開的外敷藥頂頂吧。
女人的手很是細嫩,那一道道滲血的傷口就顯得有些突兀,葉久小心翼翼地替她包好,女人并沒有掙紮,只是又閉上了眼,陷入了死寂。
好不容易折騰完,葉久擡頭瞟了一眼女人,冷哼一聲:“挺能裝啊,剛才不是還動不了呢,現在都敢夠剪子了!”
女人別過頭不發一言,忽然感覺一陣濃郁的藥味直擊自己神經,她屏住呼吸不去理會。
“少給我裝,把藥喝了!”葉久坐到床邊,挑眉道。
良久,女人依舊毫無動靜,葉久氣極反笑,唇角一勾:“行,不喝是吧,那我嘴對嘴喂你可好?”
女人瞬間轉過頭,瞪大了眼,眸中滿是驚懼,慢慢地竟蓄起一層霧氣。
葉久心突然抽疼了一下。
是啊,這是古代,一個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時代,她有什麽權利強制讓經歷這等事的女孩子面對這個事實,面對那個旁人看了都心有餘悸的場面。
她才是受害者啊。
葉久忽然洩了氣,放下藥碗,用手蓋上了女人的眼眸。
她看不了這女人的眼神。
那種透進骨子裏的絕望。
葉久試探着伸出手,輕輕地将她抱在懷裏。
甫一接觸,女人拼命掙紮,卻終是敵不過身體的虛弱,沒幾下便失去了力氣,不多時,就昏睡了過去。
葉久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盯着桌上渾濁的湯藥,皺緊了眉頭。
……
百善堂。
“小路子小路子!你師妹呢?”葉久急沖沖的竄進醫館,逮住了要跑的路兒。
“你…你要幹嘛……”路兒還沒從下午葉久兇神惡煞的模樣中緩過勁來,見着她撒腿就跑,但未果。
“你快找你師妹來,能不能請她幫我看顧一下我妹妹,她這剛恢複意識就要尋死,我要去找兩個人來,不然我怕是不能離她半分。”葉久滿頭大汗,她可是趁着那女人睡着的空檔溜出來的,天知道這姑娘什麽時候會醒!
“那你怎麽跑…跑出來了……”路兒腦袋一時當機。
老頭從側廳探了個頭,“玉兒,去幫林小子一個忙,莫要太晚回來。”說完又縮了回去。
葉久大喜過望,作揖道:“多謝老先生,多謝玉兒姑娘,請随我來。”
一路不敢耽擱,不多時就回了院子,待她看到床上的人還安穩的睡着時,才松了一口氣。
這要是在期間出了事,葉久就可以不用活了。
“玉兒姑娘,麻煩你了,我去去就回。”葉久從屋外拿來熱好的藥碗,交托在玉兒手上。
“放心。”
玉兒微笑颔首,坐到了床榻邊。
女人還在昏睡,安安靜靜,不吵不鬧。
葉久見狀不敢耽擱,又急急忙忙出了門。
她幾方打聽,終于找到了一個“人牙子”,挑挑選選,選中了兩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和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夥子,身世清白,有底有細。
四個大活人,只二十兩便轉手與人。葉久來不及感嘆什麽人權啊世道啊,趕緊拿了賣身契,沒作停留,急匆匆的帶着人趕回了院子。
臨進屋門,葉久還是粗粗交代了一番。
“從今天開始,你們就跟着我一起生活了,且放心,我葉久在一天,就保你們一天衣食無憂,你們也不用那麽拘束,進了院門就是一家人,我沒那麽多規矩,但要注意,原則性的錯誤不可以犯,我想你們是懂的。”
其實她也是随便說的,她哪知道這個時候的人們都有什麽原則啊。
“老爺放心!我們曉得!”四人齊刷刷的回答。
葉久一口老血沒噴出來,老…老爺?
“得,可別叫老爺,太難聽了。”葉久那一臉的嫌棄生怕別人看不到,但她沒工夫跟他們糾結這個,趕忙招呼了其中一個丫頭。
“微雨,你跟我來。”
她帶着小丫頭跨進房門,恰好玉兒喂完了最後一勺湯藥,葉久便拱手道:“玉兒姑娘,辛苦了!”
