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三合一
麗娘望着他的眼, 心裏便慌了起來,那樣的回憶,叫她怎麽再面對他?
她臉上漲的通紅, 垂了眼簾躲閃着他的目光,嚅嗫道:“不……不用……”
她想要站起來, 沒成想方才蹲的久了起來時腳下一軟又往下跌下去, 卻正好被他伸手扶住, 攬住了纖腰。
她背後就是木桌,後腰抵着桌沿,他卻靠的極近, 淡淡清冽的氣息之中更有幾分墨香,她幾近靠在他的懷裏,他灼熱的手心握在她的腰肢上, 仿佛火烙一般一直燙到了她的心裏。
她又想起她第一次來這裏夢中那只灼熱的手, 叫人臉紅心跳, 正如今日一般。
她擡眼望着他,他也看着自己,那雙眼,幽深暗沉, 此刻神情莫辨, 卻那般的誘惑人。此時的他, 看起來又比平日多了幾分危險和強勢。
麗娘這一看,心口又是一陣狂跳, 她緊張的攥着自己的衣角, 烏黑蝶翼般的眼睫顫了顫,輕啓朱唇羞赧道:“謝……謝謝……”
她謝他扶她,可他一直攬着她不放, 是什麽意思?
“可想到要賠償我?”他唇角微勾,帶着幾分玩味。
“啊?”麗娘一驚,她喝醉酒,幹了什麽如今才記起,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那要怎麽賠償?
看見她的慌張,男子眼底掠過一絲淺淡的笑意。
“怎麽……賠償?”她實在不懂,這話是什麽意思?亦是沒有遇到過,男人被女人非禮了,還要賠償的?崔先生果然不同凡響。
他擡手,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精致的下巴,當微涼的手指觸到她的肌膚時,她輕輕顫了顫,那種蘇麻的感覺陡然從那指尖一下子觸電般的傳到了她全身每一個地方,讓她既害怕又期待,可是面對此刻的他,她膽怯了,只想找個東西将自己全身裹起來。
她吞了一口唾沫,漂亮的大眼睛惶惑的望着他。
那手指落在她的唇邊,輕輕按在她飽滿柔嫩如玫瑰一般的嘴唇上,只聽那人在她耳畔低低道:“你可還記得那晚你是怎麽吻我的?”
麗娘合了合眼,臉上紅的幾乎要滴血,沒錯,她記起來了,她将他撲倒在地吻的天昏地暗,差點沒将他吃了……
老天,不如現在就挖個坑把她埋了吧!
他的手指落在她的唇角,聲音微微暗啞道:“總歸是要找個機會還回來。”說罷,手輕輕扶着她的下巴,将那只桃木簪子徐徐插.上了她的發髻。
她心弦一顫,找機會還回來?這……這話是什麽意思?
“師傅!”裏間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在這裏。”他轉身應道,手已經不着痕跡的收了回來。
麗娘長長松了一口氣,拿手悄悄捂着臉,她知道,現在她這臉紅的怕是見不得人了。
“咦?娘你怎麽在這裏?”睿兒倒是沒有注意他娘的異樣。他的手裏拿着一本書揮舞着,對崔嘉道:“師傅,這篇我背會了!你要不要來考我?”
崔嘉微微笑了笑,回頭看了麗娘一眼:“不如叫你娘一起來聽聽?”
