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電話

我想死,真的。

尤其是從我的前男友口中聽到‘你看上去似乎過得不太好’這句話。

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想要在我的前男友的面前左擁右抱更帥的男人,然後領導我的家族産業成為全球知名的大企業,讓他知道我沒有他只會過得更加順遂快樂。

但別說是左擁右抱了,我的家人現在背着幾百萬欠款,我的工作也還沒有着落。

和他相比,現在的我簡直就是社會的敗類、人類的殘渣,似乎連多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都是錯的。

不過,就算我們彼此心知肚明,‘我過得不太好’是事實,但我還是嘴硬道,“沒有啊,和你分手之後,我過得可好了,你可不能以貌取人。”

然後,我朝他露出了一個完美的假笑。

開玩笑,我死都不會在前男友面前承認我過得不好的。

“是嗎?”

他那雙好看的碧綠眼眸深深沉沉的,甚至看得我有些發毛。

“——過得好為什麽要找糖爹呢?”

……啊?!

我唰得一下站起身,臉漲得通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才沒有找糖爹,我只是……只是……”

等等!

“——啊!”

我突然反應過來,想到我曾經在NoFa上搜過這個問題,聯想到他是那家公司的CEO,我生氣地用食指指着他挺拔的鼻子,“你這是侵犯用戶隐私!”

“……”

諾亞沒有回答,只是用那張完全褪去了青澀的英俊臉龐,朝着我露出了一個同樣虛假的微笑。

“我得走了,那個幸-運-兒還等着我,她借的是你的學生證吧,那可能要麻煩你多等一會兒了。”

他重讀了幸運兒這個詞,但比起以前的刻薄來說依舊平靜得陌生。

随即,諾亞站起身,恰在此時,會議廳中的聽衆魚貫而出,注意到不知何時跑到這裏的諾亞,紛紛朝他所在的方向投來好奇和驚訝的目光。

“對了,我的號碼沒有變過,要是遇到困難了,你完全可以打給我。”

“容熠,我等着你的電話。”

“……學姐?”

“學姐……學姐!”

我擡起頭,就見到陸黎滿臉歡喜地朝我笑,“抱歉學姐,讓你等了這麽久。”

“剛剛我學長抽中我進行會下交流了,假期還能去他的公司實習,他還說等我畢業了歡迎我留下來,我真的太高興了!”

心緒不寧的我這才回過神來,看着她掩飾不住的燦爛笑意,不知為何心裏竟感到一絲微妙的煩躁,只是勉強道,“那真是太好了。”

陸黎之前就說好了要請我吃飯,我推辭不掉,只能心不在焉地聽從她的安排。

聽着陸黎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我幾乎都插不上什麽話,不過我本就沒有心情說話,她似乎也沒有看出來我不對勁。

好不容易才終于等到了聚餐的結束,與依舊興奮的陸黎分別後,獨自走在回家路上的我越想越氣,狠狠地踹了一腳路邊的垃圾桶,垃圾桶被我踹倒在地。

“哐當——”一聲巨響,看着周圍路人譴責的目光,我在垃圾桶邊上傻站了好久,最後還是忍着臭味,艱難地把垃圾桶又扶了起來。

“Shit!”

是的,前男友突然以一個億萬富翁的上流人士形象出現在我的面前,還見到了我落魄的模樣,裝模作樣地對我表達關切……我是真的很想打人!

太可笑了!

都過去三年了,他究竟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和我這麽說?

雖然和之前相比他的話語溫和了不少,但身份的變化放大了這種疏離和陌生,諾亞·沃爾維茲從骨子裏依舊帶着那股居高臨下的驕傲,那種軟刀子割肉的痛反而比以前更深刻。

他既然知道我在NoFa上搜索了什麽,那麽一定知道我現在急需工作。

可是,他寧願許諾一個不熟悉的大一新生工作,也不願意給我哪怕一點點善意……他這是有多恨我?

——不過,或許真的是我活該,畢竟現在想想,我那個時候确實挺過分的。

波士頓的冬天很冷,和上海不一樣,極端情況下甚至能下五個月的雪。

印象最深刻的是,分手之後沒多久的某個大雪天,他僅僅只在他的白色襯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薄外套,在我的宿舍門口像一條被遺棄的小狗一樣瑟瑟發抖地等着我。

他的眼眶凍得發紅,卻并沒有說什麽挽留我的話,而是憤怒又冷靜地告誡我,追我的橄榄球隊長凱爾其實是那種患有“黃熱病”的白男,對亞裔女性有特殊的癖好,僅把她們當做是男性魅力的戰利品而已。

我則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反而陰陽怪氣地朝嘲諷他,“你這是嫉妒人家受歡迎吧。”

諾亞一向很讨厭那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運動男孩,因為他覺得他們的行為舉止自非常粗暴,但偏偏……他們還非常非常地受歡迎,幾乎沒有女孩不喜歡他們。

在聽到我的話之後,他蒼白的薄唇緊抿,卷縮的單薄肩膀垮了下來,只是用一種非常悲傷的目光盯着我。

他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挂着幾粒晶瑩的雪花,遮住了那雙晶瑩剔透的眼睛,沉默地在這場仿佛望不見盡頭的大雪中轉身離開。

我并沒想到當時的他一語成谶。

是的,諾亞·沃爾維茲總是正确的,他絕對是個懷才不遇的天才,但我真的受夠了,即便他說的是真的,我也會熟視無睹。

他指責別人有問題,那他自己呢?

