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往事·王爺

經藤洞一遇撞破趙肅是女兒身的事情以後,司徒譽在日常生活中有意無意對趙肅表現出過分的照顧來,甚至小到諸如盛飯打菜這樣的瑣事都搶着代勞,同伴們屢屢嘲笑打趣,令趙肅尴尬下不了臺,反觀司徒譽,他卻泰然不放心上,終于有一天趙肅忍無可忍尋隙和司徒譽大吵了一架,兩人鬧翻,開始了互不搭理的冷戰,趙肅的日子才算變正常了一些。

元鳳九年初,趙肅與司徒譽俱被選入了直屬于大将軍陳旭的虎狼營。

南北通路逐漸恢複,不過據說一路上多有山匪草寇出沒,殺人劫財十分不太平,趙肅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騎督,但畢竟已經是從軍之人,輕易不能離營,否則被抓回來定會以逃兵論處,她認真思慮一番,只能沉住性子繼續留在軍中,等待一個能平安離開并且順利活着回到京都的機會。

暮春時,從北邊來了一位不小的人物,這位人物純屬吃飽了撐得難受,千裏迢迢來到鎮遠軍的大營中,竟然只是為了來砸場子。

校場裏三層外三層被圍得水洩不通,虎狼營的兵将們整整齊齊坐滿左右兩側的空地,高臺上正有身量修長的一人,眉目飛揚桀骜,不穿任何堅铠甲胄,一杆銀槍穿雲刺月,使得好不威風。

人生何處不相逢——臺上那位已撂倒八個虎狼營兵将的聶雲青聶小王爺,認真算起來與趙肅還是舊相識。

聶雲青的身法路數趙肅觀察得細致,克制之法也想出來了,但她卻只是縮在人堆裏緘口不言,直到聶雲青的槍摜翻了第十個人,聶雲青轉身看喝着茶鎮定觀戰的陳旭并衛、前、後、左、右共六位将軍,狂放大笑嘲虎狼營浪得虛名、鎮遠軍中無人時,趙肅終于坐不住了。

“聶小王爺的槍法看似霸道強橫難以攻禦,實際上也是有不小破綻的。”趙肅說。

周遭的竊竊私語聲剎那少了,大家紛紛把目光投向趙肅。

舒安海來了精神,隔着司徒譽拍了拍趙肅:“說來聽聽。”

“他不夠快。”趙肅的答案非常簡潔。

周圍嘩然,唏噓聲一片,表示趙肅說了也是白說。

舒安海冷哼了一鼻子:“要想比小王爺出招還快,我看難。”

司徒譽聽完,遠遠瞧狂傲不已的聶雲青,沉思着喃喃自語道:“那也未必——”

趙肅原是小小一名火頭軍,只不過出戰一次,就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內連跨幾級升做了騎督,加之他資歷淺薄卻能和其他浴血拼殺的悍将們并列入選虎狼營,這樁樁件件早有人看不順眼,果然,隔不多久,就有人故意開腔慫恿道:“趙肅,聽你這語氣,定是能吃定小王爺了?平素衛将軍就愛誇贊你身法靈巧,不如下一個你上去吧!”

趙肅神色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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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譽冷冷瞥了說話的人一眼:“你這麽激動,你先上去好了。”

趙肅心裏虛得不行,趕緊給自己找臺階下:“呵呵,戲言,戲言,諸位千萬別當真……”

另一邊,鎮遠将軍抿了口茶,沉着雙目裏不見一絲波瀾,淡聲問左右:“依你們看,這該如何收場?”

左右皆默然不應。

陳旭笑笑,将茶盞擱下了。

衛将軍鄧浣見他眼風似是不經意帶過了右邊的軍陣一眼,曉得他是什麽心思,聶雲青年輕氣盛,不知輕重跑來鎮遠軍中挑釁,陳旭定然是容不得的,一旦沒人制得住聶雲青,這位大将軍就該在不動聲色中授意合适的人出手了。

鄧浣慎重掂量了好一番,始終覺得這個機會不能輕易錯失掉,于是他笑了起來:“我倒是有個人可以推薦給大将軍。”

“很好啊,”陳旭面帶笑意看過來,好像十分感興趣,“你要推薦誰?”