“好啊!”睿兒正要顯示他聰明,自然興高采烈,便伸手去拉麗娘也進屋去。
麗娘本來沒有顏面再面對崔嘉,但是睿兒拉,她只得硬着頭皮厚着臉皮進了書房。
崔嘉坐在房中圈椅上,她坐在一旁的竹椅上,睿兒站在中間揚着小下巴背誦《禮記》。
小家夥聰明伶俐,記憶力極好,書在崔嘉的手裏,她雖然認不得幾個字,但是看崔嘉一邊聽睿兒背誦一邊點頭,書頁翻了好幾頁,睿兒還在背誦。
她驚愕的微微張了嘴,完全沒有想到睿兒在這裏學這段時間,這學識真是突飛猛進呢,這個時候,其他的孩童大約還在學認字,他竟能背誦如此大段的文字,實在讓她意外極了。
背完了書,崔嘉又讓他解釋,他倒是解釋的十分清楚明白。
麗娘又是一驚,擡眼偷偷看崔嘉,卻見他也看了過來,當碰上那雙清明而又坦蕩的眼眸時,麗娘趕緊垂下了眼,臉上又燙了起來。
自打想起了那晚的事,她便再也無法坦蕩蕩的面對這個男人。
睿兒還要練字,麗娘轉身便要從後院走,卻被他伸手攔住:“不必,從正門走。”
麗娘一怔,回頭看他:“可是叫人看見……”之前他們倆就在鎮上傳了不少流言蜚語,惹得她出去也怪不好意思的,自此她便過來也是走後院。好容易流言熄了,若是又從前門走,叫鎮上人看見少不得又傳的滿鎮皆知,出去肯定被人指指點點。
“你若是翻牆摔着,還不是要我背你回去。以後,都走正門,不必在意他人的言語。”他早已不在意了,只是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麗娘踯躅了片刻,覺得他說的有理,但是又覺得哪裏不對。
“好吧。”她轉身出了前院,翻後院習慣了,走正門倒是有些惴惴的。
走了幾步,聽到背後那人問了一句:“你和陸戰……認識?”
陡然從他的口裏聽到“陸戰”的名字,麗娘大吃一驚,轉頭看他:“你也認得他?”
“清水鎮并不大,怎會不識?”他反問,似乎也很有道理。
“我去陸家時認得的,他……他人挺好。”幫她拿回了蝴蝶銀簪,又給睿兒買了糖人,雖然睿兒并不領情。
“不要和他走的太近。”他的臉色微微冷了下來,說罷轉身進了屋去。
麗娘疑惑的嘟起嘴,我同誰交朋友要你管?你可管得真寬!
她一扭身就出了院子,徑直回了自己家中。
隔壁杜婆婆同丫丫一起從集市回來,瞧見麗娘從隔壁崔嘉的院子出來,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這崔先生的院子,可不是一般人進得去的!方才去集市上聽聞了麗娘和陸公子的傳聞,現在又見她從崔先生家裏出來,三人這關系讓人遐想翩翩。
無論是陸公子還是崔先生,那模樣那身份,在清水鎮都是數得着的,能被這兩個人看中,麗娘還真是本事不小。
杜婆婆笑道:“你這個姐姐,好生厲害,怕是好事将近呢。你跟着她,有福氣!”
丫丫不懂,撓着頭一臉懵懂。她跟着姐姐能吃飽不挨打,自然是有福氣的。
書房中,睿兒已經回家去了,崔嘉的目光從書本上擡起望着窗外,想起麗娘離開之時臉上不以為然的表情。
他讓她不要離陸戰太近,并非全然出于嫉妒。
陸戰那個人他知道,雖然兩人不過見過幾面,但是他的事情他還是聽過的。
徐陵占據數個州郡,號稱手握十萬大軍,雖然智勇雙全卻剛愎自用,而陸戰身為他手下的第一心腹紅人,精通兵法卻手段狠厲狼子野心。
三年前,年紀二十出頭的陸戰占領陳州之後,為了立馬揚威,坑殺投降俘虜三千餘人,那血腥場面驚駭一時。
雖說一将功成萬骨枯,可投降俘虜完全可以收編,坑殺俘虜本就是無德。手握這麽多無辜冤魂,就是他不怕報應,恐怕也會殃及妻子。睿兒是他的愛徒,麗娘是……
他緊緊蹙眉,無論如何,他不同意也不允許那個人有任何非分之想!
此時陸家,男子身着墨色錦衣懶懶斜倚在書房的太師椅上,手裏握着一封來自陳州的書信。這信是徐陵派人送過來的。
“請崔嘉出山?”陸戰眉頭微微鎖起,有些微惱的磨了磨牙,“那厮傲的很!”
身旁心腹副将道:“大人,崔嘉不是一直在錢昊身邊嗎?錢昊手握精兵幾十萬稱霸一方,他身為錢昊手下第一軍師,最得信任不過,他怎的會回到這小小的清水鎮?”
陸戰冷笑道:“聽說他為他娘回來一年有餘了,錢昊那邊已經辭了,如今賦閑在家。多少人盯着他呢,他倒好,日子過得很清閑嘛。”
“想當初錢昊手中只有幾萬人馬,占地不過一州,沒有人瞧得起。自打崔嘉入了他帳下,短短幾年,便成了一方霸主,無人敢小看。外人都說崔嘉有鳳凰之才,但凡得到他,便能王霸天下,我們主公動了這念頭還真不奇怪,只是小人好奇,這錢昊竟然舍得放人?”
