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破舟而入
穿過重重風壓,終于登臨了巡天舟外殼之上,方然一直緊緊提起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雖然巡天舟劇烈的抖動讓方然覺得骨頭都要散架了,但是也好過安安穩穩站在巡天港的地面上,眼睜睜看着巡天舟沖天而起,絕塵而去。
天機輪盤的運轉絲毫沒有懈怠,并且随着回天丹帶來的充沛的靈力補充,解析速度反而還更加快了一些。
從看到巡天舟的那一瞬間,方然就已經将巡天舟在天機輪盤之中建模。雖然後來戰鬥一度陷入苦戰,可對于巡天舟表面這座大陣的解析卻從來都占據了相當量的負載比重。
這是一座玄奧非常的大陣,全部解析出來,以現在天機輪盤的算力,哪怕靈力無限制供給,恐怕沒有一兩個月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如果僅僅需要找出來幾個關鍵節點的破綻,那麽還是比較輕松的。
幾個騰躍之下,方然就來到了解析進度返回回來的數據中,一處靈力交織的交彙點。
近距離觀察之下,對于這一處交彙點的建模更加精細了幾分,重點解析之後,方然對于這一處交彙點的理解也越來越深刻。
交彙點下複雜的陣紋逐漸變得清晰而富有條理,陣紋彼此之間的關聯也逐漸明晰。
方然反握住青鸾笛,高高舉過頭頂,靈力順着經脈灌入雙臂,然後在腳下這片大陣一次脈動剛剛停歇的瞬間,狠狠刺了下去!
噗!
這座足以抵抗天外靈海的大陣,在靈力脈動最脆弱的一瞬間,被方然直接一刺之下截斷了極關鍵的一道靈力接續。
就像是一個人的血液脈動被截斷一般,方然腳下的大陣,靈力中斷,瞬間就有一片光膜變薄、蛻去,裂開了一道足有七八丈長,一丈多寬的口子。
青鸾笛落勢不止,穿透光膜,一直刺到了承載大陣的巡天舟外殼之上。
這巡天舟外殼如方然預想一般,果然并非凡木。而且不止如此,在青鸾笛刺入之時,一股前所未有的阻力從這外殼四面八方傳來,擠壓着青鸾笛,讓方然每刺入一寸,都極其艱難。
方然覺得,若不是青鸾笛足夠堅硬,恐怕只是這擠壓之力,換了別的凡兵,都會被直接擠碎,而外殼自發愈合,便像是從來不曾被攻破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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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讓方然覺得,這一支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青鸾笛,越發帶上了一絲神秘莫測的味道。
而想想蒼廬侯,竟然只是拿這支笛子禦獸,就讓方然覺得暴殄天物。
不過若是蒼廬侯發掘出來了青鸾笛別的用途,恐怕那一戰,方然他們打得會更加艱難。
來不及胡思亂想,方然運足力氣,将全數的勁力運在雙臂之上,将刺入巡天舟外殼的青鸾笛繼續向前推了出去。
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響起,一寸一寸地,方然在這塊外殼上一點一點剖開了一道深達尺餘的裂口。
只是兩尺長的一道口子,竟是讓方然手臂都有些酸脹,腦袋上都冒出來了一頭白毛汗。
這外殼太硬了,切削的消耗也太過大了!
不過方然也并非毫無所得。
這兩尺長的口子,至少截斷了幾十道光陣符文,令得一片十丈方圓的大陣光膜都潰散不見。
可想而知,若是以這樣的狀态到了天外靈海,有了這一塊薄弱之處,巡天舟的安全性将會大打折扣,甚至在半空中就解體破碎也是有可能的。
這一手無比陰損,哪怕最終方然救人失敗,最不濟也是一個兩敗俱傷同歸于盡的結局!
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手臂上的酸脹感迅速退去,在狂風吹拂之下,方然冒出來的汗也迅速幹透。
約莫半炷香時間,方然就在腳下開出來了一塊兩尺見方的口子,重重一腳跺在切出來的這塊外殼上,這塊外殼應聲跌落,現出來了一個足以供方然入內的缺口!
