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意外

自那日省親歸來後, 李珏便時常來景仁宮小憩,每次必要拉着她一道,讓媚生好不自在。

這盛寵之名便在後宮前朝傳開來, 蘇家一時成了風頭無兩的權貴。

媚生卻心裏惶惶,一連去了幾封信, 讓父親收斂鋒芒,伺機放權。

蘇大人卻不以為意,每回回信只道些家長裏短,坊間趣聞。

這日信裏又道, 近日出了樁稀奇事,那國公夫婦來家中做客,無意間撞見了一個婢女, 立時失了态, 只道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當日便領回家,認了親。

媚生連問都懶得問,這被認回的婢女必是那許憫月,李珏這是要替她換個身份, 好送進宮來。

開了春,宮裏萬物生發, 倒是多出了幾分勃勃生機。

這一年一度的皇家圍獵也拉開了序幕,于京郊的燕山圍場舉行。

媚生随了皇家車辇,一路進了燕山圍場,待看到遼闊草場, 心境也随之開闊起來。

今日官眷衆多,見了賢妃,俱來行禮。

媚生在這人群裏, 一眼便瞧見了青蔥般水嫩的許憫月,不,現在應當是國公府新認回的嫡小姐—吳憫月。

她淡淡轉了目光,并不想理會,轉頭與官眷們相聊甚歡。

那邊新帝已開了場,一群世家子弟縱馬馳騁,呼和着圍追獵物。

媚生撫了下袖上的折痕,忽聽一陣喝彩聲,不由擡頭去看。

只見許憫月乘了一匹雪白駿馬,馳騁在草場上,身手利落,馬術也精湛。

她一身淺碧短衣,腰間挂了雪白穗帶,既清純可人,又帶了幾分飒爽英氣,看的在場的人都紛紛稱贊。

轉了幾圈,她忽而放慢了馬速,翻身下了馬,對媚生行禮道:“聽聞娘娘在閨中時便時常縱馬游街,今日不妨讓小女也見識下娘娘的馬術,也好曉得天外有天。”

她一副仰慕神情,只這縱馬游街卻用的不太得當。

況衆人都曉得,這賢妃乃是文官之後,如何擅長這些,這倒是會讓娘娘難堪。

國公夫人見狀,急忙上前拽了拽她的衣角。

許憫月便一臉的天真,不解的看向了國公夫人,任誰看了,都道這姑娘是無心之過。

嗬,今日倒是來了個會演的。

媚生忽而來了興致,甜笑道:“好啊,要讓妹妹笑話了。”

她說完,翻身上了馬,一扯缰繩,縱馬奔向了不遠處預置的彩旗。

這幹脆利落的動作倒是讓在場的衆人都愣了愣,還未反應過來,又見她微一側身,手中長鞭一揚,已是卷起了一杆小彩旗。

她一身窄袖騎裝,勾勒出姣好的身段,發尾在風中飄蕩,明媚又張揚。看的草場上的男子們都紛紛駐足。

李珏正與幾個武将說話,擡頭瞥見那馬上的女子,愣了一瞬。

他輕咳一聲,收回了視線,轉頭見幾個武将都看癡了去,不由微皺了眉頭,心裏的不快說不清道不明,只道:“幾位愛卿軍備還未理好,今日便回營吧。”

那廂媚生正玩的起勁,她一連卷了幾枚彩旗,握住手中的長鞭,用力揮出去,欲卷那枚高臺上的主旗。

不料斜刺裏跑來一匹駿馬,停在了她身側,那鞭子便啪的一聲,打在那馬臀上。

那通體雪白的馬兒受了驚吓,揚起前蹄嘶鳴幾聲,發瘋般狂奔了起來。

媚生定了定神才瞧清,那馬上的人是許憫月!

國公府的世子爺王凜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二話不說,發了狠的揮馬鞭,追了過去。

李珏緊随其後,經過媚生時,他轉頭瞧了她一眼。

那眼神晦暗莫測,帶了點寒涼,讓媚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人馬進了林子,到了晚間也未見出來。

有內監來禀,說是馬尋到了,人卻不知道何時翻下了馬,不知滾到了哪裏。

那林中丘壑溪流遍布,又有高大樹木遮蔽,确實不易尋人。李珏已下了令,令金吾衛一寸寸搜尋,便是将這林子翻個遍,也要尋到人。

媚生握着杯裏的熱茶,總覺得這事蹊跷。

小橘替她續了點茶水,不忿道:“這許憫月真是個心機深厚的,想當初在咱家宅子裏便勾住了聖上,現如今又要來陷害您.....”

媚生無心聽她絮叨,放下杯盞起了身,丢下一句:“小橘,我去去便來。”

說着已是疾步出門,翻身上了馬。

今夜月光溶溶,照的草場一片清澈,尚能辨別方向。

媚生舉了個火把,在林子外徘徊了幾瞬。

若是那許憫月只是想耍個花招,無非是想讓李珏尋來,她再梨花帶雨的撲入懷中,搏他幾分憐憫,再好好溫存一番,定然不會真的傷害自己。

她心中思量着,慢慢往林中踱了一段路,在一處溪流旁邊駐了足。

這林子常有野獸出沒,路況又兇險,若她是許憫月定然不會深入,她會.......

