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夢魇纏身

二進院落的感覺就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不論是廳堂,還是庫房、傭房皆是具備。

關鍵重點是她以一百八十兩的價格敲下來的,葉久後槽牙都要笑掉了。

要知道,一個普通的二進院落放在平常少說要三百兩,何況葉久的院子不僅不小,還帶一個能看得過去的後花園。

但過了不久,葉久發現了個問題,他們這時候的人吃飯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在正廳裏擺一大桌子吃。像這種小門小戶,多是去外院裏毗鄰廚房的飯堂去吃。

而像葉久這種兩步嫌遠五步喊累的主兒,自是不想的來回跑的。

也難怪路兒叫葉久大懶蟲,這厮大手一揮,讓人直接把桌子搬進了西廳,還美其名曰:合理利用資源。

“都愣着幹啥?坐下吃飯啊!”

葉久自顧自的往嘴裏塞了一只雞腿之後,才發現面前還杵着三個大活人,堪堪把飯咽下,連忙開口:“這麽多我吃不完,坐下坐下,我這沒那麽多規矩。”

三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小夥子上前一步,拱拱手:“東家,您先吃,奴才們一會兒再吃。”

古代用飯時,主家用完飯,仆人們才吃剩下的殘羹剩飯。

葉久翻了個白眼,用筷子點着對面幾個座位,道:“小白,你坐那裏,小黑,你坐他右邊,千雲,來來,你坐這裏,你旁邊給微雨留着,趕緊着,再不吃就涼了!”

說完發現桌上只有自己一雙碗筷,葉久又招呼道:“小黑,再去拿三…四雙碗筷!”

沒錯,兩個大小夥子,讓葉久這厮起了小黑、小白這麽個名。

雖然哥倆确實一個黑些,一個白些,但這麽随性怎麽聽怎麽像養了兩只小動物……

當事人葉某人還覺得賊好聽,還好記,叫的樂不可支。

小黑愣了愣,還是轉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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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小白已将圓凳擺好,兩人在葉久熱切的眼神下都落了座。

葉久滿意的撕咬着雞腿,眼露猥瑣,毫無吃相。

就這樣,如此美味的一頓飯在葉久的心滿意足和另三人的局促忐忑中結束。

酒足飯飽,葉久抹幹淨嘴巴,這才擡頭看向身旁幾人。

“你們仨,以後別叫我東家,也別叫老爺,太難聽了,”葉久一臉嫌棄地掏掏耳朵,轉而用滿是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們,三人身子默契的抖了一抖…

“和微雨一樣,叫我葉大哥吧,還親切些。”

三人面面相觑,眼裏閃過一絲詫異。還是小黑憨厚,不疑有他,起身就抱拳道了一聲:“葉大哥!”

葉久連忙攔住剩下兩個也要起身的人,搖頭示意:

“不用這麽正式,坐着坐着!”

動不動就行禮是怎麽的,你行了禮我還得還,可愁死個人。

葉久摸摸下巴,打量着幾人,思考良久才接着說:“以後呢,小黑負責這院裏的安全,小白你管着日常事務,千雲你幫忙做飯好不好?會很累嗎?”邊說邊偏頭仿佛在努力思索。

“不累不累,您喜歡吃,奴婢就……”千雲小臉微紅,也不擡頭直視便應了下來。

不等她說完,葉久便打斷了她的話,正色道:“千雲啊,你以後不必自稱奴婢,你們也是,不要總是奴才奴才的,聽着怪別扭的。”說完葉久還撇撇嘴,多委屈似的。

“……是。”

葉久這才滿意。

……

是夜。

洗了熱水澡的葉久,換好衣裳就來了正房,看見微雨在床前守着,正打着瞌睡。

床上女人還在熟睡,一動不動,像個瓷娃娃。

其實晌午她也醒來過一陣,不知是藥效上來,還是身子太虛,沒一個時辰便又睡了過去。

其實葉久覺得,她是不願睜眼。

只躲在自己的小世界裏,逃避一切可以碰觸她的東西。

葉久垂眸,微微嘆了口氣,又側目看向了微雨。

這姑娘看顧了一天,估計已經累壞了吧,她忙着悄聲上前,俯身輕聲道了句:“微雨,去休息吧,換我來。”

微雨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看清來人,搖搖頭,又坐直了身子。

“聽話,明天還有一天呢。”葉久壓低着嗓音道,順勢把微雨從凳上拉起來。

微雨抿抿唇,猶豫了一會兒,終是福了個身,輕聲離開。

葉久在床邊坐下,伸手探探女人的鼻息,感受到了有節奏的呼吸,這才安下心來。

本來她想早點來的,然而當她看到小黑小白勤勤懇懇的往她房裏那不知在哪蹦出來的大浴盆裏一桶接着一桶倒水時,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怎麽又忘了這時候沒太陽能沒淋浴呢。

上次在客棧只道是條件不好随便涮一把得了,這回她算是明白了,洗澡都是一個套路。

行,你這沒淋浴也就算了,畢竟原來大學時也在水房洗過頭沖過涼不是,可沒個沐浴液洗發液啥的你讓我怎麽辦,幹涮嗎?