“無妨,姐姐下午很是安靜。”玉兒放下藥碗,帶着幾分愉悅。
葉久點頭致謝,又轉身對微雨說:“微雨,我看你性子沉着穩重,你先幫我照看妹妹,可好?”
微雨心下一陣驚慌,哪有主家詢問自己的,連忙回答道:“東家放心,奴婢定當竭力侍候!”
葉久滿意的點點頭,側身将玉兒讓了出來,和其餘三人交代兩句,便與玉兒一同出了門,走時還不忘拎起桌上的油紙包。
此時已是黃昏,家家炊煙起,兩人都很安靜的走着。
“今日多謝玉兒姑娘解圍。”葉久輕笑一聲,率先開口。
“不客氣,倒是葉小哥令我刮目相看,這才不過三日,便能買下一座宅院。”玉兒打趣道。
“玉兒姑娘可說笑了,我可是賣了家傳的首飾才換來銀錢啊。”葉久不好意思的笑笑,氣氛倒是緩和不少。
“不過,姐姐那病症……葉小哥還需多費心才是,畢竟心病難醫。”玉兒擡頭看向了葉久,眼中有些擔憂。
葉久略思後點點頭:“我會盡我所能,不惜一切,也要讓她真正活過來。”
轉眼醫館就已在前方。
“老先生,玉兒姑娘,一點心意,不成敬意,還請笑納。”葉久遞上油紙包,老先生擺擺手,路兒上前接過,用力一聞,頓時瞪大眼,道:“叫花雞!”
葉久沒忍住笑出聲,只得拱拱手:“老先生,玉兒姑娘,小路子,我這就先走了。”
“葉小哥慢走。”
“葉懶蟲你要再來啊!”路兒捧着叫花雞連連招手。
“成,下回就把你那只咯咯炖了!”
“你敢?!趕緊走趕緊走!別再來了!”路兒怒目圓睜,幾個大步追出去,然葉久早就閃沒了影。
百善堂內笑作一團。
而這邊葉久放心不下,回程就快了些,不多時便進了院子。
“微雨,如何?”葉久直奔卧房,看到微雨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輕聲詢問道。
“小姐喝下藥後不久便睡了,到現在還未醒。”微雨起身恭敬地回答。
葉久點點頭,示意微雨坐回去,自己也坐在了床邊。
女人呼吸平穩,看來是睡熟了,只是眉頭緊鎖,怕是夢到些不好的吧。
這時,一個小姑娘走進來,有些膽怯,站着也不開口,就在門邊觀望。
葉久注意到她,招招手,低聲說:“千雲,怎麽了。”
千雲抿了抿嘴,小臉紅撲撲的,同樣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奴婢做了些吃食,您可要用飯……”語氣裏透着害羞和期望。
葉久聞言輕笑着點了點頭。
“奴婢這就給您備上。”說完,小姑娘轉頭輕快地跑走了。
葉久看着她的背影,嗤嗤地笑起來,真是好可愛啊哈哈哈。
微雨歪着頭看了看兀自笑得很猥瑣的新東家,不明就裏,索性又看向了床上的人。
還是這個單純些。
“微雨,今後怕是得你我輪流看顧她,難為你了。”葉久用手肘碰碰一旁的微雨,有些不好意思。
“怎會,這是奴婢的本分。”微雨心裏納悶不已,這樣的會同奴才商量的東家倒是頭一次見。
葉久搖搖頭,說道:“不要自稱奴婢,我說過,進了家門,我們就是一家人。若是不嫌棄,就叫我一聲葉大哥吧。”
鑒于女裝那繁瑣的穿法,葉久還是覺得男子身份更方便一點,索性就這麽錯着吧。
微雨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自己被轉手多次,也沒遇見過這樣的東家,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葉久看的明白,便起身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裝作一臉痛心的說道:“算了,不願也不必強求。”說完還有模有樣的要轉身離去。
“葉大哥!”微雨朝着葉久的背影低聲喊道,眼眶紅紅的。叫了一聲之後,又局促的不知再說什麽。
葉久內心得逞一笑,轉頭揚起一個溫和的笑臉,道:“乖,這才對嘛,微雨妹子。”
那日夕陽,紅光斜射,微雨只記得有那麽一個沐浴着暖陽的公子,深深地映進了自己的心裏。
作者有話要說: 二送人頭失敗,即将開啓互怼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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