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緣起 封安鄉知道的過去

多少年之前的一天，封安鄉還是海盜船船長的時候——當然，那至少是海盜船還在的時候。那時封安鄉朦胧的知道大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是因為一張老相片。

相片是黑白的，人像當然不是那麽清晰。封安鄉在這張相片上只認識三個人昌黎、格特、自己。

昌黎是海盜船上任船長，在一次海難中為了救自己葬身這片大海，自那時起，本該擔任船長的格特繼續撐起了大副的位置，而将船長之位傳給了自己。那時封安鄉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水手，和衆多的其他人一樣每天做着日複一日的工作，也會害怕海難，也會期待荒島上的寶藏。也會想要一個傳奇，也想變成一個神話。

可是海盜船已經運轉了幾千年了，又有幾人成為神話呢？

那時封安鄉最喜歡的英雄是這片大海上唯一的傳奇——朗熠威。

“朗熠威是有神力的天選之子！”還是少年的他一臉驕傲的向大副格特說道。

“對，他是天選之子，可是他沒有神力。”大副格特迷惘的看向大海。

“不可能的。三叉戟是怎麽獲得的？他一定是有神力的，行了，不用說了。”封安鄉看着他，卻并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

“怎麽獲得的？”格特重複了一遍，“給你講一個我曾經講給過昌黎的故事。”

“那時是天地的初始時刻，天與地沒有明确的界限……甚至那時太陽還沒有撒在這個古老的星球上。天地之間還沒有人類，有的只是無休止的混沌。又不知過了幾萬年，亦或是幾億年，漸漸有了一種生物，它們如鬼魅一般……只有一個黑色的影子，潛跡在地表上。他們生性殘暴，彼此之間沒有人類那種依靠的情感，有的只是殺戮和毀滅，又過了多少千年，天柱崩塌，天和地真正的分開了。洪水如天譴一般席卷過這片大地上所有物種，還有屍體。

掙紮過絕望過，可是沒有改變過什麽。他們随着洪水卷入地下，卷入無盡的深淵之中。囚禁不等于消滅。在深淵之中一次又一次打破着來自天神的詛咒，可是在更深更深的海底有顆冥珠鎮壓着一切，所以它們注定是不可能成功的。又不知幾萬年過去了，冥珠漸漸有了神識——可能就是那時有的人類。她羨慕那些渺小又可愛的生物，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于是她幻化成女人，第一次出現在這片大海上。

大海裏突然失去了冥珠的鎮壓，它們迫不及待地從深海沖了上來，頓時間天空失去光色，黑壓壓的一片吞噬着這片大地。明珠意識到自己不能離開，于是用倒坍的天注制成一柄三叉戟，将所有的他們趕回深淵——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們有了一個被人類稱呼的卑賤的名字‘魔物’，可是它們也有自己的名字叫‘酆族’。它們很不甘心，可以沒有辦法同冥珠作對，于是一時之間竟想出聯手對抗冥珠……當然這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在之後的幾百年裏一直有魔物鬧事，也一直都是由冥珠鎮壓住的。後來冥珠在深淵有了政權，稱之為‘冥羅殿’，并從酆族中選出有能力的輔佐政權。最後确立了兩位殿羅——‘冥之玄武’、‘幽之剎羅’。還有兩位使臣‘暗夜使’、‘永夜使’。”

故事講到這裏，格特停頓了一下。

封安鄉迫不及待地問道：“那回來呢？後來冥珠，還有什麽冥羅殿怎麽樣了？”

“後來……就在幾天前，永夜使死在了你的面前。”格特将眼神從大海上轉移到封安鄉身上，平靜地看着他。

“我面前？難道是……”

“沒錯，就是昌黎。逝者已逝。”

封安鄉吓的一個踉跄，差點跌倒在地上。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那你是誰？”

“一個無魂無魄之人罷了。”

語罷，轉身。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回到了屬于自己的房間……

封安鄉多少年以後還是會憶起那一天，憶起那個故事的全部。即使他深刻地知道這個故事格特并沒有講完。

他沒有打算将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包括小熠、程真。但是他現在動搖了，因為程真可能已經知道了格特的一些秘密。