“鳳凰之才?”陸戰冷笑,“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我看未必。備一份厚禮,我倒不信那書生眼界有多高。”
在他眼裏,崔嘉不過是一介書生,哪裏有傳的那般神奇?
如今主公徐陵既然動了請他的心思,他少不得親自走一趟。如果能将他招攬到徐陵帳下,倒也是大功一件。
這日天清氣爽,青磚院外,身着深藍色軍服的男子負手而立,在他身邊一個小厮一個副将,小厮雙手捧着禮物,那禮物用一個紅木金漆雕花盒子裝着,大約一尺來長,看起來包裝貴重,也不曉得裏頭裝着什麽。
副将前去敲門,不一會兒,木門開了,門後立着一個身着青衣的青年男子,眉目清隽如水墨畫一般,眼底微微帶着幾分淡漠看着門口的幾人。
陸戰同崔嘉見過幾次,自然認得是他。初次見他,便覺得傲氣淩人,如今再見,依舊如此。
他并不喜歡崔嘉,第一次見便是。此時對方蹙眉看他,他知道,崔嘉也不喜歡他。
即便不喜歡,卻不能表露。
陸戰微微一笑,笑的很是溫和,道:“崔先生,向來可好?”
崔嘉掃了陸戰一眼,道:“還好。不知陸參軍此來,是有什麽事?”
“借一步說話。”陸戰笑答。
崔嘉瞥見他身畔副将手裏捧着的精美禮物,淡淡道:“倒也不必。崔某無功不受祿,受不住閣下的禮物。”
陸戰臉色微變,立即又恢複了笑容,道:“先生這般的氣傲,連徐帥的面子也不給?先生莫要忘了,這清水鎮亦是徐帥地面。”
崔嘉心中冷笑,陸戰這是在威脅他嗎?倘若他怕,也不會留在清水鎮了。如果徐陵要殺他,早就殺了,還用等到現在?何況當初他見徐陵之時,徐陵十分寬和禮待,倒還沒有陸戰這般煞氣。
陸戰來送禮,他一眼便看出是徐陵要招攬他,但是徐陵……呵,他并不想為他效力。
崔嘉直視陸戰雙眼,淡聲道:“清水鎮是我家,不知道我一介書生賦閑住在老家,何罪之有?即便是徐帥在跟前,怕是也沒有勉強人收禮的道理吧?”
陸戰暗自磨了磨牙,他倒是沒有想到崔嘉态度如此冷硬,不是一個輕易威脅的了的人。
“不如先生看看這禮物再說?”他瞥了副将一眼,副将将那盒子打開,頓時裏面寶氣照人。
那木盒之中,乃是一株異常華麗的紅色珊瑚樹,精致無比、剔透無比,絢麗的耀花人的眼睛。
這樣的寶物,如今在市面上價值千金還不止,想他一個窮酸讀書人,怎會看的不瞠目結舌?
“的确價值連城。”崔嘉只瞟了一眼,淡淡說了一句,“不過我家不缺擺件。崔某還有事,恕不奉陪。”話音落下,木門“咯吱”一聲合上。
“這厮究竟是不識時務,還是仗着錢昊做後盾?”副将疑惑道。
陸戰五指收攏,眼底劃過兩道厲色,仿佛冰冷的刀鋒。他沒想到,崔嘉竟是個軟硬不吃的硬骨頭!