清湯鍋還得蘸麻醬呢好吧。

就在葉久目光呆滞不知所措之時,千雲貼心的遞上了一個紮緊的小布包,看着葉久懵逼的表情,她頗為耐心的解釋了一番用法。

葉久聽得雲裏霧裏,但也大致明白了,這裏面包的是木槿葉,要把汁水揉捏出來,再等水起泡就可以洗發了……

她努力扯動嘴角,僵硬的回了一記微笑。

所以,等葉久折騰完出來的時候,天都黑的透透的了。

夜深人靜,偶有幾聲蟲鳴。葉久靠着床沿,思緒飄遠。

來到這裏不過三日,自己好像有點能融入進來了,盡管磕磕碰碰。

葉久深深佩服自己強大的适應能力。

看着陌生的房子,陌生的氛圍,她卻癡癡地笑了,還好,并不是想象的那麽糟啊,起碼現在有個容身的地方,有朋友,嗯,還有新認識的家人。

側目看見床上的女人睡得挺安穩,葉久打個哈欠,爬上了一旁的塌。

就眯一會兒,葉久如是想着。

……

“你別過來…放開…做...什麽…”

“滾……滾……”

“你放開我……再過來…我死給…你看……”

“疼……好疼……”

葉久被一陣陣低泣和不大不小的喊聲吵醒,等腦中清明,葉久連忙翻身跳下塌,借着微弱的燭光,摸到床邊。

床上的女人緊緊抓着床單,眉頭緊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淌下,嘴裏不時地喊着什麽。

“別過來…別過來…你放開我……啊……”

聲音顫抖,帶着哭腔。

葉久咬咬牙,三下五除二蹬了鞋子爬到了床的裏側,把噩夢中的女人抱在了懷裏。

可能女人把葉久當做了夢裏的惡人,顫抖得更厲害了。沒辦法,葉久只得輕輕地拍着女人的背,又騰出一只手去掰開女人緊攥床單的拳頭。

“乖…都過去了……你是被狗攆了,狗跑了…都跑了…沒人會再傷害你……睡吧…乖……”葉久嘗試着引導女人的夢境,可能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吧,女人身子竟緩和了一些。

葉久舒了一口氣,将女人的雙手窩在自己胸口,防止她亂動。

開玩笑,這要發起瘋打人怎麽整。

她擡手将女人頭上的汗抹掉,猶豫一番才輕輕開口:“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睡吧……呃……”

完了,好像就會唱這一句…

來來回回唱的自己都快吐了,葉久聲音一轉,換了一首: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枯萎,蟲兒飛……”

反正都是兒歌嘛,唱輕點不就成搖籃曲了。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爸爸的爸爸叫什麽,爸爸的爸爸叫爸爸……”

女人忽然抓緊了葉久的胸襟。

“對不起對不起,順嘴了……爸爸的爸爸……”

女人扯得力道更大了。

“好好我換一首……小邋遢,真呀……我換我換!你先撒開我!”

“小燕子,穿花衣……”

“兩只老虎……”

迷迷糊糊不知換了多少首,不知被掐了多少回,只知東方将白,葉久終于撐不住,伴着雞鳴昏睡過去。

果然,雞鳴依舊如此讨厭。

……

于是…晨起。

葉久黑着臉坐在正房的廳堂內的椅子上,而一旁的微雨低着頭不言語。

“微雨,你……”葉久臉色凝重,一本正經的開口:“你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攔着小姐自殺。”

微雨怔愣的擡頭,不明就裏。

“小姐……嗯……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現在逮着機會就尋死,所以你要盯緊了她,明白?”

“……是,微雨定當盡力。”微雨重重點頭,又猶猶豫豫的看向葉久一側腫起的臉頰。

上面還有一個清晰地手印。

葉久感受到微雨□□的目光,掩飾似的輕咳一聲,起身快步離開了大廳。

走前還不忘瞪了一眼內室。

你這沒良心的女人,等你清醒了看我不整死你。葉久在心裏惡狠狠的咒罵着。

要說這巴掌印的由來,就要源于早上微雨進來替換葉久,正納悶屋裏怎麽沒見着她人,就看見這貨竟和昏迷的小姐同...床…共…枕…

微雨呆若叫花雞。

什麽情況這是?我…我…是不是看見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壓制着內心的崩潰,微雨上前推了推葉久的肩膀。

然而當事人葉久正在夢着吃雞腿,被人打斷當然不悅,便伸手一推。

這厮早忘了自己是誰自己在哪兒,所以一轉頭,還沒醒過盹來,就見一雙泛着幽光的眼睛映入眼簾。

“啪!”一聲脆響……

微雨眼觀鼻鼻觀心,我看不見我看不見……

“你打我幹啥!你晚上掐我不算,現在又給我一巴掌,你腦子抽筋了吧!”葉久回過神來,坐起身指着女人的鼻子就罵。

微雨索性閉上了眼,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女人又氣又怒,眸子仿佛能噴出火來。終于開口,說了迄今為止第一句話: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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