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前日種下的薔薇木苗,枝丫上有三個花苞,今日花苞綻放,開在書房的窗下,孤單的沐浴陽光。
顧澹在書房裏工作,面對着電腦屏幕,神情專注,除去右手時不時在繪板上移動外,他的姿勢基本保持不動。
他工作時很投入,全神貫注,以致沒留意黃花魚跳上他的工作臺,撞倒了筆筒,數支畫筆滾落在桌上,有一支滾至桌角,險些掉地。
闖禍的黃花魚機智地躍下桌,溜出房門,聽得到它“喵喵”聲,似乎已經在庭院裏。
顧澹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杯中的熱飲已經變成冷飲,他站起身,伸伸腰,拿着杯子往廚房走去。
倒掉已冷的飲料,重新沖上一杯熱飲。
他很快回到書房,倚靠工作臺,他喝着水,掃視書房牆面上繁複到令人不适的裝飾。
武昕森手中有三支裝修隊,但都在趕工期,不只裝修隊忙,身為老板的武昕森也很忙。
午時,顧澹正在吃飯,他接到武昕森的電話,電話背景音嘈雜,聽着他人像似在工地,武昕森問他:“你下午在家吧?”
“在家。”
然後就聽到武昕森在和誰對話,讓對方下午去某某戶主家,聽他報的地址,正是顧澹家的位置。
“昕森,昕森。”顧澹喚人。
“你在工地嗎?”顧澹聽到鋸子鋸動的聲音,鋸的還是金屬之類的物品,聲音尖銳刺耳。
武昕森的說話聲傳來,他顯然沒聽清顧澹問他的話,只是說:“你把書房裏的物品收拾下,他們下午過去拆牆。”
“我知道,你吃飯了嗎?”光是聽聲,顧澹就能想象到塵土飛揚,場面亂糟糟的工地,他不會忙到連午飯也顧不上吃吧?
兩人交談時,一直有別的電話打入,呼叫等待的提醒聲不斷,武昕森匆匆挂掉電話,通話中斷前,他說:“一會去吃,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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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忙到連飯都吃不上,還惦記着派兩名員工過來他家拆牆,好給書房做改裝。
吃完飯後,顧澹便卷起袖子,進入書房,一股腦地将書房裏的物品搬運出來,他像只螞蟻般勤勞,來回無數趟。
花費不少時間,将書房裏中小件的物品搬完,大件的物品如書櫃、工作臺等物,一個人搬動它們實在勉強。
剛把那張笨重的工作臺推到角落裏,顧澹就聽到門鈴聲,他去開門,果然是武昕森派來的兩名員工。
兩名員工都帶着工具,身上風塵仆仆,顧澹問他們吃過飯了嗎?兩人說吃過了。
把兩人帶進書房,顧澹跟他們說明拆除的要求,其中一位老員工在待拆的牆體前做仔細查看,另一位年輕點的員工說書房裏的東西都得搬走,拆牆時怕砸毀物品。
顧澹又開始搬運,兩名員工幫忙,顧澹搬得滿頭大汗,不停擦汗水。書房裏的物品全部清空,兩名員工才開始動工,他們拆牆的方式很專業,眨眼功夫,就拆下一大片,動靜還不大。
遠遠站着看員工勞作,像似想起什麽,顧澹轉身離去,很快又返回書房,他拿來兩瓶飲料,想遞給員工喝。
“別過來,你站遠點。”
老員工忙呵斥,顧澹把飲料放在一旁,立即退遠。
書房裏塵土飛揚,兩名員工身上都是灰,頭發眉毛一起花白,看到他們的模樣,顧澹仿佛看到武昕森在裝修隊裏,幹着木工活的昔日時光。
離開書房,走到庭院裏,顧澹給武昕森打電話,電話占線,也不知道他午飯吃了沒有。
仰頭望着不那麽藍的一片天,聽着書房裏的拆牆聲,顧澹正在走神,電話鈴聲響動,接起一聽,聽到武昕森問:“員工到了嗎?”
顧澹立即回道:“到了,正在拆牆。”
“武昕森。”
“嗯?”
“你晚上想吃點什麽?”
“我很晚才會回家,你自己吃,不用等我。”
挂掉電話,顧澹心裏有些空空蕩蕩,不禁想念幾天前,兩人形影不離,天天在家躺吃的幸福時光。
傍晚,顧澹還是提着一大袋菜,上武昕森家,武昕森不在,家裏沒人。
這幾日武昕森顯然沒空收拾房子,他換下的髒衣服放在衣簍裏,沒洗;冰箱裏,蔫掉的青菜忘記扔了;床上的被子未折,一根領帶放在枕邊,一件外套擱在椅子上。
顧澹一樣樣收拾,幫洗衣服,扔垃圾,整理衣櫃裏稍顯淩亂的衣物。
武昕森即便忙碌,他的家也還是整潔的,也只有顧澹這種融入他生活的人,才能從細微處發現他的異常。
天很快黑了,顧澹在廚房裏做飯,在餐桌前等武昕森回來,當然他沒回來,顧澹也沒等他多久,自行填飽肚子。
到深夜,差不多十二點的時候,顧澹躺在沙發上險些睡着,恍惚中聽到開門聲,睜眼一看,武昕森開門進屋。
看到顧澹在他家裏,武昕森有點意外,畢竟他說過他有事,很晚才會回來。
“等多久了?”