他嗤笑一聲,冷冷低聲道:“即便是寶玉,倘若不能為我所用,便只能毀掉!”說罷,毅然轉身,拔腿而去。
副将聽了心底一寒,大人這是對崔嘉動了殺心了。
這會兒,麗娘剛剛做完糕點,陸戰前腳走,麗娘後腳便跟丫丫兩人一起拎了糕點去市集上賣了。
她為人和氣,糕點又美味,清水鎮熱鬧,四處八方的村人都上這邊來趕集,因此她的買賣不愁賣。自打有了丫丫幫忙,她的生意越發的紅火,看的柳嫂子都眼饞了。
柳嫂子道:“麗娘啊,如今你賣雞蛋糕買了我的雞蛋,我也空閑下來,你那邊還要不要人幫忙?若是要人幫忙,我也去好不好?”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若是幫忙幹活,還能掙一份工錢。
這話問的麗娘倒有些犯難,若說做一天賣的糕點,其實她和丫丫兩個人都夠了,但若是說能接到大買賣,做宴席用的糕點,她和丫丫兩個人又不夠。
如果大單子多了,多個人倒還不愁,但若是只賣一日的,多個人倒也不必。
看着柳嫂子滿眼的期待,麗娘為難道:“我這賣每日的糕點人手其實夠了,若是做大單時,倒是需要人手的。只是大單子的确難碰呢。”
柳嫂子聽她這一說,眼珠兒轉了一圈,興奮道:“難碰,為何不主動去找呢?”
“主動去找?”麗娘這麽一聽,倒是受了啓發,是啊,果果若是等,猴年馬月才能等到幾個大單子,她不說,誰知道她能接壽宴婚宴的單子?
與其如此,為何不主動出擊呢?
“你說的對呀!”麗娘拉着柳嫂子的手,真如醍醐灌頂一般,“那我試試吧,若是有單子,我便叫你。”
“诶!”柳嫂子興高采烈的答應了。
麗娘計劃着,若是要主動出擊,少不得發些單子給人,最好能将她做的那些糕點畫在單子上,可是她又不會畫畫,該找誰呢?
她的腦海中第一個就蹦出了崔嘉的影子。
但想起他,她又有點慌,那日他說要她賠償,說要找機會還回去,誰曉得他想做些什麽。
她回家細細想了半天,覺得發單子的事情的确可以試一試,終于說服了自己,硬着頭皮厚着臉皮去找崔嘉了。
崔嘉說走正門,今日她是有正事,便理智氣壯的到門口敲門。
崔嘉開門見是她,倒有幾分意外,她之前都是從後院翻牆進,這是第二次從正門敲門進來。頭一次來還是許久之前她剛搬來的時候,那時被他給無情的攆走了。
“我……我找你有事。”她說這話,不敢看他眼睛,心裏依舊是慌,“有正事。”她強調。
崔嘉唇角微微揚了揚,将門開了些,她便走了進去,聽到身後門“咯吱”合上的聲音,她心口驀地一跳。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淡淡彩霞照在院落之中,丫丫陪着睿兒在家裏做作業,她趁着空閑才出來找他說事兒。但她也沒想到,這個時間,日色将暮,着實有些暧昧。
有句詩詞說,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現在這個時辰不正是黃昏後嗎?
麗娘摸了摸自己的臉,微微有些熱。
“怎麽不進去?”崔嘉見她在門檻外踯躅,在她身後輕聲問了一句。
麗娘回頭看他一眼,匆忙低頭,擡起腳步,徑直去了書房。
之前她來書房,屋裏有睿兒那小家夥在,似乎一切都很坦然,可是這次屋裏只有她和崔嘉兩個人,不知怎的,有些怪怪的。
“喝茶嗎?”崔嘉問。
麗娘搖頭,但崔嘉還是拿了茶壺過來,給她倒了一杯擱在她面前。
見她拘束的杵着,他坐在圈椅上,道:“又不是第一次來,自己坐。”
麗娘拉了個木圈椅,在他對面坐了,一派正經談生意的樣子。
崔嘉擡眼看她,窗外淡淡的霞光此刻印在她的臉上,越發顯得她明若芙蕖面似桃花,恰好今日她又穿了一身豔色桃紅裙衫,坐下時合體的裁剪勾勒出起伏豐滿的曲線,着實是一幅既賞心悅目又誘人遐想的桃花美人圖。
他驀地想起那日亭中避雨,見那高低起伏的迤逦風光,禁不住耳根微微燙了起來。
“我想你幫我畫單子,就是将我賣的糕點都畫到單子上,然後散給衆人,讓人家知道我是做糕點的,接各樣壽宴婚宴或者家宴糕點訂單。”
“哦?”崔嘉微微挑眉,突然笑了,“你倒是買賣做大了。只是畫糕點……”
他伸出兩根手指按着額角,“啧”了一聲,“還真有點為難。”
想他崔嘉的墨畫,識貨的人,便知道價值不菲,這樣的一只手,卻用來畫傳單,若是傳出去,倒真是叫他好生尴尬。
“你不會畫?”麗娘俏眼睨他,眼底很有些不屑,仿佛在說,原來你看起來會畫畫,竟然連糕點都不會?