諾亞是不是也是因為“黃熱病”所以才會在第一見面之後就問我要電話號碼,在我們分手之後,又對同為亞裔女性的陸黎表達好感?

不過我才不在乎。

經歷了我爸的事情之後,我早就清楚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尤其是有了錢的男人更甚,現在的他也是個有錢人了,顯然已經在“壞男人”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所以我絕對不會像容秀娴一樣上當,只有錢不會背叛我,我只需要搞錢就好了。

想到這裏,我立刻覺得其實我根本沒有必要那麽生氣,他現在在我眼裏就是一個移動的金庫,人應該對金庫高興。

既然他讓我有困難找他,那我何必裝模作樣。

回到我狹小的出租屋之後,我立刻拿出了我的諾基亞,翻出了那個被我拉黑的號碼,用力地按下了撥通鍵。

“嘟嘟嘟——”

我靠在窗邊,手指不自覺地緊緊按在窗戶邊緣,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預設,但真的撥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我的指節泛白,大腦一片混亂。

“……喂。”

“這裏是諾亞。”

電話被接通,熟悉的呼吸聲響起,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過了好久,才用讓我陌生的沙啞嗓音開口道,“我是容熠。”

“我知道。”

諾亞回的很快,就好像他知道我一定會打這個電話一樣。

這便讓我感到更加煩躁甚至不爽,我故作冷靜地清了清嗓子,“咳咳,諾亞·沃爾維茲,我得提醒你,鑒于你侵犯了我的隐私,所以你得賠償我。”

“什麽?”

電話那頭的他語氣像雲朵一樣輕柔,和三年前相比完全不一樣,那時候的他像一塊硬邦邦的臭石頭,只有聽到我的贊美才會隐隐流露幾分尚未完全掩飾的愉悅。

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笑了起來,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城。

是的,我怎麽可能如他所願,低聲下氣地乞求他的幫助?

“我的個人信息應該被網站保密,但你卻知道我搜索的內容,所以,你侵犯了我的隐私,我記得在這裏這是違法的!”

“你應該賠償我,這樣我就不舉報你了。”

我當然不會去舉報他,但我現在是個無情的掘金女孩,只有金錢才能讓貪婪的我滿意。

“……”

電話那頭的諾亞沉默了片刻,過了良久他才從嗓間傾瀉出細碎的沙啞聲音,“那麽,我該怎麽做呢?”

“教教我……容熠。”

隔着電話,我卻隐約看見了諾亞相抵的唇舌,與分手時挽留我的諾亞相重疊,認真地喊着我的名字,就好像真的想要從我這裏獲得某種答案一樣。

“我……”

我原本想要訛他個幾十萬美元,然後帶着這筆錢回國還債,但要開口的時候,我的喉嚨不知怎麽地突然有了點毛病,發不出聲了。

……不會吧,我不會突然該死的良心發現,對他感到愧疚了吧!?

“——我可以提供給你一個工作,并幫你解決簽證的問題。”

可就在我猶豫的關口,諾亞卻先發制人,我懊惱地閉上眼睛,錯過這個時機之後,訛錢的話卻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畢竟,去他那裏工作也不錯,據說科技公司的工資比美國平均工資高多了,如果我每個月能攢下兩三千美元,那我大概僅需要十幾年就能還清債務了。

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我竟然用“僅”來形容長達十幾年的時間。

于是,我惡狠狠地說,“請你不要表現得像施舍一樣,好嗎?你的公司馬上就要上市了對吧,我只是需要一個工作崗位,就不舉報你盜取用戶信息的犯罪行為,對你來說,你甚至都沒有付出額外的代價。”

“我當然付出了額外的代價,我得支付你的工資。”

“哈?難道我去你們公司是不需要勞動了嗎?諾亞·沃爾維茲,你資/本/家的面目這麽快就暴露啦?”

“……”

對方沉默,我卻暗暗松了一口氣,因為我知道他這是默認答應我了。

想到這裏,我決定立即挂斷電話,以免他後悔,亦或者是惹出其他不必要的尴尬。

但我剛要開口和對方告別,他的聲音卻再度響起,聲音裏竟然夾雜着難以抑制地愉悅笑意,就好像剛剛的争執是個惡劣的玩笑一樣。

“其實你不需要這樣的,容熠,我從一開始就想為你提供一個工作。”

“畢竟,看到落魄的前女友為我打工,遠比這筆微不足道的工資有意思。”

作者有話說:

給一些沒看到的小天使說一聲,前面三章修了一下,從第三人稱改到第一人稱。

改了之後大腦瞬間通暢,也不卡文了

前面大致情節都沒有變,但是加了一條“糖爹”的支線,還是建議重看一下

【高亮】:女主沒找糖爹(捂臉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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