鄧浣道:“我要推薦的這個人官職比較小,不過武功底子很不錯,最妙是身法輕盈利落,剛巧能克小王爺槍法的‘間隙’,若是他能打贏小王爺,還望大将軍賣化微一個面子,升他到我帳下來做個校尉。”

陳旭略意外,觑他一眼,笑意更深了:“原來是另有所圖?好吧,小事。你且将名字說來。”

“趙肅。”鄧浣擡擡下巴示意,“他在高臺左側。”

“傳令,趙肅上。”

“得令!”

傳令兵飛快跑過去傳達了将軍之命,半場嘩然起得突然,就連聶小王爺也察覺到了,聶雲青一面瞧着臺下衆人,一面心裏怪是疑惑的。

趙肅硬着頭皮,頂着一雙雙滿是探究、訝然、看好戲等等心思各異的目光站起來。

“他使的是梅花槍法,點刺力道狠辣,你切記躲閃。”

舉步前,司徒譽一把拽住了她,提醒完以後便松開了手。

趙肅記下,然後繼續硬着頭皮一步步走向高臺。

聶雲青看見上來的家夥瘦削得很,不免嗤之以鼻,态度甚為不屑。

聶小王爺态度不善,趙肅反倒更為放心,果真是白擔心一場,還以為會被聶雲青一眼識出,看來真是杞人憂天,十年的光陰長得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外貌,倘若不仔細留心端詳,聶雲青怎會認出她就是兒時抓破過他臉的永寧小郡主呢?

架子上陳列各式武器,趙肅選了最合手的長刀,她走回來,握着刀,刀尖朝地,沒有低眉,沒有折腰,只是拱手說了五個字:“趙肅。請賜教。”

別的人都彎腰自稱一聲“卑将”,這名武将卻是不同,不卑不亢得有點兒意思,聶雲青有些意外地挑挑眉:“但願你的功夫能比前幾位強上些許。”

話音一落,銀槍如映飛雪,白光一現,冷飒飒直向趙肅刺來,趙肅腳下退舍,反手握刀,側身避開的同時,長刀穩劈槍身,刀鋒落下,距離聶雲青的手不過寸許,聶雲青見狀,不由得旋身怒起一槍,誰知複又被趙肅躲閃開去,而趙肅自第一擊之後就只守不攻,聶雲青最煩拖延戰,所以找準機會揮槍橫掃,逼得趙肅不得不以刀相抗,槍法勁力綿長,力量經由長刀傳遞,震得趙肅虎口一陣發麻,力量上的懸殊令趙肅心頭雪亮,若不能快速取勝就只能狼狽敗給聶雲青了,自己丢面子是小,給大将軍臉上抹黑是大,一想到這層,趙肅握緊了手裏的刀,漸漸轉守為攻,她的功夫貴在輕巧,幾相對照,确實是要比之前上臺的數位強出不少,聶雲青本就詫異于“他”的身法之快,梅花槍使得再流暢也多是枉然,尤其後來的刀法虛實交替,實在難以捉摸下招,截、抹、滑、纏、絞……偏偏不用最耗力的劈砍,就在聶雲青自認為摸清了對方出招路數的時候,趙肅突然舉刀劈來,明明是一記下手刀,聶雲青下意識斜挑迎擊,豈知趙肅手腕一轉,它就瞬間變作了上手刀,長槍被挑開,露了防守空門,聶雲青慌忙心道一聲“糟糕”……

趙肅的刀尖挑破了聶雲青的肩衣,刀口鋒利,傷了一寸肌膚,殷紅的血慢慢滲透出來,虎狼營的将士們齊齊一怔,剛要出口的歡呼喝彩卻紛紛被接下來的一幕堵在了喉嚨裏發不出來,頃刻間,校場靜得實為詭異——