崔嘉看她,你那是什麽眼神?
“會,我畫便是。”他嘆氣。
麗娘高興起來,催促道:“那好啊,你現在畫給我看看,看像不像?”
崔嘉只得拿起筆來畫糕點,這也是他自打會畫畫以來,生平第一次畫糕點。想當初他學畫之時,想的都是山海丘壑,哪裏想到有朝一日會淪落到畫點心?
麗娘連說了幾樣糕:“雪花糕、雞蛋糕、栗子白果糕、芝麻綠豆糕,還有……棗泥花生糕!”
崔嘉蹙了蹙眉,尋思着怎麽畫,倒沒想到她的糕花樣竟這麽多。
“雞蛋糕畫黃一點。”麗娘伏在他身旁,一手撐着自己的下巴,一邊對他的畫指指點點。
崔嘉瞥了她一眼,很是無奈。
一張傳單畫完,又龍飛鳳舞的給她寫了一堆推介文字,麗娘拿着那傳單開心的跳起來:“成啦!十分的完美!”
見她笑靥如花,他微微勾了勾唇角。這個女人,倒是很容易開心。
“要多少?”
麗娘伸出五根手指。
崔嘉皺了皺眉頭:“五張?”
麗娘搖頭,道:“五十張。”
崔嘉撫額,差點暈倒。
“多少錢?我付!”她忙道。
“不必,明日你做頓好吃的吧。”他嘆道。
他看着他那價值連城的墨玉端硯,又看看他那一兩銀子一張的宣紙,光這筆墨紙硯的耗費,一張傳單的錢恐怕她都付不起吧。
麗娘心中歡喜,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清茶送到他手邊,道:“明日做你愛吃的紅燒肘子好不好?”
他唇角勾了勾,“嗯”了一聲。
因着麗娘要的數量多,他倒也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叫她坐下稍等,便畫了起來。他若真快起來,可以走筆如風。
不過一個時辰,這些傳單便畫成了。
他擡起頭時,轉動了一下發酸的脖頸,擱下了筆,又活動了一下手腕,回頭看時,那女子靠在後面的木榻上,已經等的睡着了。
他緩緩走到她的跟前,低頭凝視着她的臉,她睡覺的樣子乖極了,用手枕着臉,櫻紅飽滿的嘴唇輕輕抿着,泛着水潤的光澤。
當目光落在那裏的時候,醉酒那夜的畫面不斷的在腦中閃現,他喉頭有些幹涸……
頭微微低下,唇便碰上了她的,一如之前那般甜蜜柔軟。
麗娘在做夢,仿佛有人在親她,又像是一只小狗在舔她的唇,她在夢中笑着推它,叫道:“好癢,好癢……”可那只小狗依舊湊過來,頑皮極了。
她漸漸清醒,驀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個人放大的臉,不是小狗,的确是有人在親她……
見她醒了,他微微放開了她,眼底霧氣迷蒙,原本清澈的眼底波光流轉,籠罩着異樣的旖旎迷霧,額頭卻抵着她的,定定的望着她。
“我……我是在做夢嗎?”她懵怔的望着眼前的人,是崔嘉,崔嘉在吻她?不,她一定是做夢!
