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報複

若水打來電話。辛思也是昨晚在微信上才聯系上她的。

“你快到了嗎？”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沒事，我也還沒到。你的聲音有點奇怪，怎麽，生病了嗎？”若水關切地問。

“可能吧。”辛思若無其事地回答。

“看來你病得不輕。”若水聽出了端倪。

“見面暢聊吧。”

“好。拜拜。”

“拜拜。”

辛思确實生病了。當她拿着剪刀砸自己的手腕時，她竟然一點疼痛感都沒有。

盡管陳默并不在意自己，但她仍舊相信他，一心一意。既然活在當下，就應斷了所有的過去。或者至少不應該保留任何實質性的東西，比如照片，比如電話。任何以形式存在的東西都不應該出現在現有的生活空間裏，畢竟陳默現在是和她在一起。她的執念就像舉起的鋤頭，一刨到底。不管這種執念對錯與否。

她或許有愛情潔癖症。她容不得愛情和婚姻的瑕疵。她自己是這樣的，也希望陳默和她一樣。她也對此深信不疑。

很多我們深信不疑的東西，到最後才會發現，原來一切都不存在。而這個發現的過程，總是太過于漫長。

否則，她不應該到昨晚才發現事實并非如此。原來這十年來，他們一直都在偷偷保持通話中。

幻想陳默對那女人溫柔的話語總是在她腦裏反複不斷，像巨石堵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過于漫長的執着突然遭受真相攻擊所聚斂被反噬的殺傷力是無法比拟不可磨滅的痛苦。她的執念随同靈魂随同□□一起土崩瓦解，早已支離破碎。她的确無法忍受這種痛苦。任誰都無法忍受。

“辛思…”聽到遠處有人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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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的陽光刺痛她的眼。她看不清那人的臉。當那女子走進的時候，辛思才認出那是若水。她們已經好久沒有見面沒有聯絡了。但她似乎比想象中更漂亮了。

昨晚她打開微信時收到一堆留言。其中一個就是若水的。問她最近怎麽樣，消息還是半年前。若水曾是她的閨蜜。但自從結婚後，她們就愈來愈少聯系了，彼此都在為各自的生活忙碌着。

辛思點開她的頭像，發了條信息，“明天能約嗎？”

沒想到收到若水的立馬回複。

“現在要去哪？”

“酒吧。”

若水帶着辛思去了一家頗有特色的酒吧。盡管相隔多年，但她們之間的默契似乎仍在，都喜歡角落那個不顯眼的位置。

音樂。酒精。侵蝕。麻醉。孤獨。寂寞。

舞池裏形色男女瘋狂扭動肢體，腚部仿佛是最耀眼有力彰顯性感的證據。輕佻的語言，彼此挑逗，眼神交流，兩種火花産生的電流彼此碰撞，就差沒有直白一句：走，我們上 床吧。

若水一身白底墨綠碎花連衣裙，既不失時尚風範，又複古有氣質，外加貨真價實的帶閃首飾相呼應，優雅大方，堪稱美麗的小姐姐。

“不錯，神采奕奕。看得出你過得很滋潤。”辛思笑笑，将第四杯Vodka倒入口中。

周遭一如既往的迷離，宛若魍魉魑魅。倒入口中的液體，一路順滑，慢慢沉下去，一直沉到底。

“你還好吧？”若水敏銳的眼神看得出辛思似乎不是很如意。

“你說呢？”辛思瞅了她一眼，有點恍惚。迷離眼神中的迷茫，無方寸地鋪向很遠。

“辛思，不是我說你，難道你就沒好好照過鏡子看看自己嗎？我剛才差點認不出你來了。一個男人選擇一個女人，絕對不是因為她內在有多美，而是因為這個女人的外在形象能帶給他美好的視覺體驗。事業是男人的姿色，姿色是女人的事業。”

好朋友的作用在于，即使多年不聯系，不見面，但一見面依舊直來直去，從不給面子。

“你說得很對，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我很久沒有好好照鏡子了。除了今早。我知道，和你比起來，我這身打扮顯得土氣，可這已經是我最好的了。”辛思苦笑一番，只是繼續喝酒。

“男人都是禁不住誘惑的。你能設想一個美麗妖嬈的女人自願投懷送抱，男人會抵擋住誘惑？會拒絕？那是永遠都不可能的事。就像你永遠都不會親眼看見鬼一樣。你永遠都要清醒的認識這一點。女人啊，你要像經營婚姻一樣經營自己的容顏!美麗是愛情的保鮮劑，婚姻的防盜鎖，事業的敲門磚。不保養的女人是沒有前途和未來的。陳默有多少錢你知道嗎？你不替他花，他早晚給別人花了去。灰姑娘之所以吸引王子，還不都是因為她有水晶鞋和公主裙。如果沒有這些，她還不一樣是個灰姑娘。”

“直到今天，我都承認你說的是對的。也許這些事，已經發生了。”