而這麽些時間過去,巡天舟也早已經穿空破雲,離地不知多遠。
向下張望了張望,方然看着下面的巡天港已經比一個巴掌大不了多少,至于其間站立的人,則更是已經變成了幾乎難以看清的小黑點。
收回視線,方然看着從巡天舟缺口處透露出來的一片漆黑,低沉地說了句:“姐,我來救你了。”
然後直接就從這口子裏躍了下去。
黑色瞬間吞沒了方然,就連方然引以為仰仗的對感知的絕對掌控力都隐隐産生了瞬間的動搖。
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落下了許久,腳踏實地的感覺終于重新回到了感知之中。
漆黑也逐漸蛻去,顯出來巡天舟裏面的場景。
方然看到巡天舟的一瞬間,就設想過無數次裏面會是什麽樣的布置。
這種穿梭天際甚至穿梭星間的天舟,其中的陳設哪怕再鋪張奢華,對于方然來講都是想像之內的事情。
但是對這個世界的見識的有限還是局限了他的想象力。
方然現在所在的是一條寬敞的走廊,走廊足有數丈高。在走廊兩側,整塊剔透白玉雕刻,赤金鑲嵌的立柱分列兩側,一直延伸到走廊的盡頭。
每一根立柱上,金飾熔鑄成猙獰的螭首,層層疊疊,足有九重。
每一重都足有九只螭首,每一個螭首都張開大嘴,含着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
只一根立柱,四面每一面八十一只螭首,也就對應着三百多顆這種夜明珠。走廊兩側立柱不知有多少,只是耗費掉的這些夜明珠,其價值就超出了方然的估量。
也正是這無數顆夜明珠,照亮了整個走廊,亮如白晝。
立柱外,走廊牆壁之上,則裝飾着明顯出自名家之手的書畫。每一副書畫上,都透露出鋪面而來的鐵血之氣,竟是全部由具備着相當修為的人寫畫而來。
這樣數目繁多的絕品書畫,價值連城,更在那些夜明珠之上。
從這些裝飾和書畫之中,都再明顯不過地彰顯出來背後之人雄厚的財力或是勢力。
恐怕只這一條走廊,價值就已經超過了整個萬通貿城各大家族合起來的財富。
而這樣程度的巡天舟,只是七絕公子和他背後之人,所能夠調度的力量裏極其普通的鳳毛麟角。
也難怪只是作為走狗的天雷門,在萬通貿城之內肆意妄為,都罕有人敢去幹涉。
方然收回了視線。
落下之時一瞬間的失神,讓方然失去了對自己身處巡天舟具體位置的判斷。
擡頭看落下時的那處洞口,也已經徹底被漆黑所吞沒,看不到外界。
既然沒有辦法定位方位,方然便大大方方地順着走廊向前走去。
想來他破壞掉巡天舟的護法大陣,陣法的異常也已經傳到了七絕公子那裏。
而且如果說這樣的一艘巨大的巡天舟上,沒有什麽預警或者監視機制,方然也是不信的。
與其躲躲藏藏,不如直接單刀直入,順着走廊殺進去。
一開始方然還擔心有什麽機關之類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謹慎,走出去一截之後,走廊依然是一片死寂,方然便索性加快了步子。
全力狂奔之下,不過片刻,眼前就出現了一道占據了整個走廊盡頭的大門。
大門緊閉,看不出材質。但是從其上朦胧間透出來的光華不難看出,怕是也有着非常強大的陣法防護。
“建模,解析!”
毫不猶豫地,方然取出來了青鸾笛,然後直接調用天機輪盤,依照着對巡天舟護法大陣的解析法子,開始尋找這道大門外側陣法的破解之道。
然而出乎方然已料的,就在他剛站定腳步,開始解析進程的瞬間,這道大門竟然自動打開了。
轟隆隆……
機括運轉的聲音回蕩在空空蕩蕩的走廊之中,然後随着大門打開,方然看到了大門後面的景象。
一個巨大無比的大廳,而且恐怕已經不能叫做大廳,而是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一座廣場了。
更加奢華的陳設擺在大廳之內,一些裝飾繁複,所用的材料完全超出了方然的知識面。
在大廳的最中央,一座九層高臺高高聳立,高臺頂端,四名玄衣女子靜靜侍立着。
這四名玄衣女子容貌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全都是足以傾國傾城的絕色,此刻卻斂去了所有氣息,像是傀儡一般站立在那裏,說不出的詭異。
方然從其中一名玄衣女子身上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當日他破掉第一座天雷門大營,正是這名女子喬裝做一個荒野上的苦命婦人,給他指路栖雲峰。
在高臺正中,一張九龍盤雲椅上,一個面目妖異俊美不似凡人的年輕人斜斜倚着。
他仰着頭,居高臨下俯視着方然,然後輕蔑一笑,說:“跪下。”
聲音從高臺上傳來,然後在巨大的大廳之內不斷回蕩,聲浪層層疊疊,從天而降,從四四面八方洶湧而來,一起壓向方然。
不容拒絕,不容違逆!