趙肅的發帶被飛刺而來的槍尖劃斷,一頭長及腰間的烏發傾下,細柔順滑有別于男子,聶雲青驚愕,收了銀槍,再細觀眼前人婉麗眉目,不覺唇角微微綻起了一抹淡柔笑意:“原來是一位巾帼女将。”

趙肅提着染血的刀,三魂七魄飛走,腦海裏剩一片空白。

衆将士議論紛紛,伸長脖子往臺上瞧,有的好事者甚至都站了起來。

司徒譽木然呆坐,驚白了一張臉。

衛将軍鄧浣難以置信地揉揉眼睛,發覺自己并沒有老眼昏花看錯,于是他沒能坐住,但是就在起身準備跑出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大将軍還安坐在位,什麽動作都沒有,可是很明顯,大将軍臉上的神情已經不那麽好看了。

茶杯被重重擱到了案上。

轉眼間,驚慌失措的趙肅就被兩員猛将一左一右飛快制住并按在了地上。

飛身而起的司徒譽被近旁的舒校尉與孔都尉合力死死拽住,長了眼睛的都知道眼下情勢有多危急,能少牽連一個就少牽連一個,舒校尉對司徒譽搖頭告誡:“別沖動。”

“住手,放開她!”聶小王爺不顧肩上有傷,急忙喝退了沖上來的人,待得他們猶豫松開手,聶小王爺低頭問趙肅,“你在軍中可有職銜?”

趙肅悶頭講道:“騎督。”

聶小王爺略一沉思:“我看你年紀好像很小?”

然而沒等趙肅回答,聶雲青就将她扶起來護在了身後,繼而朗聲對不遠處的大将軍陳旭求情說道:“鎮遠将軍,大齊可沒有哪條律法說過女人不能從軍打仗,我聽聞這位姑娘已身在騎督職位,小小年紀能如此,實屬不易,還望将軍能繼續留用她。”

陳旭冷着臉沒急于說話。

鄧浣惜才,恐趙肅被處死,連忙上前小聲勸道:“大将軍,遂安王不日便會來南山別院小住,依末将拙見,您還是賣小王爺一個面子吧?”

一提到“遂安王”,陳旭确實心有顧慮,遲疑了好一會兒——俗話說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這樣的道理。

“既是小王爺開了口,陳某又怎好推卻?”鎮遠将軍陳旭舒展眉目,笑容和煦地立身站起,往前走出幾步,大将之風沉穩如山,談笑間亦可見其氣闊胸襟,“反是陳某,合該十分感謝小王爺才對,今天若不是小王爺,陳某怎會知道虎狼營裏藏着一位巾帼良将?小王爺,真是多謝多謝啊!”

聶小王爺聽了非常高興,此時軍醫匆忙趕到,他隔了這許久才想起身上的傷來,轉眼看看是皮肉小傷,也沒讓包紮,只問軍醫要了金瘡藥撒上,說是挂念別院中的小妹,于是就告辭離開了。

趙肅驚魂不定,如同重新活過來一遭,本以為無事了,心緒稍寧,回頭卻見站在大将軍身後的衛将軍鄧浣一臉焦憂不安望着她,再看大将軍,笑容已作雲散,沉厲面色激得趙肅打了個冷戰。

如此出人意外的轉機,甚至可以說是生機,司徒譽大喜,正欲找趙肅說上幾句譬如“後福無窮”之類的好話寬慰她,豈料,他才剛跨出兩步,趙肅竟轉頭飛快朝要走出校場的聶小王爺追了過去……

司徒譽呆愣,氣惱得轉身就要走,腳下卻是一滞,更為好奇和不甘心起來。

……

“你剛才說什麽?你會六合槍法?”

“呃,是——但只是會一點而已。”

“你叫趙肅?”

“嗯。”

“那好,趙肅,改日我傷好了,便請你過府切磋槍法,到時還望不吝賜教。”

……

司徒譽靠過去,有尾沒頭聽了幾句對話,待得聶小王爺走了以後,趙肅松口氣,轉過身看到了司徒譽,她還沒來得及張嘴說什麽,司徒譽就莫名其妙甩臉子冷哼一身跑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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