“啊？你們？”若水将舉起的酒杯停在半空，瞪大眼睛看着辛思。

“對。我們結束了。他和他的初戀女友一直以來都有聯系。他每年節日這天都給她寄明信片，生日時在她附近的店鋪訂蛋糕和鮮花，然後讓店員送上門。他将她的生日和地址存在他的手機備忘錄裏。他總是想方設法讓她開心。他還帶她去旅行。甚至他出差回來撞見她和別的男人滾床單的時候都沒舍得動手打她。他和她分手只不過因為她是丁克，而他不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早已成為人婦，但他仍然對她念念不忘。可怕的是，那個女人竟然有我們家的鑰匙，你知道嗎？知道嗎？他今天的同學聚會，看到她再合适不過了。他們今天是打算要對我攤牌的。他們的微信對話裏□□裸這樣說的，我看見了。都看見了。只不過這些在十年之後我才知道，是不是太遲了？哈哈…”辛思放聲大笑，引來周圍不少異樣的眼光。但她也顧不上這些了。

“看不出，陳默這小子表面像個紳士，內地裏就是一人渣。前些時候才發現我樓下絕味那小夥原來脾氣也挺大的。那天剛好想吃雞爪就進店去了。我給他掃二維碼，剛好他手機沒電，就借了店裏另外一個女的。結果那女的手機也關機。他将手機狠狠摔在桌子上，沖着那女的發火。我當時是吓了一跳。看似傻裏傻氣的小夥還有這等脾氣，愣是沒看出來。人哪，的确不能只看表面。當初你就不應該那麽快跟他結婚。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

辛思苦笑，沒有作聲。她看到不遠處一對摟在一起的男女，一個約摸35歲的女人和一個大抵23左右的年輕男子。男子輕摟女人不算細的腰，整個身形帶着曲線的不完美情緒，女人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裏，一副嬌柔的模樣。遠處看去，最完美戀人身高差。

“你猜他們什麽關系？”辛思朝前努努嘴。

若水順着方向望去。

“你說那女人和小年輕？”

辛思點頭。

“包養小白臉倒看着不像，這種女人通常有高挺鼻梁性感嘴唇非富即貴。我看不是長期炮友就是準備一夜情。”

“沒準人家是情侶。一個離了婚的女人找了一個小年輕。男人的品味千奇百怪，不一定都喜歡比自己嫩的。”

“這麽說，你也準備朝着這路出發了？”若水挑挑眉，表情有些賊。

“呵，你這麽風韻猶存，也可以好好考慮考慮。”辛思擠了擠眼，玩味地說，“來，幹了。”

“你喝多了。”

她的眼前開始星光跳躍。若水想拿走她的杯子，她緊抓不放，愣是整個人趴在桌子上搶了過來，因着反作用力，一個趔趄，身體後翻，“啪”一聲，杯子掉落地面摔碎了。

“辛思，你還好嗎？”若水把手伸進她的胳肢窩想拉起來，“服務員——”

辛思的耳朵變得異常靈敏，像兔子一般豎起來，即便在夜夜笙歌紙醉金迷的世界裏，她依舊聽到了。她認得他的腳步聲。她願意相信那是他的腳步，一步步朝她靠近。

終于近了。終于到她跟前。她見他彎下身。

酒紅襯衫，修身西褲，程亮皮鞋。

“陳默——，你來啦？你今天怎麽這身打扮？不過你怎麽穿都很帥。呵呵。”辛思抓着服務員的胳膊不放。

“不好意思，她有點神志不清了。辛思，你快放手。”若水想把她的手掙脫出來。

一旁的衛生阿姨很快就把地板的玻璃渣滓清走了。

“沒事。讓我來吧。”服務員示意若水讓開些，然後輕柔地對辛思說，”我先扶你站起，好嗎？”

“好。你說什麽我都聽。”辛思一陣傻笑，一手勾住服務員脖頸，像透明膠一樣粘在他身上。

身子起到一半又落回地面。重複兩次。第三次終于站起來了。

“陳默，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沉呀？”辛思的手依舊纏在他的脖頸上，“讓你扶我站起……費了……這麽大力氣。”

服務員把辛思安置到座椅後，很快把她的手從自己脖頸上褪去，以标準站姿退到一旁，禮貌得問，“請問你有傷到哪了嗎？”

他意識到對方身體想方設法貼合自己帶來的極度別扭，也不好說什麽，只是繼續保持對所有來賓皆是關心一片的一貫态度，“如果有的話，我可以拿些藥品紗布先讓您簡單處理下。”

“哦，陳默，你今天看起來不一樣呢……對我的服務……這麽到位呢！”辛思打了個輕嗝，“我看看呀，”她醉酒深沉，随意往自個身上看了幾眼，“□□倒是沒有，也不痛。不痛的話，那很慶幸就是沒有了……”

“那我先不打擾了，二位繼續慢用，祝您們愉快。”服務員轉身欲離開。

“不過……”她敏捷得拽住服務員的衣袖，他回頭見她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胸口，“這……這裏……倒是痛得很。陳默，我這裏……好痛。”

說罷，又起身勾住服務員的脖頸。

“不好意思，這位女士，您可能喝得有些多了……”服務員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得閃閃躲躲，但依舊盡量保持最大距離扶住辛思，“我可以給您倒杯茶……”

若水看出服務小哥的尴尬處境，連忙一把将辛思拽回她的位置上，回頭對着服務小哥“對不起”的連連道歉。

服務小哥尴尬地微微彎身點頭，以作禮貌回應。

“謝謝。您稍等，醒酒茶馬上為您送來。”說罷，腳步匆忙得離開了。

待他走遠後，辛思突然整了整自己的着裝，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朝一旁的若水眨巴了下眼。

“哦——原來你——”若水睜大雙眼，食指對向辛思。

辛思把食指放在嘴巴前，做出“噓”的姿勢。

若水見狀，連忙用手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