現在封安鄉站在紐約的家裏——更準确的說是在自己書房的“密室”裏。

這個所謂的“密室”更像是一個通天書架。四壁擺滿各種各樣的書籍，圍繞着中間一個很龐大的書桌，書桌上布滿了很多手稿，都密密麻麻記載了各種事情，各種人類不知道的事情——或者只是當年還在船上發生過的事情而已。

他看着這裏，逐漸産生了一種焦慮感。他從一堆的手稿下面找到了一張古老的地圖，在無數個打過叉的地方的又打了一個叉，然後坐在了桌子面前看着這張地圖不知道在想什麽。

“深淵到底在哪？”封安鄉盯着這張地圖，一直在重複着這一句話。

就在此時，手機響了。

來電是未知號碼。

“喂？你好，哪位？”封安鄉習慣的問。

“老船長，許久不見了。我姓海，大海的海……地址發給你了，來見我，我會告訴你深淵所有的秘密……”

叮鈴鈴——叮鈴鈴——

一串清脆的門鈴聲打斷了程真正在做的美夢。陽光暖暖的灑在她的臉上，已經回家三天了，第一次睡得這麽好還被打斷了。這三天以來，給丁泠安排好了工作定居下來，又把大副格特安頓在了身邊。目前可以真正相信的只有格特了，理論上他是最不該相信的人，因為他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可是程真卻認為他是應當相信的，因為自己與他有一定的聯系，他承諾是不會傷害自己。

“來了！”程真惱火的一把抓過衣服來就套上往樓下跑去。

“真真姐，你見到我爹沒有？”小熠匆忙的問着，“手機也打不通的。”

“他不在我這……手機打不通？”程真意識到形勢的嚴峻。

“對，顯示不在服務區。大副呢？”小熠這才意識到他也不在。

“不知道啊！我打電話問問他。”程真立即回去找手機，不過并沒有找到，“你先進來吧！”

就在小熠正準備進來并關上門的時候，大副提着飯回來了。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小熠幫我拿一下手機，就在上衣的口袋裏。”大副招呼着小熠。

電話顯示正好是消失的封安鄉。

小熠一愣，接了起來。

“喂，格特，我最近有事，幫我照顧下小熠，謝謝了！”

“爹，你在忙什麽？”小熠趕緊問道。

可惜電話那頭的封安鄉并沒有回答，已經挂斷了。好在大副的手機有自動錄音的功能，已經錄下了剛剛整個過程。

接完電話，小熠從程真邊上走過，坐在了她的對面、大副的邊上。

他們三個人相視無言，都覺得剛剛的這通電話不正常，又說不出為什麽。程真最先發現了原因——封安鄉一向做事嚴謹、計劃周密，又怎麽會因為臨時有事情離開呢？即使是離開為什麽會不辭而別，連小熠都不知道呢？

程真說出了她的疑慮，小熠和大副也沒有辦法解釋。自從從海上歸來以後，封安鄉從來沒有計劃過下一步做什麽，怎麽會突然就臨時離開了？剛剛說讓大副照顧小熠時的語氣更像是在……

囑托遺願！

當大副說出來的時候自己都吓了一跳。小熠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一遍遍強調着“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第一遍是對大副說的，大副并沒有什麽反應。

“不可能！”第二遍是對程真說的，語氣已經接近崩潰的臨界，可是程真也沒有辦法，安慰的說了句“對，沒事的。”

之後的第三遍、第四遍他更像是對自己說的，說給自己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說給那個由爹親手締造的溫暖的花園、說給那個由爹親手締造的幸福的蜜鄉、說給那個由爹親手締造的只屬于小熠的伊甸園……

從小熠有記憶開始就是由父親帶大的，他從來沒有見過母親。每一次他問起父親娘在哪，為什麽不回來的時候，父親都會對他說，娘在天堂看着你，看着你成長啊！娘，你看見爹了嗎？他現在在哪？

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從心底發出，只一霎那又返回到心底。

小熠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說不準，也不敢說。

他利用電腦調取了封安鄉手機所在的位置，對方的手機出現在了一個詭異的地方——

大西洋，那片大海！

那片就在幾天前死裏逃生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