“六七個小時吧,等得都快睡着了。”
顧澹打個哈欠,懶懶爬起身,他張臂要抱武昕森,武昕森伸手一擋。顧澹定神一看,武昕森的襯衣領口上有片酒漬,未幹,能聞到酒味。
“賣廚衛的老潘醉了,酒灑到我身上。”武昕森就是沒說,顧澹也知道他去喝酒,做生意有些應酬免不了。
跟着武昕森進房,看他脫去衣服,到浴室裏洗澡,顧澹自去拉衣櫃,從裏邊拿出一件武昕森的睡袍
浴室傳出水聲,門未關,顧澹大聲問:“你一直都這麽忙嗎?”
“年初這段時間會比較忙。”水聲嘩啦啦響,即便浴室房門沒關,武昕森說話聽得也不大清晰。
随着水聲越來越響,兩人沒再交談。
顧澹往床上一躺,他拿來塊枕頭抱住,等待武昕森洗澡出來。
把一身疲憊和酒氣洗去,吹幹頭發,武昕森圍着條浴巾從浴室出來,他當着顧澹面把浴巾一扯,換上睡袍。
顧澹正大光明地打量對方身材,直到武昕森往床上一躺,把他大力攬入懷中,兩人親密交流,再無暇顧及他事。
第二天的清早,顧澹醒來,枕邊的武昕森還在睡,顧澹怕吵醒他,悄咪咪爬起,坐在床邊穿衣。
他穿好衣服,剛要站起,腰身突然被只粗實的手臂摟住,接着就聽到武昕森的聲音:“才幾點?”
“做早餐呀。”顧澹回頭看身邊人,想不明白自己動作那麽輕,他怎麽醒了。
不料武昕森不僅沒放手,還憑着手勁将顧澹向後拉,毫無防備的顧澹跌落在他懷裏,氣得顧澹肘他。
就身手而言,顧澹完全落下風,沒肘到人,反而被對方囚在雙臂中,武昕森抱着他閉目,低語:“還早。”
兩人一番溫存,等顧澹再次爬起身,清早已經過去,枕邊的人已不在。
越睡越乏的顧澹,扣好睡衣扣子,打着哈欠,從武昕森的寝室走出,剛朝門外邁出一只腳,擡頭就和一位冒冒失失闖入的年輕男子打了個照面。
不說顧澹呆住了,不速之客顯然比他還吃驚。
孫光洪都口吃了,吃吃道:“你……我……”他實在太過震驚,好一會兒才說出:“我師父在嗎?”
“你是光洪吧?”顧澹也覺得很神奇,他幾乎一眼就認出他來,他長得不是很像阿犢,可就是有種熟悉的感覺。
武昕森跟顧澹說過,他在現代也收了個徒弟,也姓孫,叫孫光洪,也是桃溪鄉人,很可能還是阿犢的後代。
“是是。”孫光洪持續口吃。
也難怪他一副驚呆了的表情,他和師父認識了整整三年,三年啊,他師父一個女朋友也沒有,身邊從不見有關系親密的人。不是沒人看上師父,只是他都拒了。
此時的孫光洪,打量眼前的顧澹,在震驚之餘,又有種悟了的感覺。
顧澹大大方方朝廚房走去,邊走邊喊:“昕森,你徒弟找你。”
廚房有水聲,還有抽油煙機的聲音,武昕森正在做早餐。
解下圍裙,擦了擦手,武昕森走出廚房,把呆若木雞的徒弟拎到一旁去,問他有什麽事。
孫光洪找武昕森确實有事,他裝修隊裏有兩名工人還沒從老家返回,眼下嚴重缺人手,他想讓武昕森再給他撥點人。
一早,孫光洪打師父電話沒打通,于是直奔師父家來。
每年年初,裝修隊用工短缺是普遍現象,不過武昕森早有準備,他道:“小戴那邊新招來兩名工人,你去跟他讨一個。”
這個結果孫光洪還算滿意,他道:“師父,我走啦。”
武昕森将他送出門,孫光洪把着門框,瞅見顧澹進寝室了,他調侃:“師父有眼光,長得不錯啊。”
頭上挨着一掌,孫光洪摸了下頭,嘿嘿笑着離去。
孫光洪不确定這個住在師父家裏的年輕男子,是否和他師父睡在一起,不過确實出現得很突然,以前,他師父從不留人住他家裏。
隔日,孫光洪在公司撞見顧澹,還以為他是武昕森的朋友,來公司逛逛,然而,随後他看見公司的員工拿出一份裝潢合同給顧澹,顧澹拿筆簽了。
孫光洪的腦子開始如一匹脫羁的野馬,做了許多奇怪的聯想。
顧澹簽下合同,很快就離開,有兩名員工見他出門,立即伸長脖子往門口望去,對着顧澹背影竊竊私語。
除去這位客戶長得确實好看外,更主要的是,他這麽年輕,就有棟瓊琚園的別墅。
孫光洪從員工手中搶過合同看,看到戶主地址,驚道:“這是個富二代啊。”
他師父,終于是犧牲了色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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