媚生忽而揚眉,是了,她會趁着馬兒過河之際翻身而下,順着溪流飄一段。

她将馬兒拴在樹上,沿着溪流往下找去,在一處河邊淺灘上瞧見了幾滴血跡,她順着那血跡尋去,停在了一處樹葉遮蔽的洞口。

那洞口挂了段淺碧衣衫,讓媚生舒了口氣,總算是趕在李珏前面找到了人。

她靠近洞口,伸手要去扒拉那遮擋的枝葉,隐隐聽裏面女子哆哆嗦嗦道:“不怕,不怕,珏哥哥會來救我的。”

頓了頓又發了狠:“娘,我尋到了殺你的兇手,你且等着,憫月定要蘇家所有人替你陪葬。”

媚生心下大驚,原來,原來她早就知曉了她與二娘的身份。也怪不得會進了蘇家做婢子。

她定了定心神,彎腰見了洞。

許憫月抱着肩,縮在潮濕的山洞裏,聽見響動,驚喜的轉了身。

看清人後卻驟然變了臉,喃喃道:“怎會是你?”

“是我,很失望?”媚生将火把在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上晃了晃,道:“走,還是不走?”

許憫月自然是想等李珏來救的,正猶豫,忽聽有狼嚎若隐若現,立時白了臉,抱住媚生的腿道:“我走!”

她艱難的爬起來,出了洞口哎呦一聲,歪在了樹幹上,挽起褲腿一看,腳腕子已是腫成了饅頭。

她凄楚的擡起頭,可憐兮兮道:“娘娘,我走不成了,你背我可好?”

媚生望了望天,上去試了下手,真誠道:“你真是該少吃點了,比我可是重多了,我哪裏背的動你?”

說完又望着她平坦的小身板,一臉的好奇:“胸比肚子還平,屁股也是沒有,你說你比我多的肉都長哪裏了?腰上還是大腿上?”

媚生有些想不明白,這小身板實在沒有料,一張臉還能看,卻也不如她,真不知道李珏喜歡她什麽,大概是童年的美好幻覺?

她這幾句話,讓許憫月臉色更差了幾分,羞憤指了她,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你......你......你.....”

媚生懶得理她,拖着人便走,只她也是個嬌嬌軟軟的,平日哪提過重物,跟拖個麻袋一樣,艱難的走,不時碰到枝丫,便被劃出個血淋淋的口子。

那許憫月更是不好過,下半身被在地上拖着,衣衫都磨爛了些許,火辣辣的疼。

只是拖行也便罷了,媚生走一段便要歇歇,便将人随手一丢,哐一聲撞在了樹幹上,撞在了岩石上,撞在了峭壁上......

這林子裏便不時回蕩着女子的慘叫。

不多時便引來了林外駐守的幾個金吾衛。

因着那匹馬是在密林深處尋到的,衆人只當是那馬兒将人甩了出去,李珏早已帶着人深入密林搜查,卻不曾想過會在這林子邊緣,是以只留了幾個林邊巡邏的。

那領頭的金吾衛一看此境況,快馬加鞭将李珏給尋了來。

李珏遠遠見了一身血污的許憫月,急急翻身下了馬,将人抱進了懷中,安撫道:“憫月,憫月,無事了,無事了!”

許憫月擡起蒼白的臉,對着他安撫一笑,細若游絲道:“原是賢妃娘娘的貼身丫鬟,要我去幫娘娘奪那主旗,我一過去,未料便被娘娘的馬鞭打中了。想來娘娘也是無心之舉,陛下莫要怪她。”

她明着是替媚生開脫,卻輕描淡寫間便給媚生定了罪。

由原來的意外,演變成了賢妃與丫鬟串通好的陰謀。

媚生嘆了口氣,果然便見李珏眼神莫測,沉沉落在了她身上。

媚生調整了下心緒,忽而跪了下去,讓許憫月吃驚的是,她并未反駁,而是誠懇致歉:“是了,原本是想要憫月姑娘同我縱馬奪旗的,只未料到失了手。實在是我的不對。”

她說着對着李珏俯下身,以頭觸地:“是以妾深夜入林,只想盡快找到憫月姑娘,也好良心能安。”

她身上衣衫散亂,被劃了好幾道口子,露出血淋淋的劃痕,肩膀微微瑟縮,顯是受不了這寒涼。

李珏目光掃過她身上,那些責備的話又悉數咽了回去。

他望了眼這黑漆漆的山林,想不到她一個姑娘家如何有勇氣進了林子,又是如何将憫月背了這樣遠。

許憫月見了李珏臉上的神情,忽而有些慌亂,那眼裏,摻雜了許多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憐惜。

她心口發堵,來拽他的衣袖,虛弱道:“珏哥哥,憫月.....憫月好冷......”

她說着眼一閉便要裝暈,只還未來得及暈,卻聽旁邊咕咚一聲,媚生已是倒在了地上。

李珏下意識一松手,急急去接媚生。

許憫月便又咚的一聲撞在了石壁上。

作者有話要說:  退下基友的文《暴戾公主妄圖洗白》,感興趣的可以去看

一朝重生,回到垂簾聽政的前日,長公主李稀音為了不再被人提劍捅死,一心決定置身朝堂之外,把權力還給皇帝,放出被她軟禁的太後,再安撫處處受她壓制的群臣。

面對長公主突如其來的關愛,衆人表示不敢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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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稀音:國舅請自重!

俞轸:朝政大權皆在我手,但公主若是想要,我便拱手相讓……

李稀音:這麽大方?

俞轸:不過你得先遣了面首,迎我進公主府。

她以為她是宮中之主,玩弄衆人于股掌之中,殊不知,朝堂下站着的那位才是人中真龍,翻雲覆雨,冷眼看她指點江山。

【小劇場】

深冬大雪,因在公主府議事晚歸。

李稀音客氣詢問:“天冷路滑,要不先委屈侯爺在府上留宿一夜?”

俞轸本想開口拒絕,但不字到了嘴邊,又改成了“好,那就麻煩殿下了。”

李稀音變了臉色:這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俞轸心中暗下決心:趁着今夜,我得趕快行動,西邊院子裏的面首,能解決幾個是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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