“你沒有做夢,”男人捏着她的下巴,聲音帶着幾分低沉的暗啞,眼底仿佛暗雲湧動,“記得我說過,你對我做過那樣的事,我總該讨些賠償。”
“啊?”麗娘微微張唇,那兩瓣唇因他的親吻,已經紅如胭脂。
不等她合上唇,男人又吻了下去,這一次,不再是那輕輕的吻,反倒是如同疾風驟雨一般,唇舌交纏,變得異樣的激烈。
這一切來得猝不及防,麗娘身子一軟,向後倒去,榻上有個疊好的軟毯,她的腦袋正好枕在那軟毯上。男人的身體也順勢向前壓了下去,只是他拿手肘微微撐起,避免自己身體的重量完全将她壓住。
她輕輕溢出一聲,渾身既蘇又軟,更仿佛一把火将整個人都燒了起來,他第一次這樣用修長而有力的雙臂緊緊的抱着她,用力的吻着她,叫她喘不過氣來。
她的頭發漸漸淩亂,青玉簪子滑落到了一邊,她情不自禁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柔軟的身體緊緊的靠向了他,靠在他勁實又灼熱的懷中,那般的安心。
她從未想到,那個冰冷的壞書生,也有這樣燃情似火的時候。她從前的确是想過他這樣抱着她,這樣吻着她,可是從前都是做夢而已,如今她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感受到了他的溫度、他的懷抱和他整個人的熱情,她心底仿佛開了一朵最為燦爛的花朵兒……
她這樣一個小寡婦,從未妄想過他愛她、娶她,從前肖想他的時候,偶爾暗暗想着哪怕是勾搭一下他露水情緣也好啊,但是現在她心底悄然浮起一個妄想,她只想将他占為己有,其他女人誰也別想肖想。
感覺到她的回應,他唇角微微勾起,吻得兩人都喘不過氣來,他慢慢放開了她。
麗娘輕輕喘息着,紅着臉有些懵懂的望着他,他趴在她的身上,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你怎麽……”她抿了抿唇,羞澀垂了眼簾,“這樣看着我?”
想起剛才的激吻,她臉燙極了,深深的垂下了頭。
“你好看……”他輕聲說。
麗娘悄悄彎起唇角,“原來你說的賠償……是這個……”
“不然呢?”他戲谑的挑眉,伸手拂過她滾燙的臉龐,手指到了她耳側,替她理了理淩亂的青絲。
“我不知道。”她輕輕說了一句,“原來看起來冰冷冷的崔先生,也是個壞胚子。”她咬着下唇,擡起桃花般媚眼睨他,“剛才你……捏疼我了……”
剛才偷偷伸進她前襟胡作非為的那只修長的手,可不是他的?
這目光、這話語,叫他面紅耳赤,卻也有幾分不服氣,他湊到她耳畔,低聲道:“同你醉酒那日所作所為,不過小巫見大巫罷了。”
麗娘羞的啐他:“人家那是喝醉酒了,你今日可沒喝酒!”
“那……要不要再喝點酒?菊花酒還剩半壇呢。”男人挑眉看她。
麗娘被他這話羞的捂住了臉,起身道:“不跟你說了,我要走了,待會睿兒得跑來找我了。”
她到了桌前,看到桌上一疊子傳單,都畫的十分齊整,不由得十分高興,将傳單拿起來放到了籃子裏。
轉身要走,那人卻正好站在身側,她差點又撞到他身上去,他伸手将她攬在懷中,戲谑道:“果然是用完了便要扔了。”
麗娘耳根滾燙,拿手指戳他胸膛,嬌聲道:“你還想怎樣?頂多,明日給你做紅燒肘子,你自個說的,幫我寫了傳單,做份好菜謝謝你便是。”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道:“好,那你明日親自端來。”
麗娘心中一跳,悄悄睨了他一眼,見他幽深的眼底波光流轉豔漣生輝,仿佛閃耀着星光的子夜天幕,她咬着唇道:“我……答應你便是。”
他勾唇一笑放開了她,展開手心,那手心豁然是一只青玉簪子,他伸手插在她的發髻上,柔聲道:“別又弄丢了。”
她扶着簪子認真問他:“當初是特意給我做的吧?”
他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麗娘垂頭輕輕笑了笑,道:“我會一直戴着的。”
送她到院門口,外頭已經暗沉,臨出門時,崔嘉正想說什麽,冷不丁跟前女子回頭踮起腳尖,飛快的在他唇角印下一吻,然後又飛快的跨進了隔壁的院門。
崔嘉張了張嘴,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也忘了方才他要說些什麽。
麗娘進了自家院門,背心緊緊靠着門板,她捂着心口,那裏依舊不住的起伏。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背,是疼的,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崔嘉親了她,沒錯,是主動親了她。
她捂着臉,滾燙滾燙的,他親她的時候,總是喜歡咬一下,下唇上還有他留下的印記。
他們現在算什麽關系?她也不知道。
小寡婦和單身漢的勾勾搭搭?或許吧?可是她心底是極歡喜的、極開心的。再遠一些的事情,她并不敢想,早些時候她的确存了想勾搭崔嘉的心,便是晚上的春夢也少不了他的身影,現在如願了,她是否應該知足了?她也不知道。
沒有女人不想嫁給自己心上的人,只是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的身份,她現在的家境,她害怕想要的越多,最後失望越大。
她晃了晃腦袋,決定不再去想,未來如何,管它呢。
第二日一早,麗娘拿了傳單,跟丫丫一起到了市集,丫丫站在市集口發傳單,麗娘依舊賣糕團。
因為傳單崔嘉畫的辛苦,她們便打算分幾日發,今日發了二十來張。
發完之後,丫丫問麗娘:“姐姐,你說會不會有人來找我們?”