像是一尊帝皇所下的聖谕一般!
這個聲音直接針對神魂,竟是産生出來了一股有若實質的壓迫感。
方然面無表情地看着高臺上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的七絕公子,罵了一句:“傻逼。”
天機輪盤鎮壓心神意志,這種程度的神魂威壓,對于方然來說,不過如同清風拂面,甚至還不如剛躍入巡天舟時候的那一陣失神。
七絕公子明顯出現了一瞬間的錯愕,但很快便壓下去了臉上的驚訝之色。
他冷然說:“雷通和雷貫是兩個蠢貨,但畢竟還是四步的道初。你能殺死他們,便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交出荒辰的氣運,做我的部屬,我可以饒你不死。”
這下輪到方然錯愕了,他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道:“你腦子有病嗎?你是用什麽思考的,才會得出來我花這麽大功夫走到這一步,就是為了給你這樣的貨色當條狗的?”
巨大的憤怒瞬間就充斥了七絕公子的胸口。
“從我五歲拜入千情谷至今,除了師尊,沒人敢和我這樣講話!”
咔擦!七絕公子直接捏碎了九龍盤雲椅的把手。
他七絕公子,自幼就是一萬八千脈通透的絕佳道體。在千情谷中,倍受寵愛,甚至有人覺得,他是可以繼承千情谷主衣缽的弟子。
這一次來淵默,為師尊抓捕方晴雨作為爐鼎是目的其一。更重要的是,在探查之下,他得知荒辰不知為何,竟是産生了一縷氣運之力!
氣運之力乃是尋常凡人國度或是可以與國度比拟的世家才會産生,擁有着各種難以想象的玄奇之處。
方然這次對戰雷通,便已經證實了這一點。
若是沒有氣運之力彙聚整個荒辰的那一股滔天戰意,方然又怎麽可能以三步之軀,直接跨境強殺四步中境的雷通?
修道之人,與天奪道,已是非人,幾乎沒有可能自發産生氣運之力。
而若是想要享用氣運之力帶來的種種便利,則要麽成為凡人國度或是世家的供奉,要麽,就是讓承載氣運之力之人,心甘情願獻出氣運!
成為供奉,只能分得一部分氣運之力,而且若是有朝一日脫身離去,氣運之力自然會失去。
只有第二條路,才能真正獲得屬于自己的氣運。
可是能夠身具氣運之力的國度或是世家,哪個不是威震一方,有數量繁多的修道者駐紮鎮守。
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想通過這種渠道獲取氣運,幾乎相當于要正面挑戰所有供奉,要讓他們心服口服地重新臣服!
所以,當七絕公子發現,在淵默這種發配罪民的荒蕪之地,竟然有着承載氣運之力的勢力時,他立刻就決定,要讓荒辰,臣服于自己!
有了這股氣運之力,別說繼位千情谷主,哪怕就是更大的成就,也不是不可以期待的。
他自認已經手下留情,可是方然不但不見好就收,臣服跪拜,反而直接出口相辱!
“家師看上了你姐姐,願意收她做爐鼎,本座看上了你,願意收你做部屬。你非但不思感恩,還口出狂言?!”
七絕公子帶着怒意的聲音,在大廳之內回蕩,變成滾滾驚濤,重重疊疊,轟向方然。
方然打了個冷顫,陰陰冷冷地道:“看上我就不必了,我對這個沒興趣……媽的這輩子第一次被表白,竟然是被個男人……”
七絕公子臉上一片扭曲,明顯是聽出來了方然的言外之意。
“既然不肯臣服,那便去死吧!”
在七絕公子背後,一個巨大的血色符文閃動,只一瞬間,他便如同鬼神附體,一道血海落下,将他周身衣衫,盡數化作赤紅,說不出的邪異。
符文融入七絕公子體內,随着他目光落下,方然覺得整個大廳全部化為烏有,自己置身一片血海之中,就連天機輪盤,都難以盡數鎮壓期間的凄厲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