麗娘笑着搖頭:“我也不知道。”這些單子發出去,或許有人需要,有人不需要,有人便是需要也未必找過來,能不能拿到單子,誰曉得呢?
但是不試試又有誰知道結果?試了以後才甘心嘛。
今日份的糕點都賣完了,一上午過去了,并未見人是看了傳單來的,麗娘心裏有些失望。
可是就在她要離開市集口的時候,柳嫂子在她身後大叫起來:“麗娘,麗娘!你快回來!你的客人來了!”
麗娘心中一驚,驀地回頭,只見一個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站在她方才擺攤的地方,手裏正是拿着一張傳單。那男人面色端莊,穿着一襲綢衫,倒像是個家境殷實的人。
麗娘急忙跟丫丫一起回來,笑着問道:“您是需要糕點嗎?”
男人望着那傳單,道:“我看這字寫得不錯,我想求一幅字畫,請問找你可以嗎?”
麗娘恍然失望,不由得苦笑,原來不是買糕的,是想要崔嘉字畫的。
“我幫你問問,他大約是能畫的,但是我并不知道他要收多少錢。”
男子問:“你可問他,五十兩銀子可願意畫一幅山水墨畫?”
“啊?”麗娘一驚,她沒聽錯吧?崔嘉給她畫了五十張傳單也只收了她一碗肘子,這人竟然傻到出五十兩要他一張畫?
“他……他的畫值這許多錢?”麗娘當真是目瞪口呆。
那人搖頭笑道:“恐怕未必。”
麗娘松了一口氣,她就說嘛,崔嘉随手那幾筆哪裏能值得五十兩銀子?簡直是開玩笑嘛。照她估算,大約幾十文錢一幅畫差不多了。
那人輕聲嘆道:“若真是那人畫的,恐怕五百兩也未必買得到。”
麗娘:……
五百兩?她認真看着眼前這男人,确定此人精神正常。
男人道:“你可去問問,畫這傳單之人,別號可是‘鳳栖山人’。”
麗娘一愣,她記得沒錯的話,她家那附近似乎的确有一座鳳栖山,難不成這個男人說的還真是崔嘉?
男人恭敬拱手道:“明日我再來,等候夫人的消息。”
見他這般殷勤,麗娘只好點頭。正準備走,這會又來了一個女人,這人也是拿着傳單過來的。
這次來的,可是買糕點的正主了,女人是隔壁鎮子的人,今日過來走親戚,正好過幾日家裏要辦婚事,琢磨着尋找做糕點的師傅。今日見着她的傳單,便過來瞧一瞧。
麗娘大喜,虧得早晨她留了幾塊糕,便将糕點給女人嘗了,女人分外的滿意,一口氣便訂了一百五十盒。女人付了定錢,便說好後日找人過來提貨。
柳嫂子高興極了,拍手道:“這下可好,旗開得勝呢!”
麗娘滿臉笑容,歡喜道:“沒成想,這招還真行啊!”
人多了,做糕自然也快,算上柳嫂子,麗娘這邊便有三個人,她跟柳嫂子約了,明日做一整日,大約分量也該夠了。
柳嫂子倒也不占她便宜,拿了市價的工錢,便約着明日過來做糕。
因為有了大單子,負責發傳單的丫丫分外的自豪,這單子得來還有她一份功勞呢。
回家的路上,麗娘将食材同熟悉的店鋪說了,那店鋪掌櫃便約好明日一早将需要的食材送到她家。辦完了一切,麗娘心裏踏實了,這時她想起那個要崔嘉書畫的人。
她好奇又疑惑,崔嘉的畫真的